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1 / 2)

>  时近五月,关内已经是青草蔓蔓的夏初时节,关外却还是风沙漫天古道瘦马。

林之卿身上盘缠不多,只牵着临别时四人送的一匹老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饶是师尊在眼前恐怕也看不出这个面黄肌瘦的青年就是林之卿。

进了兰州城,林之卿不敢再住宿,只能在客栈打尖,睡在废弃的城隍庙中。

兰州城实际上已经是在白衣教的控制之中,甘肃巡抚被白年制服,变成个傀儡官儿,对白衣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气焰更加嚣张,肆无忌惮。

城中百姓畏惧他们,有门路的听到风声前就早早地投奔了外地亲戚,没有门路的苦守在老家,虽然无性命之忧,可原本还算繁华的一座城,已经死寂一样,日夜有白衣教众把守,无人敢轻易出入。

林之卿使出要把无缝的鸡蛋也要叮出缝儿的劲头,削尖了脑袋也要混进巡抚府邸中。

可恨重兵把守,林之卿轻功也不行,连夜要翻墙进入的念头也被打消了。

林之卿苦思不得,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在附近溜达。

他穿的破旧,竟有人把他当成了乞丐,往他常坐的墙角丢几枚铜钱。

林之卿哭笑不得,把铜钱小心拾起来收在怀里。

若是放到从前,他肯定是对这施舍嗤之以鼻,乃至于要揍人家一顿。

可经历过这么多,再由鸡鸣狗盗一点拨,才顿悟,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死都不怕还怕别人的可怜吗?何况他当真是手头紧。

这样一来,倒是让林之卿灵光一闪,索性假扮成个乞丐,厮混到了乞丐窝里。

这日,兰州难得下雨,加上尘土飞扬,雨水不多时就化作了泥巴汤子,把整个城都弄得脏兮兮。

林之卿肚饿,外出觅食,看到街边一个小面馆正煮着热腾腾的牛肉面,不由地食指大动。

林之卿在人家铺子前面徘徊不走,把老板惹恼了,骂道:“哪里来的臭乞丐,滚,别在这碍事!”

林之卿脸皮已经厚得很,他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手里雪白的面条拉成细长的一缕,下到汤锅里一滚就捞出来,浇上香喷喷的牛肉老汤,上头再堆一些切得极薄的烧牛肉和香菜,香味能勾得人口水都留下来。

老板拿着擀面杖把林之卿哄到一边,林之卿也不过来讨人嫌,蹲在一旁看他盛面,闻着香气仿佛就能吃饱一样。

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林之卿就淋成了落汤鸡,在雨中形容狼狈。

老板偶尔抬头一看,见那个乞丐也不找地方避雨,还是可怜巴巴地往自己这里瞧,心里也就动了恻隐之心,用面杖敲敲面板,道:“你过来。”

林之卿赶忙跳起来,但是到了屋檐下,低头一看身上泥水,又不敢进去污了他的店面,于是只站在屋檐下。

老板倒是觉得这个乞丐挺通情理,筷子一捞,把才下好的面盛在一只海碗中,加上老汤,端过去给林之卿:“吃吧。”

林之卿连连局够表示道谢,接过碗筷站在那儿就稀里哗啦地喝起面条。

他吃得极香,仿佛手里端着的不是一碗面,而是什么珍馐美味一般。老板看他吃的开心,又多给他添了一勺汤。

林之卿把汤都喝完,舔了舔碗边上的汁水,打着嗝把碗筷送回去。

老板一直没见他说话,于是奇怪问道:“你是哑巴?”

林之卿肃然,指着嘴巴摇头。

老板轻叹:“大家都不容易,都有自己的难处。”

