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福了福身,对漪房行礼感激之后,就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她没有去看漪房的神情,似乎她的目的,只是想要说出来,至于漪房听不听,却不是最重要的。
“柔福年少就在家中养大,当初祖母告知柔福,我康王府中的女儿,都要要送进宫中的,淑妃虽然诞下了皇长子,可终极不受皇上宠爱,康王府不是正经的皇家血脉,乃是异性封王,当今皇上寡恩决绝,若是下一代帝王身上不能有我康王府的血脉,总有一日会被连根拔起,我谨记着祖母他们的话,日日苦练自己,为了守护我家族中女子的闺誉,从小到大,除了那些王府中的宦官和族中的父兄长辈外,我从未见过一个外男。每日与我做伴的,都是族中青春少艾,美丽大方的女孩儿家。”
漪房听到这里,似乎已然隐隐有些明白,李柔福为何会在这样的时空里走上了一条这样的路。她静静的听着李柔福说下去。
“父兄每次来见,总是问我功课女红的进度,否则就是给我将一些时政朝局,要我学会察言观色,他们每一次都告知我,我是家族中最出色的女儿家,若是将来淑妃果真不能顶用了,必然就要我来挑起这份重担,一次两次,我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责任,但对于他们冰冷的神情却逐渐的起了厌烦之心,觉得身边的男子,都是贪图名利,只有权势富贵的卑劣之徒,唯有一起携手,一起困锁绣楼的姐妹们,才是真正的同病相怜之人,才是真正值得我用真心去对待,去疼惜的人。可我对那些姐妹们都是一般无二,直到后来见了珍儿,看到她随着父兄过来时,那般灿烂无双的笑容,那等惊世华美的笑意,寿国公对她的宠爱让她每时每刻都活的骄傲不已,每一丝笑容都是勃勃的生机,不像家中的姐妹一般,死气沉沉。”
李柔福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黯沉的双眼骤然间明亮起来,就是焰火腾的凌空升起,转眼又落寞了下去。
“可惜,我炙热的追随着珍儿,她却从不曾将我看在眼里,她知道我是康王府最给予厚望的女儿,她总是想要跟我比,我每次都让着她,心疼着她,想看她笑,不管她怎么刁难我,我都不理会,这个傻丫头,终究还是将我当作了好姐妹,是我骗她,我们要一起进宫,要一起做皇帝的妃嫔,两家又是这样尴尬的处境,若是面上做的太好,反而会招惹皇上的猜忌,所以我告诉她,一定要在宫中和我不冷不热的相处,所以,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其实早已是深厚的姐妹情谊。”
“你是为了她。”
漪房一声长叹,李柔福此举,其实是为了名珍儿的争宠铺路。
淑妃和珍妃在先前公然谋逆,因了种种缘由,康王府和受过功夫虽然逃过一劫,但谁都心知肚明,这只是暂时,一旦夏桀腾出手,必然是要整治两家,寿国公府和康王府因此不得不联手起来,将族中容忍最为出众的两个女儿家送进宫来。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状况之下,李柔福和名珍儿只有互为臂膀才是正常,可李柔福虽无心侍寝,但她知道名珍儿却是心比天高,意欲在宫中争一番宠爱的。
但寿国公府和康王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她们二人在宫中联手,固然暂时符合了两家在朝堂上的利益,可以夏桀的帝王身份来说,是绝对不会宠幸她们其中一个的,否则就是养虎为患。所以李柔福要名珍儿和她装作貌合神离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摸不住头脑,另一面,她又要名珍儿尽力的展现娇憨和灵动,李柔福很清楚,不聪明的妃嫔往往更容易被人轻视,更容易获得宠爱。而李柔福自己,就完全将聪明才智展现出来,叫人看不清楚,把她和夏桀的目光都尽力吸引在她的身上,防备着她,疏忽著名珍儿。
想必,李柔福屡次提及要懿旨赐死,也是为了吸引她的视线和目光,或者,其中也的确有解脱之意,爱上了同是女子的闺房密友,又要亲手策划将所爱的人送上另一个男子的床榻,绕是李柔福冷漠自持,这样的痛,也是难以面对和忍受的。
第三十章(2467字)
等到漪房大概弄清楚李柔福的故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之后,除了心中的那一份感慨之外,更多的就是一种深切的无奈。
世家中的女子,就算不是爱上了同性之人,而是男女间的真情,能够得到一个美满结局的,又有多少呢。
漪房原本打算在确定李柔福和名珍儿之间那份关系之后,就利用名珍儿从李柔福口中套出更多的康王府之事,为夏桀寻找那份地图贡献一份心力,可话到嘴边,面对这样的李柔福,反而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在一阵沉默之后,漪房无声的退了出去,留下李柔福看守著名珍儿。
宫中廊道深深,碧儿扶着漪房,走在其中,身后长长的一串宫人,看着自己的主子,一脸深思的表情,想到方才所有人都退下的状况,都知道其中必然发生了不小的纠葛,顿然无人敢问。
在快要回到龙阳宫的时候,翠儿从宫门口望见了漪房一行人的身影,急急的迎了上来。
“娘娘,您可回来了。”
翠儿在漪房的调教下,早已甚少露出这样慌乱的表情,漪房就抬眸道:“发生何事了。”
翠儿接过漪房的手臂,代替碧儿扶着漪房往前走了两步,左右看了看,确定所有的宫人都在碧儿有意识的带领下在后面慢行着,才压低嗓音道:“娘娘,廉王府中的事情,有眉目了。”
“可是碧如歌?”漪房妩媚的凤眼中顿然滑过一丝阴郁之色,那其中的彻骨恨意,在一瞬间涌上心房,长久以来可以压制的痛楚蔓延而上,让她整张脸,都几乎有些青白交错起来。
这些时日以来,无论是疯癫痴傻,还是其他时候,她从未忘却过碧如歌带给她的那份刻骨铭心,华云清可恨,碧如歌更可恨,若不是碧如歌,她不会身中奇毒,不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不会逼得夏桀和她彼此怨恨,碧如歌,若是可能,她恨不能将这个女人挖心掏肺!
