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如珊听风辨位，眼明手快的从附近草丛里拉出一人，天鹰刷的拔剑在手，直指来人。
“是你？”众人皆是一愣，愕然的望着蹒跚上前的蔡婀。
“你来干什么？”小翠头一个失声尖叫，指着蔡婀怒吼道，“要不是你，暖暖的身份也不会叫宫暮云识破，更不会沦落至此，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你来送死来的正是时候！！天鹰！你还犹豫什么？动手宰了她！”
蔡婀晃晃颤颤的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暖暖面前，轻咬着唇，哆嗦着伸手抚上她苍白的脸。
暖暖震动着抬起身子，缓缓的握住了她的手，四目交接，暖暖低声轻吟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今日……生。”
蔡婀扑到她染血的躯体上无声的落泪，众人怔怔的看着她无声而凄惨的哭泣着，忽听草动声，回头一瞧，只见商君烈、司马空空、沈见愁、柯白梅从左侧而来，杜熹夫妇与尹天恩崔静秀等人也跟随而来。
“你干什么？”小翠恼火的摔开蔡婀的手，“你以为，你会哭两声，装得伤心欲绝的模样，就能让我们原谅你吗？”
“小翠……”蔡婀抬起泪眸望着她，“请你给我一把梳子。”
小翠呆呆的望着她悲哀的神情，不由自主的依言掏出一把木梳递给了蔡婀。
蔡婀缓缓的吸了口气，满眼泪水，勉强微笑了一下，“暖暖……从小儿，你就替我梳头……如今……你要走了……我想……帮你梳一次发……让你漂漂亮亮的走……”
暖暖伸手接住她大滴而落的泪水，含着笑，轻点了一下头。
“你？”小翠愕然的望着蔡婀，只见她专心致志的替暖暖打理着丝丝秀发，旧泪未干，新泪密布，伤痛的模样儿不似无端端装出来的。可是，小翠不明白，她为何要那么伤心？她究竟与暖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如珊与无痕对望了一眼，默默的走到一旁。
“我……我有……最后一个请求……”梳妆后，暖暖的神色显得格外的好些，苍白的脸上也莫名添了一抹红润。
“你说。”蔡婀伸手轻抚她光滑的额头，慢慢的，柔柔的，一下又一下。
“我希望……小姐……可以把我葬……葬在……老……老屋……桂……桂树下……”暖暖露出那种渺茫的幸福的神情，向往的继续说道，“我……我还记得……小……小的时候……陪陪小姐……念……书……您……您……”
“我不喜欢念书，我吵着要出去玩，后来，你就骗我说，念完书就陪我出去玩儿……”蔡婀接过她的话说道，“于是，我就上了你的当，一整个下午，都老老实实的在念书。”
暖暖浅浅的笑着，“哪哪有老实？……是……一会儿……如珊小姐送……糕点来……一会儿……子琛少爷……又又送燕窝来……您就……不停的在吃……”
如珊闻言，神色巨变的倒退一步，无痕眼疾手快的将之扶住，二人惊疑不定的对望了一眼，同时转回头定定的看着蔡婀。
“你还笑？后来娘、慧姨她们都来了，娘还说要考我，随便挑了一首诗叫我背给她听。”
“我……想听……你再背一次……”暖暖疲乏的微扇着沉重的眼帘，轻轻的央求道。
于是，蔡婀那颤抖的凄凉的声音便慢慢回荡在空寂的荒草间。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暖暖松开了紧握她的手，沉沉的落了下去，蔡婀鼻子一酸，俯首望去，只见她，将头一偏，带着笑意安详而去……
第八十五章 落寞而归
“暖暖……”小翠哭着扑了上前，摇晃着暖暖嘶喊着，“你不要死……暖暖……你不要死……”
如珊一手捂着唇，目不转睛的瞧着蔡婀，慢慢的走至她身边，犹豫片刻，忍不住抬手拉住她的衣袖，“你……你是……”
蔡婀木无表情的挣开她的束缚，从袖中掏出随身匕首，拖沓着步子爬到暖暖身旁，一声不吭的挖掘着泥土。
“人死不能复生，婀儿，你不要太难过了。”商君烈伸手轻触她的发端，安慰道。
“是啊，你要做什么？不如……我们帮你好啦。”无痕与天鹰自告奋勇的想上前帮忙。