林之卿揉揉肚子,看到外面雨正大,也不好出去,就脱了鞋子坐在屋檐下避雨。

饱了就容易犯困,林之卿抱着腿,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他是被一阵杂乱给吵醒的。

面馆对面是一家酒楼,门脸十分精致。林之卿来了这些天,也知道了这座酒楼是兰州城数一数二的四方楼,只款待达官贵人。

据说白衣教主时常光顾,因此林之卿也经常在这一带徘徊。

这杂乱,正是白衣教主到来所致。

林之卿狂喜,却不动声色,仍是烂泥瘫在原地。

虽是下雨,但仍无碍白衣教主的兴致。

十几名白衣教众雁阵于前,把四方楼都围了起来。先后来了两乘步辇,四个壮汉抬着,朴实不见奢华,上面坐着两个人,两人均是青衣。

林之卿一见,瞳仁忍不住一缩。

来了。

来人正是殷承煜与白年。

殷承煜养伤养的烦闷,执意要外出走走。白年不乐意,可执拗不过殷承煜,只好各退一步,两人一同出游。

不想挑了个下雨的日子,殷承煜更加不高兴,白年为哄他,便安排到四方楼享受美食。

其实殷承煜更希望能找个不仅能有美食还有美人的地方,可白年怎会同意?两人各怀鬼胎,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殷承煜坐在二楼,窗户大开,飞檐下系着的铜铃在风雨中叮当脆响,倒有情趣。

“我不喜欢西北。”殷承煜看着窗外即便是雨天也有些蒙蒙的天空。

“西北天高云淡,有它的好处,江南矫揉造作,哪里比得上西北爽朗粗犷。”白年把陈年高粱酒斟在两人面前的瓷碗中。

“西北的酒,也得是大碗喝,大块吃肉。”

桌上是新烤的全羊,各色野味或红烧或烧烤,油亮诱人。

白衣教源自西域,西北风俗其实并不陌生。可殷承煜天生就厌恶那儿,想方设法要走,让白年十分不快。

“不吃了。”殷承煜垂眼,把那碗散发着呛人香气的酒往一边推了推,一低头,就看到对面一家小面馆。

老板还在抻拉面条,但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在面馆外的角落,一个乞丐光着脚,两腿伸在屋檐下面,借着雨水洗脚。

那人的身形……还真像……

殷承煜闭着眼也能把林之卿画出来,一颦一笑,被干的时候躯体扭曲到何种程度,柔韧的腰肢与修长的大腿如何被这样那样弯曲,历历在目。

殷承煜盯着那个肮脏的乞丐出了神,让一旁的白年也好奇往外看一眼。

“看什么?”

殷承煜这眨眼:“饿了,吃饭。”

白年无语地看着满桌没动一筷的美食。

那个乞丐仿佛被殷承煜赤裸裸的眼神刺伤了,他把破草鞋在雨水中涮了涮,往脚上一套,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走进雨中。

隔着茫茫雨幕,林之卿没有抬头。

他感觉得到,殷承煜的眼睛仿佛是要剥光他的衣服一般地盯着他,事到如今他还不想就这样被抓回去。

林之卿头也不回地,依旧是那样懒散漫步一样的步伐,经过四方楼下,往东边走去。

殷承煜有些留恋地又看了一眼乞丐的背影,舔了舔唇。

“哼。”

白年似是察觉到什么,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把殷承煜弄的莫名其妙。

往事

殷承煜算得上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因此被白年变相软禁,也只是表达了某种需求得不到满足,其余时候都非常受用。

良辰美景,好酒好肉,若再有美人那再好不过。

可惜白年那个不懂情趣的。

殷承煜百无聊赖地趴在贵妃塌上,眼睛在守在门口的教众身上扫过。

他生性爱美人,不仅养了一群美人,连使唤的仆从和暗卫,也都挑相貌端正,放一般人里属于上乘长相的那类。

白年却想的实际得多,对于他来说,除了某人,色相只是一副皮囊,好坏都不入他的眼。

至于白衣教主那更是歪瓜裂枣也有,偶有几个出挑的,也蠢笨不懂风情。

殷承煜失望地收回视线,今天换的这一班长的也倒尽胃口。

既然眼福不能饱,殷承煜便向白年要一套笔墨纸砚。

白年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这人雅好丹青,尤擅工笔花鸟,于是费了心思弄一套上好的端砚宣纸,配以四色颜料送来。

殷承煜眼前一亮,便镇日里写写画画消遣光阴。

白年兴致勃勃要赏画,不料殷承煜掩卷沉痛道:“此乃抑郁发愤而作,小弟实不愿师兄为小弟担心。”

白年一听,暗自忖度,是不是哪里惹殷承煜难过了,于是又挖空心思要讨他欢心,皆大欢喜。

后来有陆陆续续添了绢帛等物,殷承煜的画作也越来越多,闲暇时还亲自装裱成册,藏在枕边每日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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