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没有足够的势力去与陆昊笙强行对抗,但是没关系,杀人诛心,他的情意和那点残存的良心,就是我手里不见血的刀。
解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更疯的。
燕鸿雪是不会为我这个病而动容的,对于他来说,他自己玩得爽就好了,我什么感受根本无关紧要。就算我把自己所有的伤口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最多也只能等到他两声极尽惋惜的安慰。
我才没那么傻,自己跑去他面前送。
陆昊笙前脚回T市,陆昊苑就派他四处交游,理由非常简单——他离开大陆一年多,总是要恢复下人脉关系的。就在陆昊笙在T市露脸的第二天,燕家就忙不迭把燕鸿雪打发去了老家准备祭祖事宜。
燕家三代单传,嫡支只有燕鸿雪一个嗣子,自然防陆昊笙如洪水猛兽一般。
陆昊苑和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我看着她在镜头那边乐不可支的样子,生怕她喘不上气、被自己呛死。
她笑完,脸颊上还带着淡薄的胭脂红,看起来比平时苍白的样子有气色很多。她给我看手心里盛开的红色玫瑰,鲜艳欲滴、犹带水雾,然后和我说:“然然,N大的玫瑰花开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没有你,这里的天气都不好了。”
我心头蓦然柔软下来,嘴巴比脑子反应快,向她许诺:“过完年我就回去。”
“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哦。”她笑起来,颜色比手里那支玫瑰更潋滟。
我很慢但很郑重地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会辜负对陆昊苑说的任何一句话。
平静的生活甚至没有撑到大年初二,薄魁之和安之岚回了薄家在老家的宗祠祭祖,薄灯在薄公馆支应门庭。初二开始就是初长成的小辈们互相交际的时候,薄灯喝得有点多,送走客人后跌跌撞撞上楼去休息。
夜色里,我的眼睛亮得逼人,轻轻扶住他的腰,心头的野兽又在蠢蠢欲动。
我把他放在床上,坐在床前,垂眸用指尖刻画他清隽秀逸的眉眼,柔软红润的唇,指尖停在第一粒衬衣扣子,纠结地停住了。
薄灯实在是太像一块香甜柔软的蛋糕,因为被锁在冷鲜玻璃柜里,近在咫尺却不可触及,让人更加垂涎欲滴。
我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是在薄公馆,我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布置,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真是万劫不复。
不在乎自己,也要为薄灯考虑,我没有一刻是愿意打乱他的人生轨迹的。
陆昊笙就是在此刻闯入,他眼睛里腾起滔天怒火,我不知道宾客散尽以后他是怎么瞒过保卫留在薄公馆里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偷溜进薄灯和我专属的西阁楼的。我猝然收回手,压低了嗓子呵斥他:“滚出去!”
“你让我别再出现,我已经尽力做到了,但是你怎么敢喜欢上别人!”他低吼道:“你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到位吗?我对你多熟悉!你从头到尾都在盯着薄灯,你疯了吗,他是你哥哥!”
有这么明显吗?我走神了一下。
陆昊笙冲过来抓住了我的手,几乎是带点哀求:“然然,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要这么糟蹋自己!我可以为你扛住家里,但是薄灯不可能,喜欢他只会让你吃尽苦头!然然,你不要这样,你看一看我,你看一看我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声音几乎是哭求,我内心五味陈杂。
但一息之后,我仍然坚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语气淡淡地告诉他:“不是我愿意去冒这种风险接近我哥,而是它——”我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胯下:“它现在只对薄灯有反应了,我没办法,薄灯......”
我看着陆昊笙,残忍道:“是我唯一的药。”
陆昊笙不可置信地摇头,颤抖着手去抚摸我的性器,一边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一边用尽所有技巧去讨好它。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它毫无生气,软绵绵趴在那里。
他绝望地看着我,我还之以微笑。
第二刀,插下了。
我知道他不会相信所谓的诊断书,哪怕那是他姐姐的势力。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看着他的脸,想起那种深入五脏六腑的痛,被药物逼迫到失禁,掺杂着血色的精液,我实在是勃起不了。
“那为什么薄灯可以......”他眼里水光闪动,一副被逼到末路的神情。
我心满意足的欣赏,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谁都可以吧,只要不是你和燕鸿雪。”说着,我当着他的面,挑开薄灯的衣扣,手指探入进去,一寸一寸揉捏我心驰神往已久的皮肤,那两颗精致的乳粒。我盯着他衬衣下鼓起的、我手指的轮廓,几乎屏住呼吸,耳根越来越热。
——我当着陆昊笙的面勃起了。
他牢牢盯着那里,反复确定,我卷起衣摆,含在齿中,一边猥亵着薄灯,一边低低喘着自慰。手指在胯下揉捏,那根性器虽然不算斗志昂扬,但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勃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刻陆昊笙的眼睛里溢满泪水,虽然被他飞速眨落,但他颓然又绝望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他意气风发的二十岁,终于在这一刻受到了巨大的挫败,腰背微弯,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你可以离开了吗?”我咬紧衣摆,斜睇他一眼,含糊道:“还是你要看着我,对着我哥高潮?”
陆昊笙狠狠闭了闭了眼睛,一副心碎欲死的表情,不再有一丝犹豫,转身跌跌撞撞走了。我听见他凌乱不堪的脚步声,闭上了眼睛,手里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我以为我会得到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和胜利感,但是,我心里除了那种报复成功的快乐,就只剩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寒风从那里呼啸而入,刮得我的胸腔一片冰凉。
这场不该发生的孽缘里,没有人是赢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不知道是在嘲笑谁,低低笑了一声,缓缓抽回手松开衣摆,起身整理好仪容,长长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我看了一眼薄灯,准备走了。
——如果我走得了的话。
灯光之下,薄灯的双眸清明,一点醉意也没有。他倚靠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紧紧盯着我。衣衫大开,五颗扣子被我扯开了四颗,露出他被我亲手揉捏得通红的胸肌和乳头。
我大脑一片空白,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我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灯合拢自己的衣衫,一粒一粒将扣子系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后背逐渐被冷却的汗水渗湿。
我们都没有开口,都在等着彼此说话,但我在过度的惊恐之下,实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星然,你真是......无法无天。”良久,他冷如薄冰的声音在死寂里幽幽响起,但说出口的内容却不是对我行为的叱骂:“这种事你也敢瞒着我,不到死到临头,你是绝不准备松口了。”
我睁大了眼睛,心里的慌乱简直要溢出来,我结结巴巴地说:“哥,你听我说,不是——”
“你和陆昊笙是怎么搅合到一起去的?还有,这件事,燕鸿雪知不知道?”他沉声说:“陆昊笙对你做了什么,你得了什么病?解星然,你今天最好一次给我解释明白了。”
“还有,”灯光之中,他的脸上浮现一种浅淡含蓄的窘迫,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般把头略略偏过去,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出了口:“‘唯一的药’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红透的耳根,明明胸膛里的恐慌和惊惧还未散去,但那股恶劣却在同时滋生,一跳一跳地顶着我的心脏,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在那里萌发幼芽。
陆昊笙和燕鸿雪是一对,但在学校纠缠期间,因为争风吃醋把我搅了进去,长达一个月的监禁欺辱,使我落下了心因性的勃起与射精障碍。陆昊苑作为陆家年轻一辈的话事人,将我藏在私宅里休养,后又送到G市、她自己的疗养院进行医治,效果不佳。
这套说辞半真半假,还有陆昊苑特意打来的电话作证,堪称天衣无缝。
薄灯很明显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支着额头靠在座椅上,脸上全是寒意。我缓缓挂断陆昊苑的电话,说:“就是这样,陆昊笙又来纠缠我,正好你喝多了,我只好借你做一出戏,吓退他。”
“薄公馆里,只有你还能对他产生一二威慑。”我解释道:“哥,我没别的意思,你要相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时间推移,薄灯看起来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交叉双手握于身前,问我:“陆昊苑的医生怎么说,能治好多少?”
“陆家的医生都没办法,国内想要治好,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我说了实话:“心因性的问题本来就很玄妙,我现在也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
他说:“但你刚刚对着我——”
“意外!”我狼狈地打断他:“是个意外!”
他蹙起眉,看了看我的神色,沉默了两秒,突然说:“你过来。”
我忐忑不安地依言走过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我的拉链,在我还没来得及推开的时候一把握住了我的前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手间动作也很生涩,缓缓揉捏起那里。
我大脑“嗡嗡”作响,看着薄灯清醒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口,不过简单的几下撩拨,那不争气的东西就已经升旗立正了。
薄灯放开手,好整以暇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垂死挣扎道:“哥,这是个意外......”
“我看见陆昊笙弄你了,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说:“但是我可以治好你,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不然我们试试别的医生——”我狼狈道。
“你还想让别人来?”他语气提高些许,直接打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后颈一凉,下意识闭上了嘴。
我低头手忙脚乱地整理拉链的时候,薄灯的声音在我身前缓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没有护好你,是薄公馆的失职。你的病我来治,从今天开始,你听我安排,直到痊愈为止。”
大年初五那天,薄灯带着我踏上了回南方的路。
那天飞雪连绵,薄灯提出告辞的时候,薄魁之表示了轻微的反对:“没有必要这么早过去,你在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
安之岚则淡淡道:“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世界,你总把他捆在身边有什么意义?”
薄魁之立马闭嘴。
我望着她,她穿着绛紫色的长裙,袖口领口雪白柔软的狐毛更衬得眉目清冶,似笑非笑之间眼波流转,似有烟波浩渺。下颌尖尖,朱唇丰润。她望着我,目光是难得的温和:“然然,你要听小灯的话。”
我垂下眼睛,努力忽视那颗剧烈颤抖的心,尽量平静地开口:“我会的。”
安之岚似乎弯了弯嘴角,又似乎没有。我听到她说:“小灯是一个称职的兄长,只要你们兄弟和睦,就能过得很好。”
我不再吭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听话吗?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思无邪的弟弟了。
G市的春天来得很早,我们刚从北方的风雪里降落,路边就已经能见到细小的不知名野花一簇簇地展开。米黄色、纯白色、淡粉色,熙熙攘攘的挤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我看着高阔清淡的天穹,闭眼感受到南方温暖和煦的春风拂过脸颊,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薄灯的眼神落在我面容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凝视了多久。须臾之后,他才问我:“你很喜欢南方吗?”
