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很想知道一切，可他无法直白的问自己的父亲，更不敢对任何人诉说心中忧虑。
所以今天的家宴，他格外沉默。
说是家宴，其实不过是魏帝想享享天伦。让两个儿子近身陪膳。
虽然李应聿这副“仙身”不需饮食也不需休眠，但“肉身”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嗅觉和味觉。只好用“仙身”来解解馋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午膳就摆在御苑靠近太液池的水榭里，膳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还有一壶窖藏百年的好酒。
魏帝、太子和信王三人对坐，氛围也算是融洽。
虽然融洽的是李应聿和李述这对父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对比起来，李彦就像个陪坐的……
但也不能怪李应聿偏心，寻常人家的父母都会对幼子有所偏袒呵护，皇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何况李述比李彦年幼许多，才刚及冠不久，十五岁的年纪。性格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既开朗又直率，全然不像他兄长这个闷葫芦。
试问谁不喜欢开心果呢？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比起李彦来，李述更像李应聿，不仅长得像，喜好都很像，虽然小少年还没张开，但已经出落的俊美非常，眉眼极似他的父皇。
至于太子，李彦当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他长得更像明德皇后，性子也像。
人嘛……总是更喜欢像自己的孩子，很正常。
但李应聿试图两碗水端平，况且前些天，杀了李彦这么多的人，他觉得多少还是有点伤了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所以他诚意十足得亲自给太子倒了杯酒。
可是李彦没有饮酒的习惯，自少年时起便是如此，每每饮宴，太子往往稍呷几口便不着痕迹地以茶代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总不好拂了父皇的面子，李彦恭恭敬敬的饮了，他并非完全喝不了酒，只是不喜欢罢了。
一杯饮尽，李应聿竟是又劝一杯，还是李述贴心，唰的抢过了杯子。
“阿兄喜欢喝茶，阿爹就别为难他了，我替阿兄陪阿爹喝～”说着还端起酒杯闻了闻：“阿爹，述儿能喝吗？”
“你？”李应聿看了他一眼，想到孩子也已经及冠了，喝点小酒没事，便点了头。
得到父皇首肯，李述又眨着眼睛看向了李彦，看起来比起父皇更害怕这个温柔的兄长似的。
李彦能怎么办，父皇都让他喝了，只得摆摆手：“你不许贪杯……”
李应聿觉得稀奇，还觉得自己这大儿子总是端着副君臣架子，脑子有病。
“小小年纪能贪什么杯，述儿来。”
“还是阿爹对我好～”
信王端起酒杯：“敬父皇，敬皇兄～”
三人举杯对饮，魏帝和太子都是小抿一口，就李述咕嘟一声竟然把一杯全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把李应聿人都看傻了。
皇家讲究礼节，喝酒这种事主要是品味，浅抿为主，哪里像个山野汉子一样大口猛灌的。
“谁教你这么喝酒的？”
李应聿这个当爹的虽然疼爱幼子，但忙着寻仙问道压根负过什么责，说白了只管生不管养，还得是李彦这个当大哥的教导良多，所以他就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德行，这才不准他多喝。”
“不懂礼数。”
一听兄长训斥，李述砸吧砸吧嘴：“述儿知错了嘛。”
“父皇，不是儿臣贪杯，是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坐下吃顿饭了，述儿心里很高兴。”
这……李应聿想了想，有些愧疚……确实该喝。
于是三人举杯，李述咕嘟一声，又一杯灌了下去。
“吾儿这喝酒的气势倒是威武，看着不像皇家子弟，倒像军中猛将啊。”李应聿甚至还笑得出来，满脸都是欣赏之色。
他才十五岁……哪有让个十五岁的孩子这么喝酒的……看看不成器的弟弟，再看看完全纵容的爹爹，李彦长长叹了一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儿臣倒想做个军中猛将！”李述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儿臣还没见过真正的战场，好想去西州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听兄长说，父皇二十岁时就已经领兵杀敌了！”
“朕十五岁时可不知道战场长什么样，所以你也不能去。”
“父皇，儿臣只是去看看。”
“看看也不行，等你二十了再说。”
李应聿指了指自己的酒杯：“满酒。”
李述连忙站起来给，乖乖给父亲把酒满上，然后又乖巧的给自己的皇兄满了茶。
