那个丫头……
萧钧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问拂清。
他微微一顿,道,“父皇为何要这样问?儿臣方才也正想问父皇,为何一直没有看见月儿,父皇可知,她现在在哪儿?”
语声中的担忧显而易见,宣和帝却答道,“放心,她好着呢。就是性子有点儿倔,朕有事问她,她偏不肯说,因此朕只能来问你。”
语罢便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你可知道,她的功夫师承自何人?”
拂清的师承……
萧钧一怔。
他不知道父皇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这关乎拂清,可父皇自己也说,他问拂清,拂清却并不肯说。
萧钧一直知道,拂清的师父是位神秘的高人,比如上回他去九云山拜访,且不乱见一面有多难,后来侥幸见到了,对方还是薄纱覆面,显然不想让人见到其庐山真面目。
而现在,既然拂清自己也不肯说,他又如何能替她做主,告诉父皇?
所以他只好也道,“儿臣只知她的师父是位高人,却并不知是何门何派。”
宣和帝却并不太相信的样子 ,闻言面上立刻现出怀疑,盯着他问道,“她就从没告诉过你?”
萧钧点头,表现的坦荡,“这应是她师门中的规矩,不瞒父皇,儿臣也曾好奇问过她,但她也从未对儿臣松过口。”
语毕,却见宣和帝眉间一皱,似乎还在怀疑。
然想了想,他又觉得,如若长子知晓那丫头的师父是谁,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了,所以便没再说什么。
只思忖一下,扬了扬手说,“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着吧。东宫没受影响,直接住过去就是了。”
的确,因为东宫空置多年,一直没人,此番确实没受什么影响,但萧钧却迟疑起来,问道,“那月儿呢?儿臣得把她一同接走。”
哪知宣和帝却道,“今夜就不必了,在说出朕想要的答案之前,她还不能离开。”
萧钧一愣,登时皱起了眉,“父皇这是何意?为何非要知道她的师承?”
为何非要知道她的师承……
宣和帝望向长子,不由得凝起了眉。
——今日早些时候,就在谨身殿混乱之时,他坐在龙椅上,看得很清楚,那丫头手持薄剑,轻轻松松斩杀叛党,武功之高强,着实令他意外。
然而那副身姿,却猛然撞醒他的记忆。
——曾几何时,也曾有一女子,是这般利落的身法,就如面前这丫头如出一辙。
那是这么多年来,他心间唯一的人儿,他自然也绝不会忘记,那是她们家族独有的剑法,灵蛇剑。
对,灵蛇剑。
因为剑身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一旦出剑,绝无不到之处,犹如灵蛇一般,所以才能得此名。
可早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箭雨之后,包括她在内的金氏家族,便已经彻底从这世上消失,而灵蛇剑也跟着绝了踪迹。
可时至今日,为何又会出现?
那个丫头,最多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可金曼琼离开人世,明明已经有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
现如今这小丫头带着她的剑法出现,也就是说,他的曼琼,极有可能,并没有死。
而是在世间某处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隐匿了起来。
她没有死……
谁能知道,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比她还活着更好?更令他欣喜?
宣和帝心间的急切溢于言表,他现在满心所想,只想快些去找到她,快些见到她。
可令人气愤的是,那个小丫头竟咬紧牙关死活不肯说。
所以他无法,只能来问长子,哪知长子竟然也不知道。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那小丫头自己说出来了,否则,他绝不可能放她离开。
谁都不知道阿琼对他的意义,反正他一定要找到她。
……
但这其中的故事太多,一时半会儿无法跟长子解释清楚,此时,眼见萧钧满脸不解又着急的看着自己,宣和帝只道,“此事对朕很重要,所以朕一定要知道。”
很重要……
萧钧顿了顿,只好试着缓和道,“父皇,月儿不能说,必定是因为师门规矩,父皇可否不要为难她了?”
哪知宣和帝答的利落干脆,“不能。朕一定要知道。”
萧钧着急已经掩不住,“为何?父皇堂堂君王,为何非要难为她一个小姑娘?”
宣和帝毫不心虚,也毫不退让,只道,“因为朕说过,此事对朕很是重要。”
萧钧一噎,那一刻,父皇独断的性子再一次叫他感到无力。
他实在不清楚,父皇为何非要纠结这个问题,又想了想,再度试着缓和道,“那能不能容儿臣将她接回东宫,左右东宫近在咫尺,父皇想问她,随时可以问,儿臣现如今见不到她的人,实在无法安心。”
他已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才经历一场叛乱,死伤那么多人,他并不想再与父皇起什么争执,但事关拂清,他也决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然而话音落下,却见宣和帝在稍作犹豫之后,依然拒绝了。
只是道,“如果她不说,那你们就一直等着吧。”
这个小丫头,是他能见到那人的唯一机会,如果她始终不肯说,那就只能等那人自己来找了。
然而此时并不知他打算的萧钧却是彻底急了,终于忍不住怒火,道,“父皇怎么能如此?她本与此事无关,是因为牵念儿臣,才一心入宫来冒险,先前儿臣去平叛,还特意托付她护卫父皇,父皇如今却逼迫她作出违背师门之事,如此行径,与当年逼迫卫离娶长公主一事有何区别?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依然只凭自己喜好,不顾他人感受,如此下去,就不怕寒了人心吗?”
这话一出,却见宣和帝被狠狠一戳,也皱起眉来,怒道,“你用如此语气同朕说话,可知后果?怎么,为了那个小丫头,连父子伦常也不顾了吗?”
萧钧语气不见软弱,只摇头道,“非我不顾伦常,只是父皇您逼人太甚!”
宣和帝哦了一声,“朕逼人太甚?怎么,你待如何?难不成你也要造反?”
萧钧一顿,半晌,叹道,“儿臣不会做出那等事,但儿臣决不能眼看父皇如此逼迫她,如若父皇不放人,儿臣只能自己去找了!”
自己去找?
这边是要硬闯的意思了?
宣和帝冷笑道,“好,你现如今愈发本事了,莫不是忘了,忤逆朕会有什么后果?”
萧钧也冷笑道,“儿臣以为,护好心爱的女子,乃是一个男人不可推卸的责任,若父皇认为儿臣是在忤逆您,那儿臣也无话可说,儿臣自认过去的这么多年,对家国也算尽职尽责,若父皇认为儿臣不配储君之位,那便请您另择贤能,儿臣问心无愧!”
“你……”
宣和帝气结,没料想他竟会放出这般话,瞪了他半晌,最后,道了句,“混账!朕这样做,不只是为了朕自己,那丫头的师父,是对你与朕来说,都极为重要的人!”
第一百一十章
宣和帝此话一出; 着实令萧钧一怔。
连鼎盛的怒气都不由得一滞,皱眉问道; “父皇说什么?”
却见宣和帝余光瞥了瞥一旁的高贺,犹豫一下后,却还是没有说下去。
只是稍稍缓和了下语气,对他道;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 这是一个对你与朕都很重要的人,朕如此做; 无非是要找到她; 朕对那个丫头没什么恶意,也不会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