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荼,你这样子,像极了和人抢糖的小娃子。不是说他只是床伴吗?”
神荼望了一眼那抬棺走的艰难的断九墨,素衣裹布的,只剩下披肩的乌发飞扬,清冷决绝的背影,让神荼不禁添了几分玩味。
“你最近可从你的镜子里看到过我和别的交合过?我可不是随便什么都能打发的了的。找一个合适的床伴,你以为这么容易啊?而且,他是我养的,回到我身边,再合适不过,哪有这么多说法。”
太白后面的话被噎回去,心底生出不小的嫌隙。他和这神荼,算得上是酒友,有空的时候一起品尝美酒,交流一下八卦还是不错的。神荼是个顶好的听众,在太白讲故事的时候不会插嘴,极大的满足了太白被人敬仰的欲望。这也是太白为何老爱找他聊天的原因。不像是天上的那些个大神小仙的,你说一句,总有十句在后面等着。可神荼这番话一出口,太白决定从新审视这个东方鬼帝。
鬼帝,哪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善良。心底里,总有些不为人知的个性。神荼的,应该就是自私吧。
太白也随着神荼的目光看过去,那断九墨的身形快要消失在视线里,漫天的纸钱乱飞,铺了一地。那招展的白幡,像是在勾引着神荼的眼睛,一点也不想转移视线。
太白碰了碰神荼的胳膊,“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让你留意的你别忘了。我年纪大了,这些琐碎的事情实在是无力分心,还劳你多费心了。”
神荼还一礼,树上的白胡子老头就腾云驾雾的走了。
神荼又在树上靠了一会,看了看街上还是不肯离去的人群,听着他们在讨论断老爷生前如何如何的待人,如何如何的处事,对谁谁谁有恩的,加在一起,那些福泽都能照亮这小块天空。
神荼转身,没入那棵茂密的松树中。
断老爷的葬礼,除了吹震天的古乐喇叭,在当时算得上最为响亮的,还有那参加的人数,也创下了一个新的纪录。奇怪的是,断老爷周遭的亲戚,一个都没有到场,跟着队伍前行的不是街坊四邻,就是认出灵位上的人的一些过客,大家纷纷自动加入送葬的队伍。等到了下葬的山头,身后已经是上百人的阵势。
断九墨站在高处,对着那些人一鞠躬,道了声谢。
断老爷是在众目的注视下,下了棺,盖了土。尘埃落定后,众人又依依不舍的在原地对着那坟头鞠了几个,才散了场。
断九墨没有像他娘下葬时那样,单独留在墓地独处,跟着管家等人一块回了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日都不曾出门。
晚饭时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好好的汤已经被熬得不剩下什么,管家在门口端着饭菜恳求道,“少爷,您就吃一口吧。这断府的上上下下,以后还仗着您打点呢,您若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办好呢?多少您还是吃一口吧?”
屋子里还是安静如斯。
管家试图推了推门,里面反插着推不开。
管家唉声叹气的,端着饭菜又要返回厨房,放到小灶上温着。看门的小厮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没进院子就开始喊,“少爷少爷,齐府的老爷派人来传信,那人就在大厅等您呢。”
管家没好气的就要训斥那个没规矩的小厮,身后的房门吱呀开了。
断九墨除了脸色白了点,没什么异样。比如手腕上割了口子啊,脖子上勒了绳子啊,或者是嘴唇流毒血啊。管家稍稍松了口气。
“饭菜先端屋里吧,一会回来吃。”
管家立马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起来,忙端着饭菜进了屋。
大厅的白纱还没有拆,桌上插着的白菊花还散发着香味,那张红红的礼单就搁在两只花瓶之间。
传信的是齐府的一个下人,长的还算入眼,说话也很客气。
“公子节哀。我们老爷说要公子抓紧准备迎娶小姐的聘礼,早些下手不至于后面会出过多的纰漏没法补救。”
断九墨对着烛光敞开那足有五页之多的礼单,扫了一眼,对等着答话的小哥说,“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哥弯着身子往后退,正撞上了赶过来招呼的管家,那管家阴着一张脸问道,“你小子过来干什么,不在齐府看门怎么跑起腿来了。”
那小哥赔笑道,“管家大人,是我家老爷让我来下礼单的,我也是奉命行事。”说完没等管家大人的拳头落下,就一溜烟的跑了。
管家站在大厅门口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这,这齐府也忒不通人情了。我们老爷才刚没,他就急着来要礼金嫁姑娘。知道的是两家订了亲早点促成好事,不知道以为这是要趁火打劫呢!”
断九墨坐在厅里的太师椅上,仔细看完礼单上的物品,压在花瓶地下,“行了,别吵吵了,早晚都要准备的。早一点准备也是以防万一。”
管家一听少爷这话大有偏袒齐府的意思,一跺脚,回了自己屋,这一晚再也没有出来过。
断老爷一走,这个家,是要改名换姓了吗?
断九墨回房吃完饭菜,早早的就上床休息。明天开始,他就要往他的修仙大计上跨出一步,养足精神是必须的。
第二日,断九墨按照往常的时间,起了床,收拾好自己,就领着两个小跟班出了门。他今天要去外地收账,这是早在断老爷过世的前几天就定下的,并没有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有所改变。
管家看着那小门上依次走出的三个人,对着长廊上的柱子擂了一拳。说不出是因为少爷的坚强,还是少爷的冷漠。
他只是觉得,他们家的少爷,好像变了。
根据长久以来的习惯,少爷去外地收账,总是要隔天早上再回来。所以大家没有给断九墨准备饭菜。
等到大家伙都轮流吃晚饭时 ,断九墨风尘仆仆的跨进了屋。
嘴里的馒头还没有咽下去,管家支支吾吾的不知所以。
“没事,我提前回来没有打招呼,我们三个已经在外头吃过了,你们继续吧。”
另外两个跟着的小跟班哭丧着脸坐下,一大伙端着空碗准备去洗刷的丫鬟小厮的围过来,打听路上的奇闻。
“哎,你们是不知道。往常少爷总是看到天色稍晚点就要找个客栈住下,第二日一早再动身的。这次不知道怎么了,收完账就匆匆的往回赶,一路上连口水都不让喝。马背上颠的我差点没尿出来,真是累死了。这不,到了镇上,才找了个小馆子吃了点饭,就又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真不知道少爷这是怎么了,和不要命了似的。”
管家终于觉得嗓子里通畅了,插上一句,“少爷有没有说急着回来干什么?”
“没有啊,一路上哪有说话的功夫。管家啊,下次这种陪行的活,小的可是不干了,真是要命啊!”
断九墨回到房间换了身干净点的衣裳,重新扎了一下头发,拿着手里的短笛,从后门溜了出去。
约定好的地点,约定好的时间,却没有等到约定好的人。
断九墨靠着墙站在那,左顾右盼,一会焦躁一会平静,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答应自己的大仙。
边上的大树抗寒性不错,这个季节还能长的这么茂密。断九墨没闲心欣赏这月色下的古树,一心只想着看到那个花里胡哨的大仙。
左等右等,忽觉自己是不是上当了,一气之下把短笛照着那古树就扔了出去。
树上翻身而下一身火红的裘衣。
蔡郁垒手拿着差点粉身碎骨的短笛,一步一步逼近断九墨。
“怎么?我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
断九墨下意识的后退,直到身后撞上了坚硬的墙壁,眼前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越累越近,停在自己半拳的距离上。
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断九墨说话都带了颤音。
“没,没有。只是觉得这么久大仙你还不来。兴许,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