“好兄长～你帮我求求情。”
李彦摇头：“听父皇的话，不许去。”
“儿臣的骑射刀剑，你们都是知道的！虽然我年纪小，可我也不输兄长啊！可见我有天赋！未来可期！”
李彦听李述拿他和自己比较，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假以时日，你定能胜过为兄了。”
“看嘛！阿兄都这么说了～”李述眨着狗狗眼盯着自己的父皇：“阿爹～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他这小儿子确实有天赋，好好培养将来定能成就一代名将。早早锻炼只有益处没有害处，何况西州如今的大都督是他信任的爱将，安全也不成问题，只是……孩子太小了，做爹的还是有些担心，但又绕不过他拼命撒娇，李应聿烦不胜烦只好折中回复。
“朕考虑考虑，明日给你一个准信就是……”
“儿臣可是当真的喔！君无戏言的喔～”
李应聿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和幼子碰了个杯，算是应下了承诺。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天色竟也格外赏脸，竟然飘飘然降下了瑞雪。
魏帝和信王者两个性情相投的酒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就显得一旁正襟危坐的沉稳太子格外孤立了。
不过信王虽说年纪不大，却是个小机灵鬼，眼瞅着一旁安静喝茶的兄长都沉默成了个木头人。
他决定帮帮自己的兄长。
“不行了……儿臣年纪小，真喝不下了……”
李述熏熏然得挡下了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先朝着李应聿拜了拜：“阿爹～容述儿回去醒酒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也不怎么行嘛……李应聿有些败兴……但还是摆了摆手。
“去吧，慢点走，让如乐送送你。”
李述连忙又给太子拜了拜，还借着起身的空挡给自己大哥使了个眼色。
弟弟可就帮你到这儿了！
被温大监搀走前，李述还不忘从桌子上捏了一颗葡萄吃，嘿嘿笑着，小狐狸似的。
按理说皇室子弟应该更有礼数才对，可李应聿偏偏就喜欢这样跳脱明朗的孩子。反倒是看不上太子这种装的一板一眼的正人君子……
“……”
于是乎，信王一走，竟然冷场了……
其实并非是父子俩找不到话说，李彦有满肚子话想说，可他发现这些话都不好开口。
譬如，他很想问问父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天来身子又如何了，怎么之前还浪的离不开人……现在就又爹味十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想解释，自己并没有要插足他身边奴才的意思，只是他为人素来和善，看见宫人有难，帮个忙也就是顺手的事……
他更想提醒父皇，那只虎妖对于百姓可能不算恶妖，但对他李家来说，就是覆国之凶兽啊。
最后李彦还想诉说心中的爱意，他想告诉李应聿，曾经那些天里，所有的情爱欢好都是发乎自己本心，他爱他，不论他变成何种模样。
他有这么多的话想说，可这些显然句句都是父皇的雷点，父皇一句都不会听的，甚至可能会对他的印象更差。
如此就白费了阿述的体贴心意，至少今天……李彦不想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刻。
这般内心踌躇着，还是李应聿先开了尊口，眼见庭台瑞雪，他的内心也甚是欢喜。
“你小时候最喜欢雪了，长大了似乎没那么喜欢了。”
“……”
“人长大了，表达喜欢的方式就会和小时候不一样。”李彦摇了摇头，他觉得父皇不懂他，从未懂过他：“我喜欢的东西，永远都会喜欢。”
李应聿确实不懂他，甚至被儿子压着干了这么多天，还直男的要死，压根没领悟这是一句情话。他心里想的是小时候的李彦有多玉雪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朕记得有次陪你玩雪，堆了个小小的你。”
“朕捡了两个树杈准备给你做小手，就看见你傻乎乎得伸着舌头舔雪人的脸，吃得肚子冰凉，害你母后担心。”
李彦一听这话……一向端庄持重的他面露红霞，有些窘迫。
“儿臣也还记得……那会儿受冷，病才好便嚷着要吃冰。母后不许，儿臣还上房揭瓦既哭又闹，折腾了母后小半日，后来还是父皇出马给哄好了。”
“儿臣小时候……确实不像话。”
“怎么会。”魏帝却展开了唇边笑意，好像冰雪初融般温柔明艳：“朕反倒觉得，小时候的你机敏活泼，十分可爱啊。”
“不过……你小时候这脾气确实不是一般人镇得住的……”
不知怎么的，李应聿想起了很久远的曾经。
李彦刚出生那会儿，他还是太子且在外西征，待大胜回朝时，孩子都已经一岁多了。
他娘抱着他献宝似得给他看，还一口一个孩子有多聪明机灵，吹的和文曲星下凡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应聿还记得李彦那时裹着奶乎乎的羊绒小袄，雪貂毛领衬得小脸蛋像个小包子，眼睛又圆又大滴溜溜得很是神气。
