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么想去巫族,成为我龙昳的敌人吗?”一个冷毅的声音兀自响起。
林间身影闪动,龙昳提剑已经走到了近前。纤婵惊慌地站起身来,一手撑住树干保持身体的平衡,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龙昳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阴沉的目光落在风的脸上,右手仗剑而出,冷冷地说道:“出招吧!你能过我十招,便把她带走!”
风早已听闻龙昳剑术了得,见他如此蔑视自己,也不搭话,抽出佩剑便向龙昳砍杀过去。一时间,燥热的树林刀光剑影。双方的侍从执剑而立,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一招一式。
“第七招!”随着龙昳清亮的嗓音,一声脆响传来,风的宝剑竟被龙昳的剑气生生震落在地。风颓然跌倒地上,鲜血沿着手指滴落下来。
“是让我送你一程,还是你自我了断?”龙昳的声音那样冷酷无情,利刃只要轻轻送出,便能立时取了风了性命。几名巫族侍从仗剑而出,却被龙昳手下的侍从挡住。
“留他一命!”娇软的女声轻轻响起。
“你不要他死,我却偏不让他活下去!”龙昳的声音那样冷,横剑一推,剑刃触到了风的脖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的手已经沾染了太多的血腥。我不想你是一个凶残暴戾的人!”她走到了他的身边,捉住他的手臂,柔声说道,眼睛里写满了忧伤。
龙昳皱起了眉头,略一沉吟,还剑入鞘,拖起她的手,默默向自己的座骑走去。纤婵不禁回头望向一脸沮丧的风。此时,龙昳已翻身上马,冷冷地喊道:“苏兰!”她不禁一怔,有些疑惑地望向他,半晌才记起,这是他给她的名字。却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已俯身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上了马背。她的脸兀自羞得通红,却不敢有丝毫挣扎,只听他在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往后,我不许你再看别的男子。否则,我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网开一面!”
“那你索性挖掉我的眼睛!”她依旧温言软语,却是绝不退让的坚持。
龙昳伸手托起她的头,强迫她望向自己含怒的眼睛:“你可知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渴望得到龙族王子的垂青?”
“那与我何干?”她倔强地说道,垂下了眼帘,闭开他火热的目光,脸却更红了。
龙昳不禁一怔,微笑冲散了眼中的怒火,双手握住缰绳,带着纤婵向前奔去。
龙族的军队终于开拔,离开了苍灵之山,离开了苍之族。当旌旗漫卷,得胜的军队留下仍在流血和哀号的失败者,开始了回国的征程时,苍灵山上的樗棉花已经开始谢了,圣山露出了庄严的青苍。赤龙渊留在了灵月宫内,担负起安抚民心和寻找传说之人的使命。苍之族成了龙之族的又一个附属城邦。
那日,素月怔怔地站在苍灵山上,望着迤俪而去的异族军队,心里一片空漠。她无力改变族人的命运;也难以拯救被掳走的妹妹。征服者留下一片焦土,而她的心已然是荒草丛生。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走小公主吗?”侍女红萼心直口快地说道,“不如我们跟上去,找机会把小公主救出来。”
“你有本事从两个龙族侍卫和龙昳手中把人救出来?更别说这眼前的千军万马了!”素月冷冷地说着,“他们不会伤害她的。她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我们向西走,照母亲说的那样,去巫之族,向昊天求援。”
“他们真的不会伤害小公主吗?可前日眉伊和眉雅不是带话来说,龙昳让小公主做他的贴身侍女。她可怎么受得了!我们还是……”红萼话没说完,却被侍女绿衣扯住了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下去。此时素月已经一脸漠然地翻身上马,向龙昳大军行进的反方向疾驰而去。红萼跺跺脚,只得和绿衣催马跟上。
风和尘沙扑面而来,素月却只是扬鞭促马,对自己毫不顾惜。纤婵不是他们想要的人,那么谁才是那个传说中的人?十八年啊,那个秘密已经好好地掩藏了整整十八年!那是她和母亲之间的秘密,即使是至爱的妹妹也是不可以知道的。她们一直以为,只要守住这个秘密,就能避开亡国灭族的灾祸。可是究竟是谁,竟然识破天机,道出了那样不祥的预言?只在转眼之间,她原本拥有的一切——家园、亲族竟然一夕之间灰飞烟灭!也许,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空——十八年的大梦一场啊!
