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可以利用她苍族公主的身份,号召苍族民众揭杆而起,反抗我龙族的统治。”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淋湿了他坚硬的心地。他听见她那样无助地说道:“母亲、家园、王族的尊严,我已经失去了一切!龙昳!把我的姐姐留给我,让我知道,她至少是安全的!”这是她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是那样疼痛的微微颤抖的呼唤。他心中一痛,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她却似受惊一般,竟使出浑身气力,拼命将他推开,倚在墙上,目光闪烁地望向他。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他的眼睛里满是她所不曾见过的忧伤和温柔之情,“你所失去的,我会全部补偿给你。我会给予你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轻声道:“那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姐姐愿意留在苍灵山下,留在灵月宫中,我绝不强迫她随我们去天娑城!”
“真的?”
“此生此世,我龙昳绝不会欺骗于你!”
第七章 迷局(1)
彻夜无眠。白衣的少女静静地坐于廊下,手中的书卷只是无心的装饰。她那样揪心地思量着,尽管龙昳答应会放了素月,但素月可会心甘情愿地回到苍灵山?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翻开书卷,强迫自己丢开纷乱的思绪,却是无法做到。“婵儿!”有惊喜的呼唤传来。她有些茫然地抬头循声望去,不禁欢快地起身,向来人飞奔而去。
“婵儿,这些日子以来,一切可好?”素月饱含热泪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失而复得的妹妹,满是爱怜地问道。
“婵儿一切都好。姐姐受苦了!”眼泪从她纤丽的面庞上滚落。
素月轻轻为她擦去泪水,柔软的声音里温情脉脉:“姐姐所受的不算什么。倒是你,婵儿,龙昳可有为难于你?别哭了,姐姐在你身边呢。姐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于你!”说着,她拉起纤婵一起坐到了回廊上。
龙昳在窗口默默地注视着姐妹重逢的一幕,细细地打量着素月。两姐妹模样颇多相若之处,但比起素月的娇艳来,她则太过素净。同是明眸善睐,素月却是惊鸿一瞥的冷艳,孤傲凌厉;她则是青萝拂行衣的淡薄,波澜不惊;同是巧笑倩兮,素月的笑桃李春风,一时惊为天人;她的笑却如璞玉般温润,风清云淡。她是长在他心间的一枝青莲,在寂寥的湖心,亭亭绽放。
龙昳思忖着,推门出屋。素月惊得腾身而起,她应该想得到,纤婵是跟他在一起的,但重逢的喜悦竟然让自己忘记了眼前的仇恨和危险。
“殿下!”将素月带来的上官逸扬恭敬地候于一旁。
龙昳却对他视若无睹,只是淡淡地对素月笑道:“公主!两年不见,素月公主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了。”
素月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冷冷地逼视着眼前之人。她还记得两年前龙昳奉龙祗之命,到灵月宫朝贺母亲寿辰时的情形。那时,自己还是个十六岁的无知少女。她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傲慢和不羁。而今时今日,她的心中装满了对他刻骨的恨意,家仇族恨,她欲杀之后快。
“你想要怎样!”她好容易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恨恨地说道。
“和公主叙叙旧,不好么?”他咧嘴而笑,一切天经地义般。
“我们有何旧可叙?”素月恼火地说道,“你打算怎样处置我们姐妹?”
“天娑城自古繁华,商贾如云、风景如画。我只想邀二位公主赴天娑城一游。”
“除非我死!”素月咬牙切齿地回敬道。
“姐姐!”纤婵急忙拉住她的手。多日形影相随,她深知龙昳素来吃软不吃硬,而素月则一向刚烈。她望向他,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龙昳……”她轻轻地说道,却是欲言又止。她想提醒他对自己的承诺,又怕让素月知道自己竟然向仇敌乞求仁慈。
仿佛是不想让她如此为难和心痛,他冷冷地说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必须回到灵月宫,并且誓言此生此世永不离开苍灵山!”
