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有旨!大理寺卿李任青草菅人命,削去官职,即刻下狱!」
听了果毅都尉的话,任青丝毫不为所动,眉毛轻轻扬了扬,竟是微微笑了,然后平静的站起身,任由捉拿他的人把厚重的木枷架到他脖子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紧紧的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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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一死,李家子孙就被悉数流往岭南,半途因水土不服病死多数,待得到达目的地,李林甫子孙早已没剩下几人。其他的同党,则处死的处死,下狱的下狱。
树倒猢孙散,再贴切不过!
着名的酷吏吉温,很有先见之明的攀上了杨国忠,有了杨家的庇护还算无事,而曾经让整个长安城闻名色变的「活阎罗」李任青,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李林甫一死,他就被捕下狱,关在御史院大牢之中。
风水轮流转,想不到昔日轻言浅笑就能断人生死、让人家破人亡的活阎罗,也会落到下狱的一天!
他自酷吏起家,心狠手辣,最后却又回到了御史院,身陷囹圄。
说是报应也好,说是罪有应得也罢,一夜之间,李任青从高高在上到跌下刀锋,却是不争的事实!人人都等着看他这个活阎罗白无常会是什么样的凄惨下场!
这些,任青如何不知?只不过他似乎完全都不放在心上,甚至连自己会不会被处以极刑也不在乎了。
脖子上架着厚重的木枷,双手也被锁在了木枷上,无法自由活动。
木枷重达二、三十斤,任青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早就承受不住,脖子酸得无法直起来,只好把身子靠在墙壁上,斜倚着坐下来,看着铁窗外的夜空。
雪停了,天空却还是黑漆漆的,云层压得很低,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只有院子里火把那晕黄的火光,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摇曳曳的,给这阴森压抑的御吏院大牢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
任青静静的坐着,心早已飞到牢房之外。
不知道安笙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安全的离开长安?
哥舒碧虽然看起来嘻嘻哈哈风流不羁,但做事稳妥周到,再加上自己从李林甫病中之时起就早已未雨绸缪,所以应该不会连累到安笙、舅舅等人。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造的孽,自然也该自己来偿还!
他闭上眼养神,也许是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睡了过去。
牢里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以当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顿时把任青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牢门被打开,黄铜锁发出「咣当」的闷响。
任青回头看去,牢门前站着好几个狱卒,凶神恶煞一般,正贪婪的盯着自己。
他很熟悉这样的眼神,那是这些底层的小人物每当见到落难的高官贵胄,知道能够用他们手里的那点小小的权力来狠狠的折磨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人们时,所流露出来的贪婪、残忍,还有嗜血的眼神。
只见为首那人冷笑一声,一挥手,其他人就像是苍蝇一般蜂拥而上,把任青从地面上拽了起来,推搡着出了牢门。
刑室内,各种刑具一应俱全,新任御吏中丞向苏正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任青,见他被狱卒推了进来,就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走到任青面前。
「李大人,想不到竟会在此相见,真是让向某感慨万分啊!」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酷残忍。
任青嘴角微微勾了勾,冷笑一声,「向大人,恭喜高升。」
向苏目光落到任青脸上,阴霾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仿佛饿狼见到猎物一般看着任青。他原本只是大理寺一个小小的文书,在任青手下做事多年,李林甫一死,他就巴结上了杨国忠,扶摇直上,直接升为御史中丞,掌管御史院。
见任青冷冷的不搭理自己,向苏也不恼,命人下了木枷,把任青绑在木架上。
木架子早已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木色,上面积着厚厚一层血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任青向来爱洁,那刺鼻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却只是转过脸去,神色平静,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在意,包括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遭受的待遇。