我笑了一下:“哥,我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
薄灯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开学还有半个多月,我突发奇想,想回尔镇市住到开学。薄灯表示不允准,我只好抓着他的袖子,语气软软地恳求:“......我很久没有回去过了,N大课程那么忙,尔镇市很近的,回来只要半个小时。”
没想到薄灯思索片刻,竟然告诉我:“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能拒绝吗?安之岚才说完让我听他的话,何况我的家并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薄灯也能算我半个家人,我欣然同意带他回去。
露台上浮动着清浅的香气,像水雾那样缓缓地蒸腾。我剪下一些白茉莉和金银花的枝叶,熟练地打了个结放在桌上,薄灯拿起来,低头闻了闻,说:“鲜花比干花的味道更重,但是不易保存。”
我笑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每天都来剪新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灯沉吟了一下,说:“你为什么不在薄公馆种一些,次次都要回尔镇市剪?”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了。
他说:“薄公馆,也是你的家。”
我回过神来,笑了一下,笑容里多少勉强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说:“哥,我妈不喜欢这两种花。”
我最后一次在安夫人身上见到白茉莉和金银花,就是我爸下葬的那天。她鬓边的金银花藤枝枝蔓蔓,一袭黑裙,脖子上戴着白茉莉花苞串成的项链。花藤和项链随着最后一铲泥土滑落进坟茔,她所有的爱恨悲欢仿佛都被那方墓碑封填,从此以后,她身上只有绮丽繁华的紫藤花盛开,再也没见过白茉莉和金银花的影子。
安夫人不喜欢的花,又怎么会在薄公馆盛开呢?我床头那一束一束更换的干花,其实从来没敢在她面前过过明路。
薄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那你以后......”
“我会回尔镇。”我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很淡,但是斩钉截铁,这是我第一次明确地跟他提起未来:“我爸在这里,我的家、我的根系都在这里,我迟早会回来的。”
仿佛有什么蔓延生长的东西被冷不丁剪断,薄灯的神色恍惚了一瞬间,蓦然平静下来,好像刚刚面对花香时的意动不过是我的错觉。他不发一语,转身离去,步履有些匆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幕降临之时,我半倚在床头,窗帘是墨绿色的丝绒质地,拉的严严实实。我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手心里全是汗。
薄灯跨坐在我身上,衣着整齐、一丝不苟,扣子扣到最上一排,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他缓缓解开我的下摆,拉开拉链,微凉的手指覆盖在我的胯下。
我感到自己的前端在他的抚摸下缓缓勃起,看着他沉静认真的神情,那双黑玉一般的眼睛里毫无情欲颜色,颇为难堪地扭开了脸。
“你的勃起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他端详片刻,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着不堪入耳的词语:“那么射精呢?能顺利出来吗?”
这话题实在太过难堪,我支支吾吾地应对,想把他敷衍过去,但是薄灯岂是能敷衍的人,手上力道略微加重,声调提高:“好好回答!”
我垂死挣扎失败,绝望地闭着眼,说:“......不能!”
耳根火热,我猜我应该已经满脸通红,实在无法直视身前的人。
我素来从容不迫、端方严谨的继兄,一本正经地握着我最隐秘的私处,像研究一个课题、研究一个项目那样去端详它,我很难去面对这一切。
“为什么不能呢?”他拧紧秀气的眉头,有点困惑地看着我:“难道不是在一段时间的摩擦之后,会自然而然地射出来吗?你为什么不会呢?”
我实在说不出口了,哀求般的看着他说:“哥,别问了,求求你......”
他不再说话,用一种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态度去揉弄,我又尴尬又窘迫,生理的愉悦和心理的羞耻混杂在一起,整个人在冰火两重天里辗转。薄灯越认真、越正经,我感到越窒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射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久的揉弄之后,我的表皮泛红,甚至开始火辣辣的疼痛。我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捂住了那里,夹着腿一个横滚躲开,把半边身子埋进了被子里,闷闷地哀求他:“哥我真的不行,你别弄了,我受不了。”
薄灯沉默了片刻,问:“那你后来就没有——”
有的,当然有的,可是我要怎么说?有两次,你喝醉了,人事不省,我骑了个爽?
就是薄灯再好的脾气修养也会掏出刀当场把我骟了的。
我只是心因性障碍,不想当东方不败。
我埋着头装死。
薄灯轻轻拍着我的背,说:“你不要逃避,逃避不解决问题,我们总是要正常面对,有什么治疗方法就用什么治疗方法。安姨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以后总是要成家立业的,不能落下这种问题。”
我,我当然知道,但是——
我欲哭无泪,埋着头说:“你别管我了,真的,你让我自己治吧!”
薄灯的声音严肃了几分:“星然,你不能这样。之前的事我确实一无所知,但这个公道我一定会为你讨回来,你的病我也一定要治好。”
“治不好了治不好了治不好了!你别管我你别管我你别管我!”我干脆开始耍赖,把自己完全裹进了被子里,头也不露,大声嚷嚷:“薄灯你别管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为什么不管你?你是安姨的儿子——”
对,是安之岚的儿子!薄公馆抚养我因为我是安之岚的儿子,燕鸿雪接近我因为我是安之岚的儿子,你现在照顾我也是因为我是安之岚的儿子,所有人给我的标签全都是安之岚的儿子!那么解星然这个名字就不配存在吗?我就不配任何人的单独对待只因为我是解星然吗!
我恼羞成怒,无名火起,一把掀开了被子,气势汹汹道:“你确定你要管我吗?只要方法管用就能用吗?你不会后悔吗!”
薄灯缓缓摇头:“管,用,不会。”
我咬牙切齿:“好!你最好是!”
然后我一把夹住他的腰,双腿用力翻身,将他整个人压在身下,换成我跨坐在他身上。我攥紧了他的衣领,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治病?不会后悔?”
薄灯微微蹙着眉,说:“我从来言出必行。”
我一手仍攥着他的衣领,一手缓缓抽出他的领带,抬手覆在他眼睛上,在脑后牢牢地打了个结。薄灯在一瞬间的绷紧之后,完全地放松了下来,甚至抬起脸方便我系结。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顺服,竟然是完全纵容的意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迟疑着、颤抖着,凑近了他的唇角,想了想,还是测了侧脸,灼热不安的吻落在了他脸颊。
“哥,”我说:“我要开始了。”
不知道是谁的喘息和谁纠缠在一起,只知道他抬起的脸线条太过优美,红唇湿润柔软,探出的舌尖如花朵幼蕾,气息湿热。十指与我紧扣,另一只手却忍不住在我腰侧揉弄,须臾又意识到自己力气太大,忙不迭放开了,却又不知道应该落在何处,只能无措地揪着被褥,对抗着这陌生的、不熟悉的情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衣扣散开两粒,我觊觎许久的乳头早已发硬,连带着白皙的皮肤潮红一片,伴着胸膛剧烈的起伏一并摇动,诱惑着我去噬咬、吸吮。我咬着牙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隔着衬衣一口咬在上面,那小东西娇气而矫情,一噬之下立马红肿,偏偏幼嫩可爱。我又爱又恨,恨不得将它径直咬下来,却残存着理智,只能恨恨磨着牙,感受着另一人情不自禁的颤抖。
体内那根秀气的东西涨到极致,撑得我穴口胀痛。可我只觉得身体深处柔波荡漾般的酥麻瘙痒,只有它狠狠的砥砺摩挲才能缓解片刻。我重重下落又收紧穴口抬腰,层层软肉包裹住那根东西,它的主人咬牙死死扛着一阵一阵要命的情潮,要紧处泻出二三喘息,我爱极了他这情动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我心头柔软地化成一片浆糊,身下动得愈发狠烈。
这是薄灯,是我年少的憧憬,而今的救赎。是我的继兄,我的解药,我的......心头珍爱。
他是薄灯。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这场隐秘而盛大的欢愉一直持续到开学之后,在我俩校外的住房里,有时候是他的房间,有时候是我的套间。有时候是说好了今天治疗,有时候只是一个匆匆忙忙的眼神汇合,便软枕红帐、恣情欢谑、巫山已极。
但我们明面上的关系没有任何的变化,他还是叫我星然,我还是叫他哥,客套生疏、礼数周到,仿佛床上艳冶缠绵的那一对人从未存在过。
日常生活里越隐忍,床上越放纵。次次覆上他的眼睛,我克制着自己亲吻他嘴唇的欲望,欺负他什么也看不见,在他身上恣意求欢。而他总是红着脸、咬着唇、偏过头,只有被我欺负的狠了,才从喉咙里溢出一点点低不可闻的喘息呻吟。
如果这是场梦,我愿不复醒。
南方的春天迟迟不走,在一场又一场细密的雨水里,花朵被打得沉甸甸的,在枝头欲坠不坠。
我关上窗户,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鸿雪知道了。”
没头没尾,来自T市的陌生号码,匆忙写就,但是我心里一片冰凉,我赫然想起那天绝望离去的陆昊笙。
他也会提醒我吗?在我这样践踏他的情意之后?还会为我担心?
我能够,相信他一次吗?
很久以后我回想起来那一天,很难不去嘲笑自己被侥幸和贪欢冲昏的头脑。我收到了来自陆昊笙的微信,但是在警惕了一个月以后,我便不当一回事了。对于燕鸿雪,我最后的印象就是在陆家,他眼里晶莹的眼泪,和在床上被我无情发泄的躯体。我完全忘记了这个人曾对我的雷霆手段,忘记了他的本质是条阴毒的毒蛇,潜伏着,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我竟然只记得他被我报复得狼狈不堪的时候,忘记他的危险性了。
我下课回到家,竟然听到厨房传来阵阵热油声,探头一看,薄灯穿着纯黑色衬衣、围着洁白的围裙,竟然在均匀翻炒着一锅鸡蛋。
他端着碗出来的时候,破天荒的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解释道:“我回来才看到阿姨请假的消息,喝了酒没法开车带你出去吃,随便填填肚子吧。”
我尝了一口那碗鸡蛋均匀、葱花细碎的蛋炒饭,竟然能吃。
大概是我愕然的表情太明显,薄灯的手握拳抵住嘴唇清了清嗓子,说:“很简单,学得快,看两眼也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含着勺子,吃着千金万贵的薄少爷亲手炒的饭,有点晕晕乎乎,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发,道:“别发呆了,赶紧吃吧。”
晕黄的灯光,他长身玉立,衬衣材质昂贵,却被他不甚在意地随便挽到袖口,系着三十块一条的白色围裙,裙兜上还有奶黄色的小鸭子。我捧着满是烟火气的蛋炒饭,仰头看着他,恍恍惚惚间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还有家的时候。
我心头蓦然软和下来,好像有一汪热水在那里,我整个人像棉花糖一样融化了。
吃完饭,我摆弄着床头的花瓶,换上一束新的干花。薄灯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带点好奇地看我整理枝叶,问道:“你怎么一直摆的这两种,都不换吗?”
