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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1 / 2)

>    「阿翁……」

任青细若蚊鸣的一句呢喃,却让高力士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脸上又惊又喜。

「您……您叫老臣阿翁?」

任青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拿眼瞥了瞥附近走动的宫女、侍卫,高力士会过意来,惊喜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有点酸楚和无可奈何,半晌,才喃喃道:「青公子,老臣想听您叫这声『阿翁』,已经想了足足十五年……」

「怕是以后,就算想叫您阿翁,都再也不成了……」任青淡淡的笑了,有点凄凉的笑容,「我就要离开长安城,陛下那里……」

「青公子放心吧!」高力士明白任青的言下之意,把手里的拂尘往臂弯一搭,「公子远行,请让老臣送您最后一程,可好?」

任青点点头。

两人原路返回,沿途,一些来来往往的官员看见任青居然若无其事、毫发无伤的离开,都不禁惊讶的纷纷驻足。

想不到圣上竟然没杀他?

果然是天威难测,陛下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

不过看他一身布衣打扮,怕是再也无法入朝为官了吧?如此说来,昔日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活阎罗李任青,也只有灰溜溜的逃离长安,永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任青坦然走过。

那些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有幸灾乐祸、有不可思议、有愤恨、有仇视、有鄙夷、有轻蔑……他都视若未见,在高力士的相送下来到兴庆宫外,然后在宫门前告别,独自走出御林军环绕的宫墙。

宫门一角,他昔日的手下张少华正牵着一匹马等着,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上卿……」他一如既往的恭敬。

任青笑了,「如今人人都避我如蛇蝎,唯恐惹祸上身,敢来送我的,也就只有少华你了……」

「上卿莫说这话,少华跟随上卿多年,就算拼了这身功名不要,也想再见上卿一面。」张少华脸色苦楚。

这些年来,任青以自己身为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掌管刑狱之便,暗地里从李林甫手下救出一些无辜的性命,为扳倒不可一世的李林甫作了无数准备,给太子一党留有了不少实力,不知情的人只当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却不知他是怎样瞒天过海,小心翼翼。别人不知,张少华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见自己这位昔日的上司竟然落了个被逐出长安的下场,也不由得心酸。

「说的什么傻话?」任青伸手拍拍张少华的肩膀,道:「我是我,你是你,怎能混为一谈?」

「上卿,为何不向陛下说明?」张少华真的替任青不值。

「不用了,我已经厌倦了这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如此甚好。」任青淡淡的道,回头看了看巍峨的宫门,「世人皆是这样,有权有势的时候,都争先恐后的来巴结,一旦失势,就如洪水猛兽,左右飘摇,李林甫倒了,不是还有个杨国忠吗?那杨国忠若是倒了,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张少华黯然,见任青接过他手中的缰绳,连忙又道:「上卿,少华随你去。」

任青倒好笑了起来,「随我去?能去哪里呢?我是要回家呀,回我那个离开了十五年的家。」

张少华顿时语塞。

「少华,我已写信给陈玄礼将军,他自会给你寻个稳妥的出路,而且有他庇护,谅那些有心寻事的人也不敢乱来。」

「可是……」张少华犹不死心,可任青已经翻身上马,回过头来灿然一笑。

「保重了。」任青说完,策马扬鞭离去。

「上卿!」张少华看着任青骑马远去的背影,脚下不由自主的追了两步,却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上卿笑得如此轻松。

第一次看见……

◇◆◇

任青不想再回头,可是终究没有忍耐住。

眼见离那巍峨的宫殿越来越远,他还是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却愣住了。

高高的宫墙城楼上,站着的明黄色身影,分明是玄宗啊……

他的身边……是高力士,还有陈玄礼将军!

也许是见到任青回过头来,玄宗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朝向他慢慢摆手。

孩子,一路保重……

他似乎能听到玄宗那不舍的告别声。

两旁,高力士和陈玄礼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跪了下来,向他这个被逐出长安的罪臣,跪了下来……

行的,是拜见皇室之礼。

请让老臣送您最后一程。

那是高力士送自己离开兴庆宫的时候说的话。

此生,再无见面之日了。

此生,再也不能叫他一声「阿翁」了……

任青忽然觉得眼眶湿湿的,他连忙低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再回首的时候,那城楼上的三个人影已经小得看不见了,逐渐的,连那座巍峨的兴庆宫,也消失在了目光所及的范围之中。

于是再不回头,任青双腿一夹马肚,一人一马,在长安笔直的街道上疾驰而过,直往城外的法会寺而去。

安笙,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

法会寺外,那成片的梨树上积雪尚未完全融化,远远看去层层雪白,仿佛四月梨花尽开千树万树的模样。

任青在那婉蜒而上的石板路前停住,下了马。

想到寺里去,却又犹豫起来。

也许是想到即将能见到安笙,任青竟然觉得,身上的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了,但真要见面,不知怎么的,竟然又有点胆怯起来。

安笙如果在法会寺的话,那么也定是见到那人了……

想到安笙见到那人,还不知会是怎么样惊喜交加的表情,任青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不是有意一直瞒着安笙的,只是之前尘埃未定,怎么敢说出那人的下落?又怎么敢说出一切真相?

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和安笙之间的结是因那人而起,自然也只有那人才能解……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他讶异的回头看了看。

大概是来法会寺上香或者供奉灵位的香客,一位浑身缟素的柔弱少妇正要上车离开的样子,也许是看见了任青,竟惊叫了起来。

任青皱了皱眉,这妇人他并不认识,不过看她穿着孝服,也许是亲人过世了吧……

算了,这些再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了,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和安笙一起回去碎叶城!

只要爬上这婉蜒的青石板台阶,就能够回去了……

他笑着,慢慢往上走去。

却忽然之间,腰腹传来一阵刺痛。

奇怪……怎么会忽然这样痛?

任青讶异的看向自己的腰间。

一点殷红的颜色就像是一朵血色的花正在绽放一般,慢慢的在那雪白的衣衫上浸染开来。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血红的颜色?

不……不是……是血……

任青伸手摸了摸,满是鲜血,耳边传来又哭又笑的声音。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夫君,你可以瞑目了!」

那位柔弱的妇人神情癫狂,手里握着一把女子用的匕首,雪亮的锋刃染满了血迹,随着她手舞足蹈,「锵」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夫君,兰儿给你报仇了!兰儿杀了这个害死你的人了!哈哈哈哈~~」

原来……她穿孝……竟是因为自己害死了她的丈夫?

任青想笑,可嘴角刚刚一动,腰际就传来钻心的剧痛。

眼前也模糊了,只隐隐约约看到那浑身缟素的妇人又哭又笑,被家仆送上马车,然后,其中一人对着他狠狠的啐了一口。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恶贯满盈,没死在御史院大牢,如今横尸在此也真是便宜你了!」

马车辘轳的车轮声逐渐远去。

任青笑了,果然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双手紧紧摀住伤口,饶是如此,那鲜血依旧如同泉涌一般从指缝间流出,把衣衫都染成了血红。

低头看去,那把沾染了自己血迹的匕首静静的躺在青石板路上,锋刃湛亮,形状带着一点弧度,竟像是一个再讽刺不过的冷笑。

你以为你报了血海深仇,可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呢?他们的仇,又该谁来还?又该谁来报?

天理昭昭啊!

没有死在御史院大牢,可哪里想得到,竟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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