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昀知道这种恐惧毫无道理。他和顾寰站在同一立场,他没有理由,没有可能去伤害他,但他也知道自己远远不够好,在命运之前也绝不强有力。他太害怕输,太害怕让人失望。
而他已经让人失望到有罪的地步,他背负的东西那么沉重,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无人能够赦免他,也无人能够拯救他,他的负疚感海一样深阔,以至于连尚未发生之事他也害怕结局太坏。
可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他想对顾寰轻飘飘的笑一笑,或者多说点什么,多逗弄逗弄这个爱脸红又爱抱着他的小将军,但最后却率先软弱,放弃了那些原本想说的话,转而对顾寰张开双臂:“先别走。”
这句话对顾寰而言远比他想说的那些强有力,他马上被小将军紧紧拥抱,顾寰在他耳边低语:“我想过,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我不留下你一个人。”
你是雪一样宁静,松林一样深沉,你多么好,又多么孤独。
他搂得太紧,齐昭昀挣扎不得,无法逃脱,于是先是发抖,之后又好像被迫一样柔顺下来,头枕在顾寰肩上,一声也不吭,只是互相把对方留在自己的怀抱里。
顾寰不知道齐昭昀在想什么,但他嗅到悲伤的气味。虽然齐昭昀从未对他开口诉说过什么,但顾寰已经见惯了他的沉默,习惯去读出其中的情绪。
他本能的明白齐昭昀的心,好像那颗心是触手可及的,一颗好人的心。
齐昭昀沉默许久,突然笑了起来,顾寰的脖颈被他的气息吹得发痒:“小将军啊。”
这像是一声叹息。
顾寰的心里忽而安定下来,他知道齐昭昀信任自己,亲近自己,虽然有许多的问题没有答案,许多的后来悬而未决,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和齐昭昀亲密无间,于是一颗心就获得了无限的满足,也回以同样的语气,只是话音不如齐昭昀那样天赋异禀的柔软:“大都督。”
他想起外面的人都说齐昭昀狡狯如貉,在心里微微摇头。貉的脸侧有蓬松的长毛,显得多么憨厚朴实,哪里有狡狯的面相,拿来比喻齐昭昀未免不够贴切。
顾寰从前打猎的时候活捉过貉子,亲手揉捏过那厚实的皮毛,只觉得看起来像是傻乎乎的大狗,沉甸甸活蹦乱跳的一只。大概他确实杀气太重,丝毫不觉得野兽凶猛可怕,甚至觉得十分可爱,很想饲养。
将这蠢呼呼的动物的形貌放在齐昭昀身上,顾寰甚至快笑出声。他的手不自觉的向下滑,落在齐昭昀的腰上,长长吸了一口气,觉得轻盈而满足,整个人都快飘起来,又恨不得化成一条绸带般柔软,缠在齐昭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