不料，蔡婀一旋身，用力挥开无痕的手，大眼瞪得滚圆，愤怒且冰冷的吼道，“滚开……不要你们装好人，你们……和那些假仁假义的和尚道士通通都是一丘之貉，滚……通通都滚，今天，我就算挖到手断了，残废了，也不要你们一个人帮……滚哪……滚……”
“婀儿……”司马空空怔了一怔，意外的看着她，“你怎么了？君兄也是好心想帮暖暖姑娘料理后事，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好心？”蔡婀抬目望着司马空空，笑的眼泪都冒了出来，依然止不住的笑个不停。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柯白梅推开司马空空，焦急的上前搂住蔡婀，好言相劝道，“婀儿，别哭了……有什么事，告诉妈妈，妈妈帮你解决，啊？”
“柯妈妈……你的好意……婀儿心领了。”蔡婀轻轻推开柯白梅，转身继续挖土。
“好了够了，不要再挖了。”尹天恩突然冲过来，一把将蔡婀拉起身来。司马空空与沈见愁发愣的望着他，喃喃道，“驸马这是怎么了？”
蔡婀用力甩开他的手，昂着下巴，含恨相望的眼神，瞧的人心底发寒。
“驸马。”崔静秀用力扯了下他的衣袖，拖着他后退数步，低语道，“不可冲动……”
“好了好了，妖女也死了，又没戏看了，我们都回去吧。”莫欣彤甚觉无趣的翻翻眼睛，折转身径自说道，“一个万毒山庄的小婢女，用得着那么大费周章的公审吗？熹哥，我们走吧，又没什么好看的。”
“那，驸马，我们也走吧。”静秀扯扯尹天恩的衣角，后者凄凄的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柯妈妈……麻烦你，回去告诉暮云哥哥，就说我要去办点私事，暂时不能回去了。”
“可是婀儿。”
“请你什么都不要问，答应我好吗？”蔡婀打断柯白梅的话，含泪请求。
柯白梅迟疑着点了点头，“那……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通知我们。”
“婀儿。”司马空空皱着眉头正想说话，商君烈便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对之摇了摇头，“什么都别说了，就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下吧。”
“那……我们先走了……”沈见愁轻拍下她的肩膀，“你一个人小心些。”
蔡婀充耳不闻的掘土刨地，小翠一趟又一趟的折返，将拣到的树枝慢慢堆砌到暖暖四周。
曲终人散，薄暮降临，蔡婀一手举着火把，与小翠齐肩而立，凝视着安躺在火光中的暖暖……
火光映衬着二人满是泥土的脏污小脸，熊熊的燃烧……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小翠扭过脸望着蔡婀。
“我要完成暖暖，最后的心愿……“蔡婀捧着暖暖的骨灰坛子缓缓的站起身，那头铺散的长黑发衬着一款及地白裙，随着夜风微微飘摆着，裂裂作响。
恍惚间，小翠突然有种错觉……仿佛，昔日曾见过那样的身影……
熟悉的感觉竟让她脱口而出道，“你……你很像一个人。”
“是吗？”蔡婀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若即若离的笑。
“你很像我的姨娘，白如玉。”小翠肯定的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这个可怜的孩子，竟然仍以为，她自己就是凝惜，凝惜就是她……
蔡婀的心中陡地泛出一股凄酸的感觉，含着泪缓慢的走至她面前，抬手轻触她俏丽的脸蛋，“小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离开万毒山庄，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不要再浑浑噩噩的过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