“白茉莉和金银花都是安神助眠的,我习惯了。”我笑着说:“很管用的,你要吗?”
他摇了摇头:“我不失眠。”
我不置可否,分出一弯带花的藤条,仔仔细细缠绕在他袖口。金黄与雪白的花朵抽出优雅的蕊丝,缠绕在他袖口如纹路一般,居然还很好看。
薄灯无语的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幼稚,但是也没拿下来。
“它还有个名字,叫......”我迟疑了一下,顺畅接上:“忍冬,你别看花小,又是藤本植物,很耐寒的。”
薄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把手收了回去,回他自己屋里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摸了摸胸口,刚刚那一刹那急促的跳动仍未平息,不听话的小东西还在那里剧烈的撞击,我又摸了摸脸,耳根有不易察觉的微烫。
那天是六月半,瓢泼大雨洗刷着整个G市,雷声阵阵,乌云压城。
从进门起,手机就被抛在了飘窗上,被压在无数堆叠的衣物下嗡嗡震动。屏幕一亮一暗,无数未读消息,无数未接来电,但雨声太大,我什么也没听见。
屏幕最后猛地跳了跳,弹出一条匿名短信。
“然然,不要后悔。”
窗帘半拉,雨声渐次减弱。薄灯双眼蒙着黑色丝巾,扬起头吐出急促的喘息,从耳根到胸前全是情动的潮红。
我双手环在他脖颈上,像一艘小舟被抛在无垠的汪洋里,像濒死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薄灯的双手掐在我腰侧,难捱地收紧又放松,我心跳如鼓,喘息中带着泣音,濒临高潮之际,我控制不住吻他的冲动,但在最后一刻,我猛地抬手覆在他唇上,凶猛又克制地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眼前白光闪现,我颤抖着高潮了。
薄灯没有摘下丝巾,只是迅速接住我释放后无力滑落的身躯,紧紧地、保护般地拥在他赤裸光洁的怀抱里。我心头发热,紧紧蜷缩在他怀中,叼住一边乳头细细噬咬,他在我耳边吐出灼热的呼吸。
“哥,你......”我抓住他的手,情难自已地握紧了,顿了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回应是把我更紧地拥住了。
我意识涣散,呢喃道:“你知道金银花的另一个名字吗?”
薄灯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似乎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偏了偏头,将耳朵俯在我唇边。我轻轻地吻了一下,心潮澎湃,正要再说一遍——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即便在盛怒之下,安之岚也依旧优雅、冷静、克制,缓缓拧开门锁,用一种极其彬彬有礼的态度。
我的动作比意识更快,飞速捂住了薄灯的眼睛,连带着那条黑色丝绸,压住了他想起身的动作。
半面窗帘中,乌云之间猛然爆炸开一团球形闪电,拽着长长的尾巴拖远了。那一瞬间的亮光极冷也极锐,照得她面色惨白,眼睛中燃烧着两团冰冷而愤怒的火。
我的心头遽然发冷,那种冷意从胸膛蔓延,飞快席卷了整个身体。
我终于还是,把一切都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之岚实在是个心理素质很强大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晕倒,没有尖叫,也没有手足无措的哭泣和极端绝望的谩骂。她只是让我和薄灯穿好衣服收拾行李,迅速乘上回T市的飞机。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薄灯,从上飞机起,我就被隔离在单独的幕帘之中,周围有两个保镖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猜薄灯那边也是同样的待遇。
薄公馆所有的佣人全部被屏退到了山下,大门紧锁,我几乎是被押进自己的房间。安之岚逆着光走进来,我刚看她一眼,就被迎面一个耳光抽得头晕眼花。
她身体不算特别好,大概是使尽了全身力气,这一耳光打得我眼前发黑、耳鸣阵阵,嘴角破裂开一丝血迹。
“多久了?”她厉声问。
“半年。”我说。
她遽然大怒,抬手快准狠地反手抽了我第二耳光,好在这次换了一边,我左脸不至于一次毁容。
“为什么!”太过用力,她精心梳起的发髻散乱开,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侧,声音里带了一丝狰狞之意:“你和谁厮混在一起不好,你去招惹薄灯?他是你哥哥,他是你哥!”
我垂下眼睛,望着她秀丽的裙边。
“你会把他毁了,解星然。”她咬着牙说:“我不允许。家族的长久昌繁来自于内部稳定,以及继承人本身的出众素质。我不能让任何事情挡在薄灯面前,无论是不是我的孩子,无论是出世的还是未出世的!你是薄公馆的污点,我留不了你!”
我笑了一下,说:“如果我说我和他是真心以待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时间再久一点,你就会发现,什么真心以待都抵不过世事殊异。让薄公馆继续平静下去,对每个人都好。”安之岚傲然道:“只有无能者才会把美好的期待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爱情身上,你想怎么作践你自己随便,我不允许你去招惹薄灯。”
我笑得更开心了,我说:“安夫人,你到底是喜欢薄灯,还是喜欢薄公馆?你到底是害怕薄灯的前途被断,还是薄公馆失去权势,保不住你的泼天富贵?”
安之岚冷声道:“我的决定不需要你来评判!我会把你送走,以后不要再回来,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或者——”
她冷笑道:“我一开始把你接回来,就是个错误。”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衣袂如风刮过我的脸。我缓缓跪下,膝盖磕在地面的声音很轻,却成功让她的步履滞了一秒钟。
“妈,你让我听听薄灯的答案,好吗?”我轻声说:“我是真的,真的——”
她头也没回,声如冰雪:“可以。”
半年肌肤相亲,半年耳鬓厮磨。露台上浮动的白茉莉和金银花的馥郁,尔镇市灿烂如云锦织就的晚霞,煦煦暖阳映照的湿润的花枝,每一次云销雨霁时我倾耳在他胸前,听到的剧烈的心跳声。
他看不见我高潮时隐藏不住的依恋,我由于过于情动而滴落的泪水,他只以为是灼热的汗珠。我每一个克制的、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吻,压抑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心思。
他不知道这些,就像我不知道,他那些超出寻常兄弟的关注、庇佑,听到我不堪往事时候的悔痛,我把他压在身下时的默然纵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哥,你知道,金银花的另一个名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十年前,鉴湖初晴,柳枝凭依,我爸迟疑良久,脸红心跳,最终还是将一束小巧洁白的白茉莉放在我妈手里。她凝视了我爸很久,直到这羞涩的年轻人几乎快从桥上跳下去,才嫣然一笑,摘下鬓边的金银花藤,环绕在我爸袖口上,系一个带着沉甸甸少女心事的结。
两心相印,情意就此生根发芽,起于毫末,最终成合抱之木。
薄公馆的紫藤开得铺天盖地、恣睢张扬,安之岚和薄灯的身影在紫藤花掩映之中影影绰绰。我站在七年前的那个位置,听着花枝里传来清晰的人声。
“......我会发一纸声明,将他逐出薄公馆的门,从此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再与薄公馆无关,与我无关。他去留自随他的心意,但永远不能再出现我的视野里,权当薄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你继续当好你的未来家主,前程自有你父亲安排,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碍你。只是以后死生不论,不许再与他见面。”
安之岚的声音又冷又轻:“薄灯,你怎么说?”
长久的沉默。
我的心跳紧张如鼓,只有我自己能听到,一下一下,震动着整个灵魂。血液汹涌,冲击得我整个人微微发颤、眼眶发潮。
我听见他说,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的句子。
“解先生照顾安姨这么些年,薄公馆也是承解先生的恩情,如今抚养遗孤,不过是报恩罢了。等他长大成人,就是薄公馆还清恩情的时候。”
“听凭您的安排,我并无二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团眼泪落地,浸湿地面堆叠的紫藤花瓣。每一朵花都像是一把刀,将我胸膛里那点温度切割得琐碎,那团灰烬慢慢死去了,无声的血色流淌,我捂紧胸口,怔怔的想,原来哀莫大于心死,真的就是这种感觉啊。
原来这个世界上,自从爸爸离开,真的就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我慢慢起身,像七年前那样缓缓倒退离开,脚步无声而缓慢,没有惊动任何人。
“然然,你知道金银花的另一个名字叫什么吗?”
“你妈妈把它绕在我袖口,就是与我许下了一辈子的盟约了。”
“它的另一个名字,叫相思藤。”
那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虽然灼热的阳光落在我身上,我只觉得骨子里寒得结冰。但是这么好的天气,飞机一定能飞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在尔镇市落地吧。
我拿着机票,身边放着一只行李箱。是安之岚给我挑的那个,保存完好,经久耐用。
垂眸看着自己的新手机,原来那个在G市混乱的雷雨之夜里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安之岚直接拿了新的给我,一点痕迹都没有。我知道她的意思,全新的通讯录、全新的微信账号、全新的电话号码,一片空白的新人生。
我安静地看着它,正出神间,巨大的阴影落在了身前,视线顿时暗了下来。我下意识抬头,却见两名身材壮硕的男人不知道何时挡在了我身前,为首一人飞速抬手制住了我肩头关节,指节粗大而有力,压得我半边身体酸软,根本直不起身来。
“请和我们走一趟,解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确实没想到过,一念之差,最终把自己再次折腾到这个地步。
捆缚、密室,蒙住的眼睛和嘴,动弹不得的我自己。本来以为至少还拥有自由,可没想到就连自由也不剩下了。
是......燕鸿雪吗?
