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又望了望天:“这风不大对。”
皇后神色一动,挑起眉:“怎么不对?”
她们都不算年轻了,皇后对浮躁又天真的新进宫的美人还能以贤惠温柔的面孔伪装一二,也并不把她们放在心上,但对顾璇玑这一招显然没用,与其若无其事,不如露出一点锋锐。何况顾璇玑从来不是在乎态度的人。倘若她真的这么厉害,早就察觉了自己的意图,甚至从天象和蛛丝马迹之中看出了……
不等皇后想完,顾璇玑就对她笑了笑:“天象须得以阵法结界辅助才能看得清楚明白,只是看出来不大对劲罢了,至于到底指向什么,这就太难判断。倘若皇后真想知道,或许应该问问祭宫。”
皇后暗含狐疑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不咸不淡的点头:“你还有身孕,又快要生了,确实不该辛苦,何况你已经不再是祭宫的人,做这种事也不大好了。”
既然已经提起了孩子的事,二人之间也就更加紧张。顾璇玑沉默片刻,低头望着蜜水,忽然揭破了:“您真的相信么?”
“什么?”她问的不明不白,皇后挑起眉,露出凌厉的端倪。
“尧母门,怀胎十二月,重瞳,谶言,”顾璇玑似乎丝毫不为这些消息所扰,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一瞬间那个趺坐星斗之间,甚至露出一点讽刺的笑意:“所有这些您听过的没有听过的谣传,您害怕了,但是您真的相信吗?”
皇后是个擅长谋定而后动的女人,她一生很少宣告自己即将采取的手段,甚至做了也很少会宣之于口。这是她的习惯,很难被打破,但现在主动将一切摆在台面上的人却是顾璇玑,她觉得措手不及,又觉得在预料之中,望着顾璇玑仍然属于巫烛的那双眼睛,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坦白一次。
“我别无选择。”她最终轻声说:“那个诅咒,那个预言,是那样的,我还能怎么做?”
宫人都站得很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而顾璇玑的面容带着一种神性的宁静,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一点都不像是宫妃,母亲,野心勃勃的未来的太后,她只是听着。皇后意识到自己身陷红尘之中,而顾璇玑从来不是。她没有真正活过,她或许承载着未来的国家和帝裔,但她自己远离红尘,她或许活着,但她从来都不在这里。
这让皇后更加坦白:“我知道这不怪你,但倘若我信了第一个,就得相信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就什么都不信了。”
“人总是人。”顾璇玑简单的评价,把玩着手里浮雕莲花的玉杯,甚至带着悲悯:“你们建立祭宫,你们立下誓言,但你们其实什么都不信。”
皇后笑了一声,带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恶意反问:“我们是人,那你是什么?”
她从没有和顾璇玑说过真心话,这不代表他们彼此一点都不了解。顾璇玑面对她带刺的言语居然思忖了一会,毫无波动的回答了她:“我从没有机会,我从没有做过人,你们也没有人希望我是人。你们从我身上想得到的并非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孩子,你们许愿,我来达成,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