见任青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向苏冷冷的笑了起来,缓步上前,猛地伸手捏住了任青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面对自己。
「昔日在李大人手下,向某学到了一些东西。」他冷酷的微笑,「李大人手腕高明,一向令向某拜服。」
任青还是平静的缓缓开口:「是吗?」
向苏又冷冷笑了一笑,放开任青,挥挥手,狱卒们立刻提上来一个黑布袋子。
「外界都说,李大人比昔日武后之时的来俊臣等人都还残酷七分,是因为不管犯人多么嘴硬,也熬不过李大人两轮大刑。」向苏微笑道:「而大人也曾讥讽那些犯人,说『玉碎瓦全,只可惜总是瓦全,不见玉碎』。」
任青哼了一声,「你倒记得清楚。」
「李大人句句精髓,向某怎敢不听?」向苏又道:「只是不知李大人会选择玉碎,还是瓦全呢?」
他说完,笑了一笑,笑容里带着嗜血的残酷。
「玉碎还是瓦全,又有何区别?」任青却还是冷冷淡淡的,开口道:「所有的一切不是早已大白天下了吗?再是问我,也无非那些答案而已。」
向苏摇摇头,「向某也并不想知道。」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事实上,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尤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事情。」
「那你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向苏脸上的笑容越发残忍,「向某只是好奇,这些法子大人可曾感同身受过?」
「你说呢?」难得的,任青脸上露出点淡淡的笑来,带着讥讽与不屑。
向苏侧侧头,「看来向某是问了句废话。」
他后退几步,挥挥手,狱卒就提着黑袋子上前,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砖石地上。
都是一小块一小块尖利的翡翠玉石碎片,青色的、淡绿色的、白色的,大概是玉工们剩下的边角余料,在地面上铺了一层。
狱卒解下任青,撕破他的长衫下摆,裸露出光溜溜的膝盖来,然后就狠狠一脚踢在他腿弯处,任青便不由自主的跪到那些碎石片之上。
锋利的石片顿时划破了他的皮肉,鲜血淋漓。
想要起身,身体却被狱卒用力死死按住,根本无法动弹,那些锋利的碎石子就狠狠嵌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向苏慢条斯理的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拿起一片沾满任青鲜血的碎石片,笑道:「听说大人爱玉,而玉衬贵人,用瓦片未免贬低了李大人的身份,所以向某专门命人去找来这些玉石,才不算辱没了大人。」
「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向大人了。」任青痛得满头冷汗淋漓,嘴唇颤抖着,却还是挤出一丝讥讽的笑,冷冷道。
向苏没有答话,依旧冷酷的笑着,缓缓站起身。狱卒就又上前来,把沉重的石块放到任青腿弯处。
一块,两块,三块……
脚上重量增加,任青的膝盖就更深的陷入了碎石堆里,血肉模糊。
膝盖处的痛楚逐渐麻木,双腿似乎都没有知觉了,任青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湿了衣衫,湿漉漉的贴在背上,黑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一丝一丝凌乱无比。
向苏居高临下的看着。
见任青身体摇摇欲坠,满头冷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向苏冷冰冰的笑起来。
见昔日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如今也不得不跪在自己面前,这让当惯了小文书的向苏不禁得意起来。
尤其是……折磨的人还是那个鼎鼎大名的「活阎罗」李任青,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当原本高翔在天的凤凰被折断双翅,跌落泥泽,那凄惨的模样,是他最乐于见到的画面。
向苏伸指抬起任青的下巴,笑道:「玉碎二字,竟是出奇的适合李大人呢!」
任青的意识早已模糊,却还是对向苏微笑起来,虚弱的开口:「玉碎了,也总还是玉,哪像瓦片,即使刷了漆不过是低贱的瓦片,更遑论登堂入室,沐猴而冠。」
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即使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向苏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扬起手,就是狠狠一记耳光打到任青脸上。
任青身子一歪,顿时摔倒在地。
「我就看你这高贵的玉石能熬到什么时候?」向苏一把拽住任青的头发,把他拽到自己面前,阴森森道:「你当初做御史中丞时候的那些法子,我就一样一样让你慢慢尝尝滋味!」
任青闻言,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缓缓闭上双眼。
向苏见状,火气更大,一脚就踩到任青鲜血淋漓的膝盖之上,狠狠的来回踩踏。
任青只是咬紧了唇,一声也不吭。
等到发泄够了,向苏才恶狠狠地道:「给我把那些东西都搬出来!」
他又下令:「别弄死了,慢慢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