我被饿了一天,低血糖发作,意识迷迷糊糊,仍旧强撑着想。
那条大概率来自陆昊笙的匿名短信,提醒我却被我无视。陆昊笙既然知道了,燕鸿雪知道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所以去找了安之岚,设计她把我逐出家门?
我一心想着脱离薄公馆,可是原来只要走出大门,绑架和禁锢就来的这么随心所欲。
黑色的布条被抽掉了,我抬起脸,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真像。”他的手如毒蛇吐信,在我眉眼之间一点一点摩挲,眼睛里尽是痴迷光彩:“一模一样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好像万事万物不在眼里,目下所见皆是尘土......”
他抬起我的脸,亲昵地凑近,轻轻舔了一下我的耳垂,那一瞬间的恶心,我几乎想要吐出来。
“岚岚......”
是燕鸿雪的父亲,燕家的执掌者,燕濡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燕鸿雪口中出现过的,书房里尽是安之岚照片,痴痴怀念她三十年,两任妻子皆视若无物的男人。
我绝望地闭上眼。
一模一样的营养针把戏,我被困在这间窄小的密室里,靠着数门缝里透来的日光去换算昼夜。没有完全束缚我的四肢,第二天,燕濡山给我的腰上栓了条锁链,另一头扣在床尾,保证我的活动范围不抵达房门。
他是彻头彻尾的异性恋,暂时还没把我怎么着,主要是那天他撕开我嘴上的胶带想往下亲,我直接胃酸上涌吐了出来,酸水溅在他脸上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特别精彩。
但也没把我怎么着,只是灌了两杯冷水洗干净了,然后丢在密室里继续等死。
安之岚给我的这幅容貌,带来的好像只有无止境的灾祸。我突然隐隐约约明白了她不爱我的原因,其本质是对自己容貌的厌弃。我猜,三十年前,她所迎来的灾祸也许不比我少。
我得想办法逃跑,但是每天来的只有面无表情的医师,给我检查身体状况、注射营养针,再就是板着脸不知道是聋子还是哑巴的男佣,简单粗暴给我擦洗干净,让我不至于在这里困上两个周发烂发臭。
燕濡山大概很忙,后来又来过两次,但是他只要靠近我我就吐,虽然胃里干干净净什么也吐不出来,但是也足够恶心到他了。
不知道能拖几天。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我贴着门又在数日光的时候,感觉到耳朵后面嗡嗡震动,好像有人在隔着门板轻轻叩击。
我“噌”地坐起来,伸手以同样的频率敲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一个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声音。
“然然,你还好吗?”燕鸿雪急切道:“我父亲他有没有、有没有——”
我心里低低叹了口气,老实道:“还没来得及。”
实话说,再次碰见燕鸿雪,我心里对于他举报的行为也没剩下多少恨意。我和薄灯,本来就是一晌贪欢,梦醒总是要各自分散的,燕鸿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进程,其实再纠缠半年,我也出国了,和现在比起来,区别不过是在于我和安之岚还能留下一点颜面。
我和薄灯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在于其他人,无论那些朦胧的情意是否真实存在,还是床笫之间情潮带来的错觉,他确确实实是把我当一个暂时照顾的外人来看待,没有当作情人或者恋人。
我那些一厢情愿的暗自仰慕,终究会在见到天日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
“我在用家里势力调查你和薄灯的时候,被他发觉了。他原本没注意过你,你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是我把你带进他眼睛里了。”燕鸿雪的声音里有深深的悔恨:“安夫人发了与你断绝关系的声明,他立刻就下了命令,前后把我瞒得死死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周多了!”
虽然他看不见,但我还是摇了摇头:“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你有办法把我带出去吗?”
“我在想!”他急切道:“你等一等我,我会有办法的!”
那就是还没有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疲倦地闭上眼,这饼不吃也罢。
大概是时间快到了,燕鸿雪又敲了敲门,匆匆交代两句诸如“明天再来看你”“你保重好自己”之类的话,便不见了。
燕濡山再次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接连的囚禁中被熬得很疲惫了。我顺着他铁灰色的长衫下摆往上看,绣工精细的斓边,腰间佩一枚古朴名贵的玉坠子,胸口别着一只紫藤花纹饰的别针。
眉眼和燕鸿雪如出一辙的温雅清隽,仿若偏偏儒生。眼角有细纹,髭须修理得一丝不苟。盯着我的脸,眼睛亮得可怕,仿佛伸出两只钩子,湿冷地黏在我脸上。
我又有点反胃了。
“星然,你不要怕我。”他这次看起来冷静了很多,从第一次见面的那种狂热中拔出来了。他捏着我的下颌细细端详,那种赌徒盯着筹码的热切神色:“我不会对你不好的......你和岚岚长得真是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她就像你现在这样,不知世事忧愁的孤高,目下无尘的冷漠,俏生生立在那里,只一眼就吸引了我所有的心神......”
又是一个见色起意的故事,我真的不想再听了。
在燕濡山口中,安家别苑是极其雅致的地方。世世代代居于中原腹地,整个华北地区最古老、族谱最宏大的传世家族,女眷以美貌出名。修建在鉴湖东侧,有一座红木雕就、完全榫卯工艺堆砌的东方馆阁,紫藤花开遍。其中最璀璨的,就是安家的掌上明珠,独女安之岚。
彼时燕家还是个不甚起眼的小家族,燕濡山跟随父辈来到T市拜访,亭台水榭、风动香生,安之岚追逐着自己的狸猫步履轻盈地经过他身前,发髻上的珊瑚坠子落在他身前。他拾起那枚鲜红如火的珊瑚坠子,她抱着雪白的狸猫接过,笑容淡淡地一颔首,裙摆如烟飞散。
仅仅一个微笑,就带走了燕濡山年轻的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回去以后,搜集了无数安家大小姐的私人照片,但比起真人,实在是味如嚼蜡。他甚至动了念头退婚,却被父亲当面叱骂:“我们家什么门第,你也去肖想安家的掌珠?你是有婚约的人,不要再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
燕濡山未曾放弃,他私底下与未婚妻谈话,未婚妻的面容柔弱苍白,握着他的手却柔软而坚定,她说:“濡山,我不能没有你,这婚约在我未成年的时候就订下了,你现在解约,可让我怎么活呢?”
他痛苦地捂住脸,却莫可奈何。想尽办法拿到了安家生日宴的请柬,在漫天灿烂的紫藤花里绞尽脑汁挤到她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表示了祝福,并捧上精心定制、价值连城的珠宝。
安之岚还是冷淡而礼貌地颔首,客客气气道:“实在太过贵重,多谢燕少好意了,只是家规严苛,我也不好擅自收下礼物。珠宝便罢,请在安家别苑用一顿便饭吧。”
她字里行间几乎把“交浅不愿言深”六个字写在面上,燕濡山仿若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讪讪然看着她离去。
本以为从此就是襄王旧梦,可谁知头顶苍穹顷刻变换,安家瞬息败落,别苑被夷为平地,骄傲的凤凰流落人间,霞光灿烂的羽毛不复光彩。
燕濡山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他本可以及时保护尊贵的大小姐,但是出于微妙的心思,他想,或许得再让她尝一尝人间疾苦,才能知道被他人施以援手的感激呢?也许,她的脊背实在是挺得太直了些,这与她现下的身份已经不甚相符了......
有这样心思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他们本可以及时阻风挡雨,却没有人肯递来哪怕一把伞,眼睁睁看着她在泥泞里委落,被人间疾苦摧磨。
再等等吧,她还是太倔了,再等等......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就这样耐心等着,像夜色里潜伏的野兽,亮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直到那天,鉴湖初晴,水色潋滟,一个衣着朴素、出身平凡的年轻人,用一束不起眼的白茉莉换到了一弯金银花,牵起了她的手。
那双清冶柔美的眼睛里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装进了一个男人。
他嫉妒、他悔恨、他痛苦、他日夜咆哮,但毫无用处。一朝尝遍人间疾苦,安之岚对危险的嗅觉大幅度提升。在那些暗处的野兽彼此提防、谁也不愿意做一个打破平衡的人、隐隐僵持的时候,她干脆利落,带着为她抛却光明前途的心爱之人,一夜之间消失在了T市,整个北方都没有她的踪迹。
燕濡山大受打击,在家里的安排下与未婚妻成婚,继续他汲汲营营、努力攀爬的人生。
直到她八年后陡然出现,已是花信年纪,容颜不减半分,依旧风姿绰约、颜色妩媚。挽着薄魁之的手,以一种绝对的胜利者姿态,婷婷袅袅、优雅从容地走进了薄公馆,成为了安夫人。
至此,尘埃落定,他再无翻盘的机会。
经年痴心妄想,一朝疯念成魔。
我听的厌烦,撇开头,燕濡山却赤红着眼睛,拎着我的肩膀把我掼在地上,哑着喉咙说:“你看我一眼,岚岚,你看我一眼啊!”
“能闭嘴吗?”我嘲道:“见色起意的开始,居心叵测的半路,到现在这个场面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跟我爸比起来,就是个卑鄙无耻之徒,安之岚凭什么看上你?”
燕濡山仿佛被当头一棒,形容更疯:“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解良翰?孤儿、贫民,懦弱、苟且!他守不住岚岚,最后还不是让她失魂落魄回了这里?还有那个薄魁之,趁虚而入,小人,都是小人!”
他侮辱我爸,我真是心火乍起。我感到自己像个刺猬一样瞬间竖起了尖刺,怒道:“你再对我爸出言不逊一次,我就扇你大嘴巴,别怪我不尊重你是长辈!”
他“呵呵”笑着,轻蔑道:“你现在是什么东西,阶下囚、笼中鸟,你也敢对我说这种话?现在可没有岚岚护着你,我把你玩残了、玩死了,你以为薄公馆会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一字一顿道:“不需要任何人护着我,你尽可以试试,我若跟你求一句饶,叫我下辈子不得姓解。”
他眼珠陡然赤红,从门后“唰然”抽出了一根二指粗的铁棍,高高扬起。我梗着脖子,偏过脸去,心想这一下如果能给我打毁容了,那也是正好。
从门口陡然窜出一个人影,就地一滚团身将我护进怀中,燕濡山的铁棍滞了一滞,没有落下来。
“父亲,别动他,别动他!”燕鸿雪急道:“他半个月没吃过饭,禁不起您这一下的!”
