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么告诉江岷,她认识康海云,康海云正是从她那里得到秦瑗的电话呢。 她曾以为,只要问心无愧,她什么都可以坦白。 迟来的恼恨、自责、后悔裹挟着她的内心,忽然之间,她泣不成声。 这是她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又怕江岷听到心急,便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后来的日子里,她想起来这次坚决的离开,其实并不必这么决绝。 可是这个时候没有别的人能够帮她。 没人教她如何去弥补对另一个人的伤害,她以为,果断离开是最优解。 你还要她怎么办呢。 可后来的傅佳辞也没有后悔过,当她抽离这段回忆,用旁观者的身份去冷眼旁观的时候,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躺在病房里的是江岷的母亲,而她,只是一个同他相逢七十三天的过客。 七十三天,比起漫长未来,骨血之情,这段时光不值一提。 在他们更悠久、更宽阔的人生里,这不过是万千记忆章节里的,短短一行。 在最美的时候离别,才能刻骨铭心,才能不带着恨。 检票员的催促使得傅佳辞仓促地挂了电话,到了火车上,她发了条微信给江岷。 “谢谢你。” 江岷盯着冰冷手机屏幕上的这三个字,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生气。 他走进卧室,打开书柜的门,拉开暗格里的抽屉。 相机、身份证不在了。 她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墨绿色的瑞士军刀,上面一尘不染,就像刚从橱柜拿出来那般。 物归原主,各回其位。 又回到了开端。 他冷静地想了想她能去什么地方。 青溪吗? 不,那里太容易被找到了。 他回忆着刚才那通电话里的背景音的广播… 前往岷江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G2899列车即将发车,请乘客立即检票。 岷江。 因为江骅的缘故,他一直都很抗拒听到这两个字。 江岷打开手机订票软件,查看前往岷江的机票。 岷江是个边陲小县城,交通落后,到了最近的省城,还要座一天一夜的火车才能抵达。 他定了票,仓促地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打车去机场。 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打电话给陈执。 “我要外出几天,我妈那里拜托你照顾。” “你去哪里?又是为了傅佳辞吗?” “嗯。” “江岷,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妈还在医院躺着,你为了那个女的…究竟要放弃多少?” 他们都清楚,秦瑗如果挺不过这一关… 江岷静静听着陈执的指责,他没有挂断电话。 他也觉得自己像个冲动、不计后果的孩子。 他这样做,真的是对的么? 所有人,连傅佳辞都说,这是错的。 陈执没打算跟江岷说谎了。 面对偏执的江岷,没什么能掩饰的。 “傅佳辞,是我让她走的。我告诉她你为她弃考的事,又拿赵安阳的案子要挟她,江岷,她比你有良心,比你成熟。” 陈执遵守约定,对康海云的事没透露半个字。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安阳,一直不被江岷接受。 他像是他们感情之间的杂质。 江岷无力接受不完美的事物。 无形之中,有一只手紧紧捏住江岷的心脏。 “其它的事回来再说。” “江岷,你理智地回答我,如果你妈挺不过来,你会后悔吗?” 够了,他听够了。 人啊,都喜欢站在自己安全的立场上,去指责别人。 可是他们会帮你承担半点后果吗? 别站着说话不要疼了。 在这个时候前往岷江,傅佳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了。 江岷一直想去那个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让江骅念念不忘了一辈子。 那个地方,有他生命里幸与不幸的全部答案。 飞机落地,江岷在机场拨打傅佳辞的电话,没有拨通,已经是深夜了,他在机场睡了一晚。 北方三月,尚是冬天。 昨夜这里刚下过雪,现在正在消融,是最冷的时刻。江岷身上的那件羽绒服在这里显得单薄了,他在机场买了一件当地人都穿的羽绒服,很本土的牌子。 买羽绒服的大妈毫不吝啬地夸他,他结完账,问:“这里去岷江好走么?” “岷江啊,这几天下大雪,高速都被封了走不了,铁道不知道怎么样,你去火车站看看吧。” 江岷在机场吃了碗泡面,然后打车去火车站。 岷江向外界只有这一条出口,火车票很难买,他很幸运,买到了最后一张坐票。 火车一路向北,目光所及,都是被大雪覆盖的荒野。 岷江这个临近俄罗斯的工业小县,就在这片荒野的尽头。 一下火车,天寒地冻的冷将他裹挟。 江岷在火车站的小卖部里买了根烟,这里的人都说方言,他听不懂。 想起傅佳辞谈起过她的家庭。 她父亲是军人,被派来驻扎在边防,母亲也是外地人,所以他们一家三口都不会说本地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