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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1 / 2)

>    可是你却死了!死在那人手上!

太相信他了吗?

以为自己了解他,于是天真的相信他真的会放过罗紫卿,可是……

他忘记了,那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那人并非是碎叶城的任青,而是长安城中的大理寺卿,双手染满无辜鲜血的白无常活阎罗!

安笙就那样跪着,眼前蒙眬了,又逐渐清晰起来。

他以为自己会痛哭,眼眶滚烫,可眼中却干涩得生疼。

悲至极处,反而无泪。

他想说点什么,嘴巴一张,喉头一股甜腥立刻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大口的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血落如雨,刺眼的殷红迅速在眼前蔓延,鲜红的血点尽数洒在那模糊的「罗」字上,和着漆黑的墨色,越发触目惊心。

看着木板上凄红的血迹,点点似乎都是从自己心里剜出来的,安笙伸手抓住胸口。

那里……好痛!

真的好痛!

痛得连这具躯体都仿佛不再是自己似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那染满鲜血的「罗」字,清晰得可怕。

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觉得脸颊上痒痒的,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才知早已满面是泪。

也终于,哭出了声来。

「紫卿……紫卿!」

他伏在坟前,低声哀哭。

早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对方的名字,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人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如同浪潮翻滚起伏,又悲又悔又怒又恨,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了。

可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安笙抬起身来回头,「石头?」

他却愣住了。

那是三个不认识的人,手里提着刀,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来人明显不怀好意,安笙警惕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一人往地上啐一口,恶声恶气的开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下了地府也别怪错人,自找别人索命去吧!」

安笙闻言心中咯登一下,顿时泛起不好的预感,小心的往后退一步,戒备的看向那虎视眈眈的三人。

哥舒碧还不见回来,这三人又明显来意不善,安笙小心翼翼的步步后退,窥见个空子转身想跑,不料对方比他快了一步,顿时又被抓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来的?」安笙怒道。

可随即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他猝不及防,顿时一头摔倒。

另外两人立刻紧紧按住了安笙,把他的双手硬是拽了出来,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安笙顿时心头一股寒意袭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难道……难道他们是要废了自己的双手?

不!不!那怎么可以?那怎么可以?

安笙恐惧的使劲挣扎,使出了吃奶的劲,想要逃脱随之而来的厄运,可那两人力气远比他大得多,毫不费力的就按下他的反抗。

「放开我!放开我!」

他几次强行想要撑起身来,都被对方用力按住,眼里满是害怕与恐惧,看着为首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拔出短刀来。

「不……不……不……」安笙不敢相信的摇头,见那人手中短刀就要往自己手上砍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猛地挣脱对方的钳制,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

可随后只觉得后脑一痛,那三人扯住了头发,将他又抓了回来,腰间忽然剧痛,竟是对方用力一脚踢在他腰上,疼得他蜷起了身子,五脏六腑就像翻江倒海一般,口中一甜,一口鲜血顿时吐了出来。

「胡崽子!不乱动也就不会吃苦头了!」为首的人又在他身上用力踹了一脚,骂道,手里短刀毫不犹豫的就落下。

利刃穿透手背,十指连心,安笙顿时惨叫一声,疼得脑中晕黑一片。

另外一只手上又传来钻心剔骨的剧痛,安笙眼前阵阵发黑,眼中看出去模糊一片,神智都不清了,可是却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双手火辣辣的,像是有火在烤一般,痛得已经麻木了,掌心缓缓流出温热的液体,血腥的味道直直传入鼻里。

失去意识之前,他隐隐听到哥舒碧愤怒的吼声。

◇◆◇

吴太医恭恭敬敬的候着。

帘幕轻挽鲛纱,水晶珍珠帘低垂,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传出沉水香的味道,银铸篆金鹤形烛架上点着粗大的红烛,照得房间一如白昼,七宝香榻慵佣懒的倚着一人,身穿鹅黄轻衫,柔若无骨,说不出的娇媚。

虢国夫人正斜倚榻上,云鬓松松绾成时下流行的堕马髻,随意插着两支金钗,蛾眉淡扫,妩媚的双眼半睁不睁的,正让侍儿给她在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涂凤仙花汁。

良久,虢国夫人才微微张了张她那嫣红的唇,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样了?」

吴太医连头都不敢抬,一五一十的回答:「安管事性命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再加上长期劳累以致气血亏损,落了个虚症的病根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还能做事吗?」

「还是尽量少让他劳心的好,而且……」吴太医吞吞吐吐的,犹豫着该不该说。

「而且什么?」虢国夫人追问。

「而且,他双手筋脉已断,就算侥幸能康复,也再使不上力,算是废了。」

吴太医知道安笙是虢国夫人向来看重的人,一手玉雕功天下闻名,长安城谁人不知?可如今竟然遇上歹徒,重伤了双手,再也做不得精细的玉器。他不知虢国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可又不能不说,一一汇报完毕后,就低头垂首候着,志忑不安。

虢国夫人似乎沉默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她那娇柔的嗓音缓缓传来。

「是吗?再也使不上力,那就是说再也不能做玉了吧?」

吴太医听不出虢国夫人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恼怒还是无所谓,只能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的等着虢国夫人示下。

「废了就废了。」也许是靠久了觉得有点不舒服,虢国夫人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慢条斯理的道:「本夫人要养个把废人也不是养不起。」

「那安管事……」吴太医又小心翼翼的问。

「有空还是去看看,能不能治好都无所谓,该用什么药就用,别让外人说本夫人小气,刻薄下人。」

「遵……遵命……」

吴太医得了虢国夫人的话,才满头冷汗的行礼告辞。

房内,侍儿们小心的给虢国夫人那修长的指甲涂好了凤仙花汁,花汁和了香料,异香扑鼻。

虢国夫人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

她的手从来不拿比饭碗更重的东西,精心保养得恍若婴儿肌肤一般,白嫩细致,十指纤纤如春笋,玉手晶莹似美璧。

虢国夫人凝神看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笑容娇媚销魂,却狠毒蚀骨。

旧九龙白玉冠已碎,当日在场的所有人也悉数灭口,至于雕出了无双宝物的安笙……

双手已废,双手已废!

于是这整个天下,就只有自己府里的那顶新九龙白玉冠了!

那举世无双的大唐宝物!

如今就只有自己才拥有了!只有自己才得到了这鬼斧神工的宝物!

◇◆◇

轻烟袅袅,香炉中天竺檀香的味道随着淡白色的烟气缓缓飘散,清脆的木鱼敲击声笃笃作响,在清静素雅的房间里越发显得清晰。

薛钰闭着双眼,在蒲团上盘腿打坐,低声念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一侧椅上安静坐着的任青,然后慢慢起身。

任青已经来了很久,见薛钰正在做每日的功课,就没有打扰,静静的坐在一旁,眼神却飘忽游离,看着窗外朗朗的碧空也不说话,只偶尔用手指轻柔的抚摸腰间挂着的弯月玉佩。

直到耳边传来薛钰温和的声音,他才缓缓的回过头来。

「青儿,你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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