燕濡山盯着他,握紧了铁棍,声音阴冷:“谁允许你进来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书房!”
燕鸿雪把我抱得更紧了,固执道:“事出有因,我不想违背您的意思,但是要让我眼睁睁看着您对然然下手,我做不到。”
“燕鸿雪,我近来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你和陆家那个搅合到一起,让我丢尽了脸,我还没和你算清楚账,你就来插手我的事?”燕濡山盯着他,眼神根本不想在看自己儿子,反而像盯着什么仇人:“你翅膀长硬了吗,就敢顶撞我了?”
我竟然感觉到燕鸿雪幅度轻微地瑟缩了一下,仿佛是骨子里的伤痛被触发了,但他没有分毫退让,只是抬着头,直视着燕濡山:“您有心头之宝,我也有挚爱。您已经逼死了我母亲,尽可以再逼死我,看偌大燕家谁来继承!”
燕濡山那一瞬间的脸色几乎是扭曲的,他手中铁棍带着呼呼风声咆哮而下,我只听到燕鸿雪半声痛苦的叫声憋在了喉咙里,一声筋骨错位的闷响,他的左臂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垂在了身旁。
但他只是,更紧地,更牢地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颈侧,剧烈的抽气。
“燕鸿雪,你想好了,真的要为他忤逆你的父亲?”燕濡山冷冷说,仿佛根本没看见他儿子的断臂一般:“你自己很清楚,会面临什么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鸿雪冷汗涔涔,勉强抬起头:“父亲,如果易地而处,您怀里是安夫人,您可舍得放手?”
燕濡山身形微微一颤,默然下来。
“从小,您就告诉我权衡利弊,凡事三思而行。但凡心中欲望,学会接纳享受而不是退避排斥,您坚信只有尝过的东西才是舍得放下的。行事选择,以燕家为第一,自己为第二,万事万物皆可放弃。”燕鸿雪颤抖着说:“您当年,就是这样错过安夫人的。”
他顿了顿,在这一片死寂里又缓缓开口:“我也是,这样错过然然的。”
我在他怀抱的缝隙里抬头,看见他低垂的眼眸中莹光闪烁,有什么似滴非滴。那一眼的热度太烫,我都觉得他触碰到的皮肤炽热。
“你真的以为,肌肤相亲、倾心许诺,就是你所谓的此生挚爱、天长地久?”燕濡山沉默半晌,慢慢笑了起来,眼睛里全是轻蔑:“燕鸿雪,你是我亲手教养大的,骨子里流着跟我一样的自私薄情的血。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悔恨和缅怀里,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结局。”
燕鸿雪咬着牙,不再说话。
燕濡山好像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微微一笑:“我会证明给你看。”
后来几天,燕濡山好像放松了对燕鸿雪的禁制,每一天他都会来看我,带着饭菜和清水。他的手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却坚持用右手艰难地扶着我、为我喂食。
我却并不准备和他说一句话。我们之间早已恩怨两清,最好的结局就是陌路擦肩。就算我暂时被关在燕家密室逃脱不得,我也没有向他求助的念头。
要么燕濡山就在这里把我关到死,我天生不认识妥协二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然,你看我一眼,你和我说说话。”他偶尔也会轻声对我说,俊秀的脸上是一片令人恻然的哀伤恳求:“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你离开这两年,我每日每夜都会梦见你,在不知名的地方受伤、哭泣,我找不到你的踪迹,但是我真的担心你。”他说:“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们也曾经有一些美好的岁月的,对吗?”
“是我的刚愎自用、冷血自私搞砸了这一切。”燕鸿雪哀哀地说:“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你喜欢薄灯那种,我也可以学。你看看我,只要你看看我。”
我闭上眼,撇过头,不愿意再听。
时至今日,我还是很难理清楚心里对于燕鸿雪的那种复杂感情。信任这种珍贵的情感,我曾交付给薄灯,又被我自己收回;后来分出一丝丝给了燕鸿雪,也被无情摧折。
燕鸿雪对我的感情,也许是真切的,不管是执着于皮相还是什么,那一腔痴迷我不是感受不到。但我这个人,天生一根倔骨,除非我心甘情愿,否则半点强求不到。风雨愈烈,我骨头愈硬,大概是知道世界上其实没什么牵挂了,唯有一条性命。给我性命的两个人,如今一个不在了,一个无所谓,我也不是很把它当一回儿事。
人这一辈子,理所应当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过。如果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强加给我的,就算是金玉琉璃、无价之宝,那也是粪土朽木。没有谁的真心就必须要被接受,没有谁的情意就必须要被强求。
自然,也没有谁的道歉、赎罪,就必须要被原谅。
燕鸿雪仔仔细细给我擦净脸庞,这段时间他的照顾的确是十分周到,就好像当初在成璧高中囚禁我一样,只不过这次施暴者并不是他,但他还是用一种虔诚的赎罪态度来面对我。
自从在陆家老宅那个杏花纷落的春夜之后,我其实很少去回想我和燕鸿雪之间的纠葛,因为我自始至终都认为这是一段不该存在的孽缘。但是扪心自问,我确实忘不掉那天晚上,燕鸿雪含着水光、带着哀哀祈求的眼睛,还有他几乎是放下了尊严的那句话:“然然,我不怪你,就算我们扯平了,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自从爸爸走后,我就像故事里那只生来没有双腿、只能在风中不停飞翔的倦鸟,可怜而又卑微地寻找一方可以栖息的枝头。对安之岚的孺慕之情,对薄灯的景仰之心,其实都只是这种依恋心理的具象化。我冷静、乖张、孤傲、要强,其实内心深处还是住着那个十二岁嚎啕大哭的小男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我从未感受过亲情,也许就不会这样垂死挣扎着去寻求这点温度。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怨怼我爸,为什么这么早的抛弃我,让我得到后又失去。或者怨怼安之岚,给了我一副这样的容貌,让我对所有靠近的善意和关怀都抱有天然的警惕,无论好或者不好,总是竖起全身的尖刺去防备。
迄今为止,对我给予了完全不求回报、毫无恶意的关怀的,只有宋敏敏和陆昊苑。所以我对这些柔软、纤细的女孩子,总是抱有天然的善意和宽容。而对男人,则是本能的抵触。
那天的花色纤细,月光妩媚,燕鸿雪的身体在我身下也如杏花绽放。在我按着他、用自己的方式侵犯着他的时候,他像被打开的柔软蚌壳,在情欲和羞耻的冲击中承认着自己的心意,那一瞬间我不是没有动摇过。他的暴行是实打实的,他的喜欢也是实打实的,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心意,都曾带给过我昙花一现般的愉悦。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但至少我不讨厌。
如果是从前的我,恪守着我爸的教导,心里存着对我父母往事的憧憬,我的的确确会反感他,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践踏我的信仰,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信仰。但是这么多事林林总总下来,在那段痛苦岁月里,我被迫学会了享受情事、接受自己在性爱中获得的快乐。从哪个方面而言,燕鸿雪都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床上伴侣,如果我真的对结婚成家死心了,也不是不能接受和他偶尔的春风一度。
但是不行,我目前对自己的未来还并未死心,我依旧对自己将来的小家庭怀有渴望。所以我不会去放纵自己沉溺没有结果、并非两情相悦的情事,也不会去放纵燕鸿雪靠近我。他有他的一辈子,既然知道我们并无结果,就不应该纵容他在我这里迷惘沉溺,无论是不是真心喜欢他,都应当让他回到他自己的正轨上去。
于是我抓住了燕鸿雪的手腕,缓慢而平静地对他说:“我原谅你了,你也放过我吧。你应当有自己更好的人生,不要再在我身上投入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了。”
燕鸿雪正单手艰难地整理着绢帕,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在温水中清洗。他头也没抬,语调也很平静:“然然,你以为我没有挣扎过、没有反思过吗?在发现自己对你动了真心的第一时间,我就花了无数时间来自省。我太了解我父母之间的悲剧,我也太明白我们这种家庭,动了真心是多可笑悲凉的事。”
他攥干绢帕,继续擦拭我的颈侧:“但凡我有一点理智抽身的机会,我就不会再继续靠近你,甚至于对你做下后面的那些事情。但是确实做不到,无论是见到你的笑容,还是了解到你的孤寂之后。”
他蹲在我身前,抬头直视着我,认认真真地说:“我比薄灯更了解你,比陆昊笙更关心你,他们从来都不明白你的害怕、你的无助、你的渴求。你想要有人如你父亲那样真正的爱你,不顾贫富、不论妍媸、不计得失。我承认,我做不到那么全心全意,但是我愿意去改变,直到你的眼神真正投在我身上的那天。”
他说:“然然,我求你,认真看一看我,好么?”
我凝视着他,眼眸如清泉明湛,虽然有些虚弱,但仍旧是俊秀美好的男子颜色,已有了青年时期端正清朗的线条。望着我的眼睛里满满当当都是情意,让人无法说出拒绝之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那并不包括我。
我望着他,平静地说出了极其无情的话:“燕鸿雪,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哪怕同样的孤独、渴望同伴,但我们永远也不会是彼此需要的那种同伴。你与生俱来睥睨人间,财富、权势这种东西从你出生以来就烘托着你,哪怕偶尔低下眼看一看凡间,也带着生来居于云头的高傲。你不相信爱情,无法交托信任,也给不了我未来。我们根本不是将来可以互相扶持的那个人,你明白吗?”
“你亲眼见证了你父亲的痴恋毁掉了你和你母亲,那么我亲眼见证了两个生来不匹配的人非要勉强在一起的悲剧。就算有过欢爱时光,最后迟早不得善终。”我说:“你以为我母亲是因为贪图富贵、怀念荣华才离开我爸爸的吗?不是,只是因为他太过普通寻常、善良温和,没有手腕去守护她的美丽,挡不住丑恶的垂涎,才导致她放弃我们。”
我抽回放在他膝盖上的手,说:“你不可能放弃燕家跟我远走高飞,就算我带着你走了,你岂能甘居平凡?要获得权势地位,谁又能全身而退?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什么上一辈的恩怨,也不是什么性别财富,我们在理念和期望上存在无法融合的分歧,那点微末的感情也不足以支撑我们谁为了对方去妥协。你们这个阶层,我从来就不想掺和,我也没有非你不可的地步,没有为了你去改变我自己的决心。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可能性,就算我愿意去看看你,你能明白吗?”
