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过去在书上看过有和狼交谈的“狼孩”,有用萧笛之声与小鸟合音的奇人等等,不免好奇问道:“夜姐姐莫非真是有与马儿沟通的灵力,或是有精通马术的师傅教导?我看这骄横的萨仁,渐渐都转了性子了。”
“除了属下爹娘留下的口笛,再无人传授他法。”夜的语气淡淡,却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
说到她早逝的家人不是什么好话题,不便再问,我只是心领神会地点头。夜仍是耐心地调整着马的挂饰与缰绳,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沉默之余,却听“吱呀”一声大门自动一开,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爱猷识理达腊还是什么不速之客?若真是爱猷识理达腊,又会带来什么消息?任我思绪烦杂难纾,那门却只是开了一半,便再无动静。我惶惶望向夜,夜只做了一个“不要说话不要动”的手势,然后挡在我前,探步向大门走近。离门板约有十寸距离时便站定,稍尔一个纵身,轻轻跃于围墙之上。看得我那是一个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么?!
夜在围墙一瞥,就转身跃下,从容向我的方向走来。我心中满是莫名其妙却不敢开口问,一眼疑惑也在那冷艳的脸蛋里得不到回应,郁闷之余只听见一阵拍手之声离耳愈来愈近,和着那肆无忌惮的声音:“夜姑娘果然好本事,智勇双全,小王佩服佩服……”
自大狂!又是该死的自大狂在搞鬼!怪不得夜从围墙上跃下后满脸的表情只写着两个字——无言。这种非常时刻居然被人恶搞,而且还是哪个讨厌的自大狂!管他是太子还是太阳,我现在寄人篱下,却只能做敢怒不敢言的小白兔:“我说太子殿下真有雅兴,今日有何赐教呢?”
其实画外音是在唠叨:“我说自大狂,你在本公主前你小样耍什么花招,你自作聪明,你无不无聊啊你……”
那棱角分明的脸玩味般一挑眉头:“看阿盖公主之神色,所言应并非此句吧?”
不是吧?!难道他还有读心术?我脑袋又是三道黑线,自知这个话题多说无益,赶快转了舵,往门外探了探脑袋,遂关上门,问道:“孟……事情……怎么样了?”
爱猷识理达腊见我面露慌张,停了打趣,就再没了表情。稍尔,正色于左右人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又以同样毫不妥协的语气,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落下句:“厅内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又是借一步说话,以前我总纳闷,为何每次知道自己将要与他单独说话,就会不自觉地紧张与忐忑?现在总算弄明白了,就是爱猷识理达腊凌人的盛气与不知何种手段的“神通广大”带来的“无所不知”,于我的压迫不小。然而今日看他正了脸色,自知此事非小,只是敛了几分紧张,“诺”了一句,跟他进了厅。
小院的正厅也不大,空空的却不显久无人居的肮脏。一步步远离了夜和侍从,我唯唯诺诺地走在爱猷识理达腊身后,开门的气流带来他华丽的衣袍淡淡的熏香。
有些傲慢的味道,却,没有龙涎香那么张扬……我深吸一口气,偷偷想着,谁知他竟像爆发出思忖多时的念头一样,没有一点过渡,扑面就是一句:“倘若没有孟恩,你我就再无话可说?”
这气势突如其来,我没有任何防备,只敢低头。眼神游离,瞥见他握成拳的手指居然已关节发白,再看额上,青筋暴露,着实吃了一惊。爱猷识理达腊如此动怒,半年多来,我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只是垂个头,不敢说话。
“咚”,只听他重重一拳垂在案几,怒道:“孟恩孟恩,你张口就是孟恩!在下人旁边,你都不给我半点面子!我爱猷识理达腊来回辗转,为何?!”
高傲的太子终是受不了自己没有高傲的阶梯,我刚才换的话题真是不经过大脑,正正触了他的死穴。恍惚间突然那想起刚才他那张从逗趣到没了表情的脸,寒得我一阵颤抖——没有表情往往是最可怕的表情;看不透的人通常也是最可怕的人。在这一点上,太子和当今皇上一样,深不可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在关键的时候忘记了呢?!