“要我忘记丧亲之痛、覆国之仇、灭族之耻么?休想!”素月却是分毫不让。
“姐姐,母亲一向教导我们,只有爱可以生生不息,而仇恨总是可以化解的。”
“苍族是怎样宁静自省的族类,可我们得到的是什么?是杀戮和压迫!婵儿,莫非你已忘记,母亲是怎样惨死的!”素月逼视着她,她知道她柔弱善良的天性,可她绝不希望她对敌人仁慈。
“永远背负仇恨又能如何?难道让苍族百姓再遭受一次血雨腥风么?”
“婵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素月生气地说道,“我们是天生的王者!让王冠闪亮的,不是仁慈的眼泪,而是弱者的热血!”
龙昳皱起了眉头,素月所说的,倒是与父王同出一辙。
见龙昳脸色阴沉下来,纤婵急忙对素月轻轻说道:“一切可以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到苍灵山,再……”
“我有说过让你走吗?”龙昳冷冷地打断了她,又对素月说道,“既然公主不愿返回苍灵山,那就随我去天娑城!上官逸扬,把公主带回房间,用过午膳便上路。再过三两日,我们与白龙将军的大军会合后,你便可自行离去。”说罢,他拉起纤婵的手,不由分说便向屋里走去。
“你冷么?手心为何如此冰凉?”他见她失魂落魄地坐着,脸色惨白,不禁关切地问道。
“你要强迫她去天娑城,她会死的!”她抬头望向他,眼睛里满是担忧。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他皱眉道。
第七章 迷局(2)
“你可以想想办法,让她改变主意,或者……”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或者,你改变主意。你知道,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
他叹息着,温柔地说道:“如果仅只关系到我龙昳,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放了她。可你知道,如果她去到巫之族,成功游说了昊天。届时,天下刀兵四起、生灵涂炭,也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可是……”
“不要再想了。你扑不灭素月心中仇恨的火焰,更无法阻止她对权力的欲望。”他打断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我。”
她叹息着,忧伤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抬眼望向窗外苍茫的青空。她的眼睛里有那样多他无法明了的迷惘。
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龙昳独自坐在庭院内饮酒。自早晨见过素月后,纤婵比往日更显忧伤和沉默。此时,她正坐在屋里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她不说话,他无法猜透她的心思,更无法强迫她服从自己的心意。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让他无比烦乱。他没有兄弟姐妹,从小父亲便要他弃绝人世一切柔弱的情感;他一向以为,人只要死得其所,便无可怨悔。他无法理解纤婵对素月的手足情重。她似乎可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慈悲、怜悯,却惟独对自己情淡心冷。而自己对她却何止千依百顺!
“花好月圆,王子殿下独自饮酒,岂不扫兴。不如让在下与殿下小酌几盏,说说话,解解闷。”上官逸扬御车行了过来。
龙昳不喜欢上官逸扬。他时时刻刻都在躲闪、掩饰的眼神和近乎谄媚的话语,都让他感觉不愉快。但此时,有人陪酒,总聊胜于无。他扬了扬眉头,淡淡地说道:“你既有此兴致,不妨同饮一杯。”
上官逸扬拱拱手,御车行至龙昳身边。“我看王子愁眉不展,似有心结未解。”饮尽杯中之酒,上官逸扬不禁说道。
龙昳淡淡一笑道:“那你不妨说说看,究竟是何事让我烦乱不已?”
“问世间,情是何物!天下事皆可恃人力而取之,惟情之一字不可;天下人皆可恃权势而求之,惟心之所想不可。”上官逸扬望向龙昳,“小可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集天下之重权与财富于一身,却是欲求一颗心而不得!真不知名缰利锁与心中所爱,孰轻孰重!”上官逸扬一语中的,龙昳不禁叹息道。
“王子何须为此劳神?人心不可得,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性。如果一个人丧失了自己的心性,俘获一颗心又有何难?”
龙昳不解地望向上官逸扬,却见他一脸得色,不觉又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