燕鸿雪脸色苍白,眼睛里又慢慢浮起水光,怔怔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原来竟然这么爱哭,可能在我面前他最多的表情就是笑,温和从容的笑、阴冷刻毒的笑、无奈苦涩的笑,我很少见到他这种失落难过的眼泪,好像一个年幼的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珍宝,只会怔怔的看着我,露出那种柔软的祈求。
他避过脸,两颗水珠无声跌落,然后迅速抬手擦了擦水迹,再回头时已经又是那种温和的笑。他说:“然然,我们之间真的是太过了解对方,你很明白怎么说才能伤我最深。所以你应该也明白,我看似很好说话,但做下的决定从无后悔。一年两年郎心似铁,我就等你一年两年;八年十年无所转移,我就等你八年十年。我不会像我父亲那样什么都贪心,最后痴痴错过,只能在漫长余生里去悔恨。你说的分歧,我了解,但是这辈子,我绝对不会放手。”
虽然眼睛泛着哭过的红,但那种熟悉的、果决的锋芒,让我知道他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无往不利的燕鸿雪。正是因为了解,我清楚短短几句话是不可能让他干脆放弃的。我叹了口气,转过脸去,不再开口。
“你不在的这两年,我想得很明白,如果我错了,那就是靠近你的方式有问题。你厌恶欺骗伪装,但是这是我这些年来赖以为生的基本,我用这一套去接近你,种下一个错误的因,所以才尝到后来错误的果。你自有你的世界,而我强加束缚,所行所为与我父亲当年无异。”他站起身,门外走进佣人,沉默地收拾好洗漱用品。他看着我,说:“我们才二十岁,还有大把时光,我不急。”
燕鸿雪走后,我对着墙壁出神很久,直到门缝里投入的夕阳慢慢拉长,夜幕缓缓降临,我才轻轻地、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不掺和,这个我爸告诉我的最重要的信条,居然已经成了我现在最大的痴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又过了几天,燕濡山猛地推开暗门,气势汹汹、满脸怒意。他身后站着那天绑架我的保镖,压着竭力挣扎的燕鸿雪。我对上后者的眼神,他眼里全是无奈。
“我说过,会让你们知道,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结局。”燕濡山俯下身,手中夹着一抹金属的锐光,针尖冰冷地落在我被束缚的手臂上:“儿子,我来证明给你看。”
我大惊失色,没想到他还能来这一出,疯狂挣扎起来,但是锁链结实,我怎么都腾挪不开,只好对他破口大骂:“老傻逼,你要干什么!你脑子有问题吗?带着你儿子来做这种非法的勾当?”
“父亲,我求你住手吧!”燕鸿雪也几乎是跳了起来,却被牢牢桎梏着打着石膏的左手,那个保镖只轻轻一按,他就痛到失声,满头冷汗,却还在坚持断断续续地说:“他是、他是安夫人的儿子,哪怕你看在安夫人的面子上,也、也别......”
“他也是解良翰的儿子。”燕濡山的笑意冰冷,带着一丝残忍,毫不迟疑地将药剂推入:“燕鸿雪,我一直教导你,以家族荣光为第一要务,其次是你自己的安危。那么我现在给你上第二节课,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只要有了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力,你就可以满足自己的所有欲念。”
空了的针管落在地面,从药剂注入的地方开始,灼热飞速蔓延,那种久远的痛楚与快感交织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内心隐藏了多年的恐惧倾巢而出。我仰头嘶喊,在被褥之间勉力挣扎,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燕濡山站直身子,比了个手势,保镖们便放松了对燕鸿雪的压制。他冷冷笑着说:“只要你今天碰了他,我就允许你永远把他留在这里。我会抹去他的身份,伪造他的死讯,此后你尽可以在这里随意享用他,让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你自己。只要你继续担负好继承人的责任,你就可以把他永远留在身边,做你一个人的禁脔。”
他退后一步,带着两个保镖退出密室,那种从容不迫、一切在握的语气:“你是我一点一点教导出的,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儿子?犹豫的时候,就多想想我当年的一念之差,你知道应该怎么选择的。”
铁门合紧,燕鸿雪踉跄两步,跌在我身上。最后一点日光消失,我在昏沉中努力聚集起一丝神智,对上他饱含痛楚、挣扎的眼睛,心头一片冰凉。
我太了解他,所以我知道他会怎么选。
我咬紧牙关,慢慢蜷缩其身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暴行。
燕鸿雪的气息剧烈起伏,我是因为药剂影响,所以神思昏沉、大脑空白,但他纯粹是被燕濡山的话激发了内心最深处的恶念,在矛盾纠结中来回挣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很清楚他会做出什么选择,喜欢的人就在身下情潮汹涌,他父亲亲口许诺他可以用禁锢手段将我留在身边,燕家势力足以支撑他对我这么一个薄公馆的弃子为所欲为。在两年前,他尚且敢于铤而走险对我用药囚禁,两年以后,我不信他不会拒绝他父亲的教唆。
他的指尖落在我衣扣上,我浑身火热、汗如雨下,下身涨得发疼,情欲冲击着大脑,后穴也升腾起酥麻酸痒的感觉。我咬着牙苦苦支撑,心里很清楚这一关我是逃不过了。
那点残存的、对燕鸿雪的怜悯和恻隐,也渐渐消散。
他的呼吸声急促,灼热的气息喷在我小腹上,略略湿润过自己的嘴唇后,低头将我的性器含了进去。我被折磨已久的前端陡然被含入他温暖紧致的喉头,情不自禁半是痛苦半是快感地呜咽了一声,脊背刺痛,却忍不住放松下来,凭本能在他口中挺腰。
他的指尖缓缓探入我身后,极其熟稔地抚摸起了内里。
我颤抖着把脸埋进枕头里,泪水打湿了睫毛。
身后的手指细致而温柔,深深浅浅刺激着最致命的地方,我小声抽泣起来,呜呜咽咽地求他停手。他却只是吐出我的性器,安慰性质地吻了吻我的小腹,又重新吞入进去,前后节奏配合,极其缠绵地逼得我哭泣不已。
我好不容易高潮,白浊溅在他脸上,神智这才回归了些许,性器软软地垂了下去。他的表情居然很平静,除了眼睛里残存的些许欲色,和因为动情而潮红的耳根。他徐徐地擦拭着自己的脸,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好像在欣赏我高潮方过的软弱表情。
我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身体,胆怯地撇开了脸,我知道这没有结束,只要他进入我的身体,就等于和燕濡山签订了契约。我将永远留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密室,成为燕鸿雪独属的禁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按住我,露出那种温和的笑容。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清澈的眼神,就像在成璧高中的教学楼露台下,衬着天幕外煦煦的夕阳余晖,像两泓泛起柔和涟漪的秋水。
“然然,我不会再做任何让你不开心的事。”他安静地说:“从今天开始,我的余下生命属于你,我将用我的此生向你证明,你曾在我身上见过的自私冷血、独断残忍,都会被我的爱意消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将用余生向你赎罪。”
他看着我,眼神清澈,像是在郑重地许下什么一辈子的诺言。我愣愣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到浑身僵硬。直到他再次低头,将我的性器含入口中舔舐起来,我身体内部的药物飞快循环消解,可下身的情欲却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推动着,冉冉升起。
我看着他自下而上望过来的温和眼神,再次勃起了。
等我再一次喷发在他口中,燕鸿雪这才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喉头“咕咚”一动,竟然完完整整咽下了。我神智逐渐回笼,脸颊却羞得滚烫。他倒是态度自若,好像刚刚做了什么十分体面的事,没有一点不自在,甚至还彬彬有礼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和下巴。
然后他站起身,为我整理好衣服,摸了摸我的脸,安抚性地说:“然然,不要怕,冷静一点。”
我盯着他,满心困惑。
燕鸿雪转过了身,背对着我,说:“等你逃出去,一路向北走,这是我父亲的书房,外面的佣人不敢乱走。你藏在墙边的冬青丛里,等着我的人过来接应你,走北边的角门出去,陆昊苑的车在那。”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努力消化着他的话。
燕鸿雪背对着我,举起了打着石膏的左臂,狠狠地、撞在了铁制的扶栏上。那一刹那石膏碎末纷飞,我听到了他努力压抑却实在克制不住的惨痛嘶嚎,极其明显的一声碎裂声中,他的绷带里滚落出一团闪着金属亮光的东西,被他飞速捏在手里。他蜷缩着身体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舒展开肢体,扶着墙壁站起来,手臂毫无生气地垂落,以几乎畸形的角度撇向外面。
我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他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大汗淋漓,从墙壁到我床前几步路,却勉强走了一两分钟。他攥着那团金属,哆嗦着右手在我腰间的锁链扣中划了一下,锁链竟然应声而开。燕鸿雪眼疾手快地把它抄到了自己身上,飞速锁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自动感应脉搏的生物锁,只有我父亲能打开,我悄悄配了他的指纹,只有藏在石膏里才能躲开保镖的搜身......”他虚弱地说,眼睛里全是痛出来的水光:“我不能送你出去了,然然,你赶紧走,趁我父亲还以为我们都在这里......”
我怔怔退后两步,抓紧了门框,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在燕鸿雪的帮助下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然然,向前走,别回头。”他眼睛里蓄满的泪水终于滑落,声音里藏不住的哽咽:“你属于更自由的天空,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再退后一步,不再犹豫,脚步敏捷轻盈地猫着腰向外冲去,边跑边飞速抬手抹了抹眼睛。
最后的印象是燕鸿雪在我身后叹息一般的低语:“人生若只如初见......”