他不是当朝皇上,我不可能以木艺为话题稍做缓和……第一步就走错,之后该如何收拾好这局烂棋呢?想不通也不敢再想,那必是早就煞白了的嘴唇只是吐出一句低低的:“对不起……”
“小王机明算尽,却总是猜你不透。若你成为太子妃,尔后母仪天下,舍你其谁?可你的心心念念,自始至终却未曾有我分毫……”他深呼一口气,叹下重重的悲哀:“今日放下一切,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对你,到底算什么?”他的语气仍是凌厉,最后却流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温柔:“我希望你,仔细想过,认真回答。”
我没有回答这种问题的心理准备,直视他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这个问题有何难?太子只需设身处地想想便知。”万恶的古代万恶的男权,我才不想在这种铁蹄下低头,铁下心来,将这自大狂一军:“待阿盖远离大都,太子仍是过得风起云涌。
语毕,我作势抱拳鞠躬恭贺状,笑颜如花暗自得意。再次抬头,脸上的笑容却再也僵持不住了——正对的,是那么一张阴暗绝望的脸。
“一座城市,没有自己爱的女人,再繁华再喧闹也是孤独。”爱猷识理达腊的眼睛空洞得只有一团漆黑,沉重得让人有些失神。他看我,话音默默涣散:“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万没有想到一个玩笑激起千层浪,气氛down到如此,也不是我的初衷。态度?说真的,就算孟恩,无论是他对我还是我对他,是爱与否,我也看不清楚,又何况自大狂?只是个错乱的时空来客,占了他人的身体,又有什么权利说爱!
人犯错误,大半是该用真情时太过动脑筋,而在该用脑筋时又太感情用事。现在,我虽然有求于他,并没有欺骗他的理由,沉思片刻,答道:“阿盖心中所想,女子对一个男子的态度,要么,如同隔岸观烟花,心里惊动,却无关痛痒,满目照耀。”我自作镇定,娓娓道来,踱至桌前,为他倒上一杯清茶:“要么,就是冷暖自知,血肉纠缠,不依不挠。”在他略带惊奇的目光下安然就座,继续言道:“对此,女子从来都不曾有中间状态。对爱,不计代价”
当他不再大咧咧自称“小王”的时候,就是完全放下了太子的架子,只是纯粹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说自己想说的话。几个“我”字,在发白的指节背后,更让人心疼。以爱猷识理达腊的聪明,当然听得出我的婉转。我想,此时他许是无以接应,就铺了个台阶:“阿盖知道,太子,会有人爱你,爱你的才情,爱你的高傲,爱你的毫不妥协……”
“好了!”爱猷识理达腊硬生生打断我的话,语气里只剩下冷漠“‘不计代价’!小王记住了!”一甩衣袖,阔步径直走出,只甩下一句话:“换好衣服随我走!”
这只是一场失败的、不了了之的交谈,在爱猷识理达腊阴沉的面庞后,我只有淡淡的胆怯和愧疚。垂头丧气走出大厅,与夜戴好兵士的高帽,整齐了衣服,便坐上了随爱猷识理达腊而来的马车。我想,“哒哒”的马蹄,也许是带着我们到天牢吧,原有的激动,却被刚才爱猷识理达腊最后的表情,惊得非常不安。到底在不安什么,这一路,我终是想不透。
下了车,随太子的步子低头前行。果真是这个地方,惊而止步,抬眼“天牢”两字悬于门头,血腥般红得耀眼。这是我不曾来过的地方,周围有种陌生的安静。
静到……有些诡异。
幸好阿盖在宫里的时间本不多,要么深居府院,要么深居延春阁,并不是一个常见的角色。几次大小宴会下来,交流介绍,刑部之内,见过我的人屈指可数。私下混入天牢,怎么说来也是个杀头的罪,夜警惕异常,听我那么一说,脸色才随心事一齐缓和下来。
尾着爱猷识理达腊的脚后跟,像是有了靠山,我和夜虽然紧张,都把头垂得老低,把自己藏在靠山和帽子下面。天牢的大铁门高而肃穆,见太子站定后,守门侍卫行礼齐齐下跪:“小的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
“嗯,起来吧。”爱猷识理达腊镇定中带着高傲,环视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