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天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我去河东买东西,正好碰到她,就顺道一起回。那天我看到张静在打开水,我还问她你怎么没过来?”
“哦!知道啊,你跟我说过的。那天我有点儿不舒服,就让张静替我打的开水。”
谈话持续到这里,谁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他将话筒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最后终于落在左手上……
“挂了吧?我好像听到打雷声了。”
“是吗?”他侧起耳朵,很认真地去分辨嘈杂的各种声响,似乎真的有轰隆声碾过西南角的天际,“我正好等哪位美女给我送伞过来!”
“哈哈,你可是贼心不死啊!”听着她爽朗的笑声,他想,或许这辈子就这么够了。
“谌琴。”他叫她的名字。“谌”姓很少见,他一直以为是“陈”的变体。好像有位女作家是叫谌容吧,写《人到中年》的,字典上的解释是“相信”的意思,也可作“的确,诚然”解。他想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姓氏所蕴涵的意义吧?
“嗯?”他能想象得出她应答时的可爱表情。
“谌琴。”他又叫。他想,以后可能很少再机会再叫她的名字了。
“干什么?”
“没什么,叫叫你的名字。”她能明白他以后将再也不能这样的唤她的名字吗?
雨下起来了,一点儿一点儿地,由小变大,最后就连成了一片。电话亭刚刚好容身,他清晰地听到雨水敲打钢化玻璃的声音。
“下雨了?”她问。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了。雨水在敲打电话亭,很大。”
“嗯。都被你猜中了。”
“有美女给你送伞吗?”
“呵呵,吃醋了不是?”
“鬼扯呢?下雨了,早点儿走吧?”
“不忙,回早了也睡不着。再说待电话亭里也淋不着我。”他本来想说淋病的,想想这样的玩笑还是不能跟她开的。
雨越下越大,他不得不把身子使劲地往电话亭里头靠。蜷缩成一团,像寻求某种保护的小动物。他想,这样子她见了一定会心疼的。她从来就是那种太过善良的女孩子。
“你跟李小薇的关系好像还蛮好的哦?”她问。
“嗯咯。那天晚上她请我吃夜宵,碰到了我同学,我跟我同学说她是我女朋友,我同学还当真了,直问我是不是真的。哈哈!”
“是吗?”
“喂!你怎么就没点反应啊?”
“要什么反应?”
“你就不怕李小薇把我给抢走啊?”他特意激动的嗓音不知道吓着她没有。
“抢走就抢走呗!反正脚长在你身上。走哪里去是你的自由。”她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也以玩笑的口吻回复他。
“文学社你还在做没有?”停顿了一下后她问他。
“没做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了。自己的事都忙不完。都交给李小薇了,她还是有一定的管理能力的。”
“那你就这么跟我们文学社脱离关系?”
“什么叫脱离关系啊?说得多正式。网站还是归我管理,毕竟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他还记得和朋友一起熬通宵做网站的事,那夜可抽了不少烟。烟呢?他习惯性地往衣兜里掏去,却只有一个空盒了。
“哦!网站我上次上网的时候进去看了。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上面发文章啊?”女孩子对这方面就是比较笨拙,他想。
“当然。不过首先你得注册。这样吧,你下次来我寝室我教你咯!”他总是乐意给某些人做老师的。
这雨好像还没停歇的迹象啊!他望着自己随手扔掉的空烟盒,——雨水汇成小河——已漂走很远,白白的孤零零一张纸,空旷得像整个世界。
“哎。”他和她几乎同时开口,“还是你说吧!”他谦让道。
“你先说。我……”——“对不起,您还可以通话一分钟……”——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后半截话却被这扫兴的余额不足通知给淹没了。
“操!”他压低声音骂了句,“等等我,就回来。”他等语音系统自动提示音完毕后交代她,然后一头冲进了雨幕中。
超市还没关门,买了张三十块的IC卡,硬要十元。早几天买还是九块五的,他跟超市收银员还价未果后像是自言自语道。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折身返回买了包烟。
又是冲刺来到电话亭,插卡,拨号。“嘟——”长音只响了一下就有人接了。
“刚干吗去了?”她还等在电话机前。
“想不到那电话卡就没钱了。”他像是自嘲般说到,想想又觉得这样说还不如不说。
“我觉得真没必要……”她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等了阵子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什么的,反正我也得给别人打电话的。”她总觉得让别人特意去为她做某事,她会良心不安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时间在彼此的静默中一点儿一点儿地流走。他拆开烟盒,拿出一根叼在嘴里,话筒被他用脑袋夹在左肩上,空出来的左手挡住来自四面八方摇曳不定的风,右手使点儿劲按了下打火机,就有蓝幽幽的火光冒出。烟点着了。他重新将话筒握到了手里,严严实实地,像怕它忽然长脚跑了似的。他想她一定听到了,整个过程中电话听筒不断地被触动着,可她为什么就不吭句话呢?他将整个身体又靠在电话亭上,狠命地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朝天吐出一口,惬意!
“在干什么?”她终于开口了。
“在给你打电话啊!”他猛然意识到才跟她开过这样的玩笑,这就一点儿也不好笑了。
“你在抽烟?”她的疑问带有很大的肯定性,如果不是语法要求,简直就可以称之为设问了。
“嗯。”他默许。同时更加用力地吐出一口烟雾。他看着渐渐消散在头顶上空的烟雾,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轰轰烈烈地在世上走一遭,到最后还不是如烟雾一般消散在众人的记忆里。
“你不是说你不抽烟的吗?”他能感觉到她的语气一点儿也不惊奇,这倒有点儿出乎于他的预料。
“以前是不抽。烦着的时候抽一根很来劲儿。”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她真有点儿刨根究底的架势呀,他想。
“忘了。”他知道他没忘,从那个人离开开始,他都不想再去想那个人了。
“你都不像我以前认识的方明了。”他能感觉到她那边刻意压制的情绪。
“是吗?”他将身体抽出来一点儿点,雨好像小了,头靠在电话亭内侧仰望着自己吐出的烟圈。四个,五个……他在心里默数着,他忽然发现自己有吐烟圈的天分。十三,十四,十五,又吐出三个。他都有些得意了。
“我知道你最近过得很不开心,但你也完全没必要这样!”
“不,我过得很好。”他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