深秋九月,梧桐声声。金黄的银杏叶飘飘摇摇,宛转堆叠在柏油路两侧。萧瑟秋风尽头,少年倚着树干,含着笑意向我望来。那双眼睛如清泉一般明湛,唇角泛起的笑容像鉴湖的波纹那么柔和。
“然然你好,我是燕鸿雪。”
我看着他,那种与我爸爸如出一辙的温和文雅,面上冷淡平静,心头却有滔天海潮拍打悬崖,飞溅雪白浪花,涌动着无数隐秘的澎湃。那种差点无法控制的亲近之意,甚至让我几乎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却还是维持住了面上的漠然。
“你好。”
我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他的,一触即分。
没想到自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悄然开始转动,所有本该尘封在岁月烟尘里的旧事,在那一瞬间倏然萌发。隐隐约约的因果一样的东西,把我和燕鸿雪深深的裹挟进去,带进未来的洪流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穿过无边无际的黑暗,从繁密的冬青树枝叶中穿过,我满头满脸都是枝叶碎屑和淡淡血痕。燕家北门隐秘而荒凉,一辆浅灰色漆水的中档车低调地停在路边燕鸿雪安排接应的佣人三言两语将安保调开,我扑出大门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天高云淡、风清宇阔,阳光刺眼的痛,但我却一刻也不想闭眼。
陆昊苑坐在后座,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脸色十分苍白。但仍旧飞速打开了车门,冲我绽出一个明媚的笑意。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钻进车里,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这个纸袋是你所有的证件,行李随便帮你收拾了贴身的,其他你到了那边再买。钱包里有几张银行卡,对口的是国内三大行,学费给你交齐了,生活费一次按当前汇率换好了存在你户头里,不够用再给我打电话。”大概是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这么长的句子了,陆昊苑说完就开始咳嗽,我拍着她的背,给她递去温水。
在薄公馆的声明登报的第一时间起,陆昊苑就开始行动了。这两个月她没有一刻放弃过寻找我的踪迹,最后线索止步于T市机场,同一天燕家的车辆在那里出没过,她顺藤摸瓜怀疑到了燕鸿雪身上,最终与他联手把我救了出来。
她的身体承受不住长时间的交通,一般只有年底会回一趟北方,这次匆匆忙忙赶过来,十分迅速地就病倒了。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才醒过来,呼吸机还没摘,就开始张罗给我办出国。
因为早就知道自己读的是2+2,前两年我就把成绩证明、语言证书、长期签证准备好了,陆昊苑一边跟另一方学校报病假,申请延期开学;一边帮我飞速办好了一系列手续,一刻也没耽误地把我运到了G市,燕濡山的手再长,也还是伸不到南方来。
更何况还有一个燕鸿雪在大后方给他点火,培养了二十年的继承人一朝反目,燕家至少要有半年动荡,燕濡山是彻底腾不开手了。
由于装的证明文件太多,牛皮纸袋显得圆鼓鼓的。我接过来,半晌无言,望着陆昊苑熟稔从容地一把一把给自己喂着五颜六色的药片,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垂下了眼睛。
“昊苑姐,你做这些,如果是因为当年旧事,是真的不必为我费这么多心思。”我缓缓开口:“陆昊笙和我的账,那年在陆家老宅就两清了。”
陆昊苑仰头把水喝了,擦了擦嘴巴,有点惊讶地看了看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不是这样吗?她看起来也不像喜欢我的样子,不是为了陆昊笙才照顾我,还是为了什么?
陆昊苑握着我的手,她的手苍白细瘦,手背上青筋薄薄:“然然,我没指望过自己做几件这样轻而易举的事,就让你感念什么恩情,我也没指望过三言两语就能让你交付信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帮你做的这些事,全部是因为你本人,不是为了给任何人赎罪,更不是因为什么愧疚之类。”
“我妈怀我的时候是新婚燕尔,但她没想到陆家一个关内迁来的军旅世家,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门道。孕期神思恍惚,最终导致我早产,先天不足。我祖母将这一切全责怪于她本人,几次三番逼迫我父母离婚,我爸是个口拙嘴笨的男人,对母亲和妻子之间的纷争莫可奈何。最后我妈哺乳期匆忙就怀上了陆昊笙,把陆家身体健康的男丁生下来以后,立马跟我祖母撕破脸,独立门户单过去了。”
“陆昊笙在我祖母身边长大,见惯门阀倾轧、兄弟阋墙,脾气被纵容得狂妄自大、无法无天。我因为体弱,祖母以为活不到十岁就会夭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我在我妈身边长大。我妈其实也没什么才华本事,只是心肠柔软、恪守礼法,撇下丈夫儿子在外独居,已经是她对自小接受的教育最大的一次反抗了。”
“随着祖母去世,我父母的关系才逐渐融化。陆昊笙在老宅受多了欺骗引诱、见多了唇舌是非,所以才会对我这个自始至终对他无所求、有所教的姐姐百般敬重。我曾想过好好教导他,将他扳回正道,但是经年的豪奢戾气在他骨子里沉淀,实在积重难返。我知道他迟早会付出代价,却没想到这份报应来得这么快。他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你身上摔了这么大的跟头,可能这辈子也忘不掉了。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学会了低头,他终于知道了爱人。”
陆昊苑的神色十分复杂:“然然,爱人殊为不易,从来真心难得。你我都曾经获得过父母一方的悉心教导和倾心之爱,所以才能明白人心难得的道理。我接近你、帮助你、照顾你,是因为我不忍心看你如怀璧稚子,捧着千金难换的真心走在闹市里,却还要被人当作不值分文的垃圾去践踏。真心可以换不到真心,人这一辈子也不是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了,但是真心不能被作践,我不忍看一副至纯至善的心肠被欺凌,仅此而已。”
她这一场段话说得十分费力,几次被咳嗽打断,慢慢喝着水才能说完。那语声十分低微,但落在我耳朵里,却有千钧之力,如滚石震落,不知何时我眼中已是泪光泛滥。
她的手心柔软,就像她的话语。
她看着我,认认真真地说:“人潮如聚散浮萍,我这种孱弱的身体更如飞蓬柳絮,也许都等不到你毕业,我可能就不在人世了。但不管我这一生有多短暂,只要能帮到一个人,就是值得的。以后能多一个人记住我,在提及‘陆昊苑’这个名字时,能感慨一句‘这个姑娘不错的’,我就能心满意足了。然然,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不求任何回报,我只希望你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快快乐乐地活,就像解先生希望的那样,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过这一生。”
她悠悠的、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点笑意说:“如果说我有什么所求,那也就是这些了,你会满足我的,对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纽约的气候一年到头都是阴冷天气,好在我的公寓供暖充足,也配备了大功率的烘干机,才不至于让我每天觉得自己像五大湖里爬出来的水鬼。
来这里的第三个月,陆昊苑千里迢迢寄过来一包白茉莉和金银花的种子,告诉我是尔镇市家里露台上的。我想起来那把被我放在N大公寓抽屉里、只有我和薄灯两个人知道地方的家门钥匙,沉默了很久。
最终我把它们种在了新公寓的阳台上,白茉莉开花时如细碎小雪,馥郁香甜;金银花的藤蔓绕着窗户一路攀爬到了外面,花蕊如勾丝纤细。虽然纽约的好天气并不多,但它们也生长得十分盎然。
我在阳台上放了一张软塌,学习累了就把毯子一裹,香香甜甜地睡过去。在这里除了课业繁重、时常担心挂科、或者被尼哥打劫以外,其他都十分舒心,并没有多少不愉快的地方。
新学校如果有让我感到十分困扰的事,那大概是民风太过开放,热情奔放的社会风气总是给我带来莫名其妙的桃花运。我吃穿讲究、花钱宽裕、容貌精致,的的确确有不少让人莫可奈何的约会请求,男男女女、白人亚裔都有,但我实在是敬谢不敏,一律糊弄过去。
也碰到过从前的陆昊笙那样的二世祖,拿着大把的钞票砸我,或者半威胁半调戏地逼近我。但我毕竟不是从前看似乖张实则单纯的样子了,一两封措辞讲究的匿名举报信,随便扣个什么“歧视亚裔”“滥用药品”的帽子,就能让对方被持续约谈,连着半个月都焦头烂额。
确实,在社会舆论这一点上,大洋彼岸真是令人惊讶的讲究。
第二年,陆昊苑在我的电子邮箱里寄来了长长的一封邮件。伴随着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弄来的口供和笔录,二十余年前尘封的往事,也慢慢被我从岁月里翻找出来。
安之岚离开我和我爸的原因很简单,性骚扰。
我爸那会儿在T大读研究生,走的路子也很传统,踏踏实实硕博连读、发表毕业论文、留校任教当讲师。他年幼失去双亲,靠政府的助学工程和救济金一路走到成年,靠着一笔又一笔奖学金和助学金才在繁华的T市里活下来,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就是撤回博士申请书,带着我妈远走高飞。
在我爸的论文答辩期间,安之岚已经拿到了本科毕业证。先后约见数个暗中窥伺她的男人,言笑晏晏地抛出橄榄枝,一顿按时赴约的烛光晚餐、一枚欣然收下的贵重珠宝,权贵之间彼此提防,被她三言两语挑拨得躁动不安。她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我爸拿到毕业证的当天,借用燕鸿雪生母娘家的势力,拿着别人的身份证和我爸坐上了飞往G市的航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鸿雪的母亲也因此和他父亲留下毕生心结,强颜欢笑地把日子糊弄了下去,在孕期心力交瘁,产后大出血而殁。
在尔镇市住下,买房置业、入职了本地的学校。他们过了无比美好的一段新婚生活,清贫安逸、人间烟火。我爸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把安之岚捧在手心里疼惜,三四年以后,有了我。
但无论是在安之岚怀我之前、还是生我以后,簇拥在她身边的男人从来没少过。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对任何人破口大骂,但那些油腻下作的言语、恶意十足的触碰,都令她夜不能寐、甚至以泪洗面。
我爸发觉她如纸花一样憔悴的面容,和她长谈了一番,安之岚辞去工作在家照顾我,不愿再见生人,我爸私底下偷偷开办补习班,赚一些微薄的薪酬贴补家用。
他们囊中羞涩,不敢寻求任何故人的帮助,我爸本来就是孤儿出身,账上只有零零碎碎攒下的研究生奖学金。所幸我爸专业十分过硬,虽然年轻,但教学成果斐然,闻名而来的学生甚众,仅仅只是周末补一补课,两个人再节约一些,就已经能支撑家用了。
......然后一封匿名检举信递到了当地教育局,我爸被约谈,主任皮笑肉不笑地告诉他,如果再有一次,将会予以开除处理。
压迫平凡人的方法从来不止金钱这一种,还有权势,对吗?