可是她不能,她忍受着锥心之痛,每日每夜的向上天祷告,向自己可怜的孩子忏悔,就是为了等到碧如歌能够身怀有孕,等到碧如歌叫出手中的那份碧家隐秘,然后她才能无所顾忌的下手。
即便是后来李柔福等人入宫,即便是华云清再度回到东宫,即便是那个隐藏在幕后之人给她重重的设计,即便是窦家迭变连连,她都不曾放弃过这份恨意。
如今,埋在廉王府中的暗线终于有了回报,碧如歌终于忍不住有了动静,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翠儿一路跟随漪房走过来,自然明白当初那个孩子的失去是漪房心中毕生之痛,一道永远也不可能愈合的伤口,而碧如歌,当然也是漪房一辈子的仇人。
看着漪房那张充满恨意的脸,翠儿颇为感同身受,没有片刻的犹豫,就道:“娘娘,奴婢当初奉了皇上旨意,前往廉王府看着这位王妃娘娘,奴婢在王府中想尽法子,加上皇上的暗中支持,终于买通了她身边伺候的一个近身丫鬟,说起来,若不是她如今身怀有孕,行动不便,降低了对周遭的控制,也没办法奈何她。”
见到翠儿面上有一丝得色,漪房冷冷的哼了一声后道:“碧如歌其人,心狠手辣无比,她固然是怀了孕,可她更不想要这个孩子,若不是她的弟弟在咱们手中,她不得不留下这个孩子,咱们拿她,着实无法!”
“娘娘所言即是,可她终究还是留下了把柄,据王府中那个小丫鬟回报,她是没有办法近身靠近碧如歌身边,但是那丫鬟来报消息说,这几晚,廉王没有到她房中歇息,可她房中,二更之时,在王府中巡夜过后,就会重燃烛火,而且,有两晚,那丫头,隐隐约约,都仿佛听见有男子之声,而这个声音,那丫鬟竟然因一份意外,恰好听过,有几分印象。”翠儿说到这里,原本欢喜的神色却黯淡了几分,逐渐变得有顾忌起来。
漪房深深的凝望了翠儿一眼,面上一沉,“说下去!”
她当然明白,今时今日,还能够让翠儿在碧如歌回话一事上心有顾忌的人必然非同小可,可姑且不论碧如歌和她之间的仇恨纠葛,就算是碧如歌身上隐藏的秘密重要程度,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说的了!
而且, 窦家中毒的事情,屡屡指向的都是碧家之毒,她和夏桀,也早有揣测,碧如歌,碧家一脉,极有可能是和那位在暗处的凤舞公主之子有牵扯,现在突然来了意外之喜,说是碧如歌和一个男人深夜相会,她怎么能放过。
“是,娘娘。”
翠儿深吸了一口气,才面色凝重的道:“那丫鬟说,那个人,是娘娘的哥哥。”
“胡言乱语!”
漪房听到这里,毫不犹豫的一声冷斥,勃然大怒,凤舞公主之子的确可能隐藏在窦家,但怎么也不可能是哥哥!若哥哥是凤舞公主之子,窦家怎可能将家主之位给他,娘亲又何必为了哥哥殚精竭虑,更不可能在临死之前隐瞒她这个消息。总之,绝不可能!
翠儿看到漪房变色,急忙低了头,辩解道:“娘娘息怒,奴婢不是指国舅大人,而是,而是指娘娘的以前的那位嫡亲大哥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