第三章 名剑楼(3)
但她毕竟是王女,哪怕家破了、族灭了,她依然是万人之上的王者!她不会甘心这样的命运,她要用自己的秘密作为交换,换回一顶永世不堕的王冠!她要让龙之族匍匐在自己的足下,她要让龙昳为今日付出血的代价!
谁也不知道名剑楼的主人祈阳先生究竟有多少岁了,苍灵山附近最年长的老人提起祈阳先生也直说是老前辈。人们所知道的只是,祈阳先生的剑术相当了得,却没有任何人见他使过剑;人们还知道他的门下有十七个剑术高明的剑客,但是没有人见过这些剑客的真面目,他们一律身着黑衣,脸戴人皮面具,使得一柄玄铁重剑。人们知道得最清楚的就是,名剑楼是做租赁剑客买卖的。名剑楼剑客的性命不比一笔生意贵重,只要你使足了金子,便可以让剑客为你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当然,所有的买卖都没有定价,所有的价格都由祈阳先生自己说了算。
以公主的千金之躯涉足市井,几日下来,素月已然疲惫不堪。但她咬牙支撑着,国仇家恨和心中熊熊燃烧的欲念便是她绝不退缩的理由。此时的她正端坐在名剑楼灯火昏黄的厅堂里,打量着房间里颇有异域风情的物品,等待着命运的转机。厅堂的墙上挂着一幅名为《火祭》的图画。画中神灵大巫的背影仰面朝天,双臂与十指奋力向下伸张着,长发在凌乱的风中飘扬,天空是一片被诅咒的火红。
这幅图画让素月的心为之一颤。灵月宫里也有一幅这样的画,母亲说它便是那个神秘的传说、可怕的预言在尘世中的凭据。“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她不禁幽幽地吟道。
“好一个‘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一个苍老而喑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素月回身望去,却见一个干瘪的老人扶着拐杖已出现在昏暗的厅堂内。他皱缩的皮肤将五官彻底掩藏在了衰老和沧桑之中。颤抖的老人佝偻着身体,艰难地跋涉过不足十米的路程,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你就是素月姑娘吧?”老人坐定了半晌,才喘息着,艰难地说道,“能念出刚才的句子,姑娘应该很清楚这幅画的来历吧?”
“听母亲说,这幅画叫《火祭》,画的是神灵大巫为情所困,背逆天命,遭到永恒诅咒的故事。”莫非这个祈阳老人竟也是个通神之人?或者,他竟然就是那个散播预言的罪魁?
“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竟然知晓的不少。天界不可以有烟火人间的男女欢爱。人们啦,明明知道会万劫不复,却还是会在情涛爱浪中泥足深陷,甚至逆天而行,连尘缘决绝的神灵都无法逃脱诅咒呢。爱恨情仇尚且如此,名缰利锁更是概莫能外吧!”祈阳老人的眼睛阴鸷地盯着素月,见她一脸错愕,随即岔开了话题,“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姑娘直说,你需要怎样的剑客。”
“我要先知道你的剑客能为我做什么。”
“那要看你有多少金子。”
“我要买下你最好的剑客,无论多少金子!”素月坚决地说道,目光冷冷地盯在祈阳老人的脸上。
老人似乎只是略略扬了扬眉,依然淡淡地说道:“名剑楼从来没有出售过自己的剑客。姑娘,你可以……”
不等老人说完,素月扬了扬手,红萼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到了老人面前,解开包袱,一堆打磨细致、大小一致的金珠滚落到了几案的每个角落。金珠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老人眯着眼,瘦骨嶙峋的手抓起一把金珠,用手指细细地摩挲着。“姑娘,有财不可外露啊!”老人说着,抬起湮没在皱纹里的眼睛定定地打量着素月,手却一刻都不曾停歇,利索地捡起几案上的每一颗金珠放回包袱中,再仔细地打上结。
“我想知道姑娘带上剑客是往西行还是向北走。”
“我们西行还是北走,你管得着吗?”红萼没好气地说道,对眼前这个琢磨不透的老人早就不耐烦了。
素月挥手示意她退下,道:“这与我们的买卖有干系吗?”素月毕竟是在深宫中长大,不假思索便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大有干系!向北走是去龙祗的领地,向西走则是昊天的势力范围。直说吧,姑娘要去西边,我祈阳老人就为你破一回例——金子我收下,名剑楼最好的剑客沈肖就是你的了。”
凭着直觉,素月知道这样的买卖有问题。沉吟了半晌,她才缓缓问道:“你和西边的什么人有过节吗?”
风烛残年的老人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干哑的笑声在夜风中透着那样诡谲的气息:“沈肖到了西边,的确会为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