从踏入的那一天起,安之岚婉约动人的情致在小小的尔镇市就飞速的传开。没有一个人认为我爸能守得住她的美丽,无论是垂涎三尺的男人们,还是嫉恨入骨的女人们。
我爸不得已解散了补习班,年轻的夫妻又陷入了困境。彼时我才刚断奶不久,正是活脱脱一只四脚吞金兽,一个教书匠的月薪想养活一家三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又一次大吵一架后,我爸在露台上枯坐了一夜,第二天安之岚把我放在了幼儿园,摸了摸我的头,含着眼泪笑着说:“然然要听话,妈妈要去上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她小心谨慎地挑选了一家女子初中,从进去的那天起就穿着灰色大衣、从不好好梳头、锁起了所有的化妆品、能穿裤子绝不穿裙子。她竭尽全力地把自己埋进尘埃里去,不肯露出半点光彩给他人窥伺,心甘情愿地做庸庸众生中的一员。
但是流言蜚语从来不会因为明珠蒙尘而停止,她的清冶容色不是平凡的装束可以遮掩。开着豪车接送女儿的家长偶尔邂逅了她,从此大大增加了接送女儿的频率,借口频频的拜访,有意无意的独处,安之岚几番躲避,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
——最后那名学生的母亲亲自找上了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扬手就是两耳光,撕扯着她的头发,唾骂着她的父母。所有人都在挨挨挤挤的劝架,口里的话语善良又温暖,却还是有意无意地放纵着那个女人撕开了她的衬衣,让她众目睽睽之下,衣衫不整捂着半片领口、披散着凌乱的头发。
安之岚不捂衣服了。她把衬衣紧紧裹在内衣外面,草草打了个结,擦干眼泪就对着女家长扑了上去,气势汹汹如母兽,把对方的头发扯出了一块斑秃,衣服撕得干干脆脆,连内衣扣子也解了半拉,捂着自己臃肿垂挂如破布袋的胸口狼狈地逃窜。
然后安之岚顶着一头乱发和满脸血痕,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指着所有人厉声说:“自己把自己家男人的裤子拉链看好,别什么破东烂西都往我身上推!我爱人俊美年轻、儿子可爱听话,对你们家养的、乱发情的畜生一点兴趣也没有!”
人群里无数曾在阴暗角落里谈论过她的名字、编造过她的是非的头,不敢正面她锋利得刀子一样的目光,深深地垂下了头。
那天晚上她贴着纱布来接我,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夕阳里笑得毫无阴霾、一片明媚。她把我举起来开开心心地颠了两下,说着重复了几百遍的那句话:“然然今天乖不乖啊?妈妈一下班就来接你啦!”
我心满意足地抱着她,把头埋了进去,以为那就是天底下最温暖的港湾。
G市举行教师研讨交流会,安之岚作为近年成绩最好的优秀初中教师前去开会,在市政府差点被一辆横冲直撞的小车刮倒。她连忙抱着教案起身,低着头快速避开,不愿意再招惹任何是非。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面容熟悉的男人,眼睛里迸射出惊喜交加的光芒。安之岚看着那张只在T市出现过的脸,心头凉了半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怀着最后一点微薄的侥幸拒绝了男人热切的邀请,狼狈不堪地离开了会议现场,几乎是瑟瑟发抖的躲回了办公室。晚上回家,面对良翰温和的关切,她依旧柔美地笑,把脸颊贴在他怀里,低低地道:“今天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然然的老师说他很听话,我在学校也很顺利。”
风雪从来不会因为花枝承受不住,就停止呼啸。
安之岚开始整宿整宿的失眠,夜色里突然躲进丈夫的怀抱,感受着他不知所措、迷迷糊糊的安慰,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流泪。
第一滴恐惧,滴下了。
解良翰在放学回来的路上,被一辆横冲直撞的渣土车掀翻在地,一头撞上了路边的护栏,鲜血长流。司机口中说着万般歉意,十足诚恳地下车拨打救护电话,眼睛里却全是嘲讽。
安之岚匆匆忙忙感到医院的时候,丈夫正在处理伤口。他面色苍白却还微笑着安慰惊魂未定的妻子,半开玩笑道:“只是一场意外,不耽误我明天上班......差点儿伤到我养家糊口的聪明大脑!”
安之岚紧紧握着他的手,心里一片冰凉的恐慌,但是她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任凭恐惧的泪水委屈地流淌,却死死咬着牙、一个字也不敢说。
第三天,她拖着满身疲惫,在幼儿园门口等到夕阳散尽、斜月升空,也没等到自己本该放学的儿子。
她捂着脸,在无人的树下蹲着,呜呜咽咽地哭出声。直到皮鞋有节奏的敲
击声传到面前,男人怜惜地揽着她的肩头把她抱起来,语气缠绵诡异:“岚岚,你怎么这么倔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之岚那一瞬间就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她的眼睛赤红,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前对你斯文克制,是因为你还是安家别苑的掌上明珠。后来对你百般照顾,是因为你柔弱无依、听话顺从。可是谁知道你那么有主意,带着解良翰把我们几个全给摆了一道。”男人一点也不在乎火辣辣的脸颊,只是轻柔地摸着她的发丝,笑着道:“可惜世界只有这么大,偏偏让我在这里抓到了你。岚岚,这就是你的命啊。”
安之岚双目充血,抬手给了他第二个耳光,被已有防备的男人轻而易举地躲过去。
“你这样的美丽,没有足够的权势地位来匹配,就会夭折于凡间,懂么?”男人言笑晏晏,眼睛里全是冰冷,力道不容反抗地将她的双手按在身后,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没关系,走错了路,再改回来就是。”
第四天,熟睡的儿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露台的软塌上,安之岚掩上了门,将离婚协议书放在了解良翰身前。
解良翰清澈的眼睛里全是痛楚。
“我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到处都是油腻的骚扰,我恨他们对我轻佻的态度,如果我是安夫人,他们就不敢露出自己龌龊的眼光,对么?”安之岚冷静从容地坐在丈夫身前,精致的手工绣花长裙,眉如翠羽、红唇鲜妍,鬓边佩着恣意盛开的紫藤萝,高不可攀如还是安家大小姐那样:“良翰,我后悔了,我想回T市,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解良翰颤抖着手,简简单单三个字、两个签名断了七八下才签好。他把文件放在妻子手里,努力笑了笑,眼睛里泪光闪烁。他摸了摸妻子精致的发鬓,真心实意地道:“岚岚,你应该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不被任何事物阻挠。”
安之岚优雅地颔首,客气道:“谢谢你,良翰。”尔后转身离去。
她走出家门的那一瞬间,闻到了清浅的白茉莉和金银花混合的芬芳。天高宇阔,她仰起头,竭力睁大了眼睛,泪水却还是潸然而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爱哭的毛病从来没改过,虽然她性格是一等一的要强倔强,优雅大方的做派底下是一身被捧着惯着养出来的反骨,却还是忍不住小小的两颗眼泪。
男人在路边从容地等着,迎上前来,动作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文件,万份心疼地拭净了她的眼泪,眼睛里全是笑意。
安之岚任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看着男人贪婪的神色,轻轻柔柔的绽放了第一个笑容,顺从十分、极其温柔。
她离开的那天晚上,G市台风过境、陡然降温,解良翰抱着哭闹不止的儿子焦头烂额。稚子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泪如雨下,在父亲的怀里哭得声哽气噎。解良翰抱着儿子来回踱步,身形孱弱而痛苦,最后还是没忍住,和儿子一起低低哭了起来。
是夜,解星然发起了高烧,被连夜送往儿童医院。解良翰在走廊里枯坐了一夜,熬白了鬓角,第二天从重症监护室领回了儿子。他没有多想,只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虔诚地感谢上天。但他慢慢地发现,在那个电闪雷鸣、风雨摧折的夜晚过后,儿子竟然丢失了关于年轻母亲的记忆。再也认不出妈妈的照片、听不出妈妈的声音,只凭依着陌生而熟悉的白茉莉和金银花的香气,才能乖巧的睡一个好觉。
他慢慢缄默,收起了屋子里所有关于妻子的痕迹,藏在自己的床下。连带着那份不可言说、得而复失的爱恋,努力地、平静地承担起了独自抚养儿子长大的重担。
一年后,安之岚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踏入了薄公馆,欣赏着屏幕上“党建评:原省部级贪官牧某某落马敲响的警钟”的标语,第一次对薄魁之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薄魁之小心翼翼地从胸前拿出流光溢彩的戒指,虔诚端在指尖,捧给自己的心中挚爱,郑重地许下诺言。
“薄公馆此后会永远保护你,成为你的依靠,你是独一无二的安夫人,不必受任何人的拘束。在薄公馆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而不会被拒绝,我在的时候为你遮风挡雨,以后我若不在,薄灯成为你的依靠。”
“你再也不必看任何人脸色,永远做薄公馆恣意任性的安夫人。”薄魁之一字一顿道,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只要薄公馆还在一天,你就可以永远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之岚微微一怔,妩媚清冶的笑容淡了些许,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陡然锐利了几分:“你可真心实意?”
薄魁之虔诚点头:“以薄公馆立誓。”
安之岚再次笑了起来,姿态优雅地接过他手中戒指,自顾自地戴上,转身步履轻盈地踏入了遍植紫藤花的薄公馆大厅。她吃吃笑着,目光偶然掠过光可鉴人的玻璃,看着自己清冷妩媚的面容,笑容里竟陡然横生几分恨意。她的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泪光,起伏摇摆的长裙间,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影影绰绰,露出斑驳的血痕、淤青,和纵横交错的疤痕。
再半年,她亲手教着薄灯如何品茶,对着继子年幼却掩饰不住困惑的脸,笑盈盈地开口:“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我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照顾,却对你无微不至、亲手教导?对你要求严苛、盼子成龙?”
薄灯纠结的鼓着脸,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安之岚垂下眼眸,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倦意,却依旧优雅端庄。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箸,语气清幽道:“因为你父亲向我许诺过啊,只要薄公馆风光一天,就能庇护我行事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让我高居云端、永远不向世俗低头......”
她放下茶箸,幽幽道:“让我,永远能按照我喜欢的方式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