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你还好吗?”
齐昭昀简直像是回到了伴读的那几年,他抓住冰冷的门环,无意识的扣着门上的红漆,哑声道:“臣……罪该万死。”
“好了,”刘荣听起来似乎并不惊讶他不顾自己抛出的话题,非要告罪,甚至对告罪的理由也心知肚明:“叛国的是你和我,有罪的也是你和我,我昏庸无能,配不上你的,何况现在我不是国君,也就没有了君臣之分。我和你,只是共担罪责,也都无能为力。”
隔着一扇门,齐昭昀也知道刘荣这时候脸上该有的表情,他并未承情,接受故交,挚友,君主把大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体贴:“无能为力就是最大的罪责,您开解我,又如何开解自己?倘若这样就可以叫我将过往抛之脑后,那您为何郁郁寡欢?”
他深深吸一口冷飕飕的雪夜空气,又长长的吐出去,似乎要吐出优柔寡断,吸入冷酷坚毅,落在顾寰眼中的背影覆雪苍松一般,渊渟岳峙。
刘荣看是看不见,但他也只低声苦笑:“我是无能为力了,你不是。我固步自封,就是尽我所能,从此之后这一方天地……就是我的归宿了,我只等死罢了。重明,你与我不同。”
齐昭昀扣紧门环,发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无边苦痛从心里一直蔓延到肉身,让他只能屏息凝神,忍过着一波痛意,才若无其事的开口:“我知道的,只是太难……太难。”
这其实并非抱怨,因为抱怨给刘荣听是最不合理的,何况刘荣又能如何?齐昭昀把额头靠在门上,被寒意激出一阵战栗,他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门另一面的刘荣,想象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心里在想什么。
人生之痛无处可逃。
到了这一刻,齐昭昀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是在逃避。他其实不如自己想的那样对疼痛和苦难麻木,只是在明白之前就开始躲避,还以为是一种预料先机的冷静自持。他怎么能在宅院里躲上一辈子呢?这本书写完,就该是他真正展露头角的时候了。没有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他能和自己的罪责暂且分离,他即是罪。
“我往后不会再来了。”
齐昭昀沉默良久,交出这样一个答案。
如果是顾寰听到这句话,恐怕并不能迅疾的明白齐昭昀真正的意思,首先要怀疑他有无限伤心,但刘荣对他已经熟悉得如同自己一样,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回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