他毕竟头回做爹，盯着那孩子的脸瞧了半天，就见李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转个不停，觉得孩子确实生得讨喜，却实在看不出聪明与否。
＂叫阿爹＂
可小娃娃将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打量一番，白嫩小脸上颇是不以为然，咿咿呀呀了一声，压根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太子妃方才还夸儿子聪明，说话和大人一样的利索，此刻不禁有些尴尬，忙解释说儿子多半是认生。
李应聿怎会听不出爱妻言语里的娇嗔，便从她那接过儿子抱了抱，虽是第一次抱孩子，动作有些生疏，但他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有模有样的抱着逗了一会儿。
这孩子也不认生，抱在手里软乎乎沉甸甸的，带着淡淡的奶香，离了母亲也不哭不闹，只是盯着他看，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用两只小手手摸他的脸。
那时的李应聿觉得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啊，他还不忘称赞妻子温婉贤淑，将孩子养的很好。
＂妾本还在担心，彦儿没见过爹爹，突然之间难免认生，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这就是父子连心吧！＂
“那傍晚时分，妾再来接彦儿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不待李应聿开口挽留，怀里的孩子便朝着他娘挥了挥手，奶声奶气地喊了句：＂阿娘～＂
倒还真是口齿清晰字正腔圆……
怎么会叫阿娘偏不会叫阿爹呢？
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种刁钻欠揍的性子了？罢了～小孩子嘛～
李应聿就这么一手托着儿子一手翻开公文，李彦见父亲不愿意陪他玩，不过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了，但是抱住爹爹的脖子手还是不肯送的。
李应聿也考虑着要不要叫温如乐进来给他带，突然间看见桌畔摆着新做好茶点。
他便将奏折往旁边一推，唤了侍女进来，仔细洗过了手，再亲自掰着糕点，用指腹碾碎了送到他嘴边。
那会儿的李彦就像个小兽，两只小手抱着手指，又舔又嘬，弄得李应聿的手指上满满都是口水糕渣。
可一向喜爱洁净的李应聿却一点都嫌弃，正要再喂他，就见温如乐从门外进来，说宫里有旨，圣上有事要与太子商议。
李应聿看了看儿子想着要不要带他一起去见父皇，但大人谈政务，孩子看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让他自己待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过分心大的爹往才一岁多的儿子手里塞了块点心。
＂阿爹马上回来，你自己乖乖的，不许胡闹喔！＂
小孩子忙着吃点心，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但是李应聿心大，觉得自己的儿子就算不是天神下凡，也一定非凡俗可比，一定是听懂了。
临行前，太子交代殿外的奴婢全进来看孩子，别磕了碰了。
??
期间东宫的奴婢们也进来看过，虽然觉得小主子没有一丝笑容的小脸有些僵硬奇怪，可太子殿下只是吩咐他们别摔了小主子。
宫里当差的都是人精，谁也不愿多管闲事。
是以等李应聿处理完政事回来后已是日头偏西，他一进门便见到桌上的茶点一块未少，他的宝贝儿正不知道第几次地伸手探向桌面想要吃糕糕。
这帮奴婢们竟然如此没有眼色！李应聿心里有气但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见李彦抬着那双圆滚滚水灵灵的大眼睛，铆足了劲的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应聿手忙脚乱的抱起孩子，一摸他裤裆里潮哄哄得粘手，这会儿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气压低到周遭宫人都吓得跪倒在地。
李应聿本来是想发脾气的，但又怕动怒的自己吓着了孩子，只能咽下这口气，叫人赶紧替孩子换衣。
孩子他娘把孩子交到他手里，他没带好也就算了，还让儿子受了委屈。
看着李彦哭得稀里哗啦的，李应聿也是愈发内疚，又拍又哄，还从温如乐手上接过帕子给孩子擦脸。
可这孩子像是来劲了，口齿含混地骂着他＂坏！＂，还攀着他的手臂又抓又挠，不想让他再抱。
这可把东宫里的奴婢们给吓坏了，李应聿顾不得难堪，想把李彦交给女官抱。
李彦方才还挣扎地不亦乐乎，此时眼见李应聿要把他送人，又死死扒住他的脖子不肯放开，还一巴掌拍去了父亲的发簪，梳的整齐的一头青丝被揪拽得散乱失体。
李应聿被他抓的又是皱眉又是啧舌，掰开小手，李彦就又不死心地再抓上来，眼泪鼻涕抹了他一头一脸。
于是在那一日里，东宫里闻讯而来的奴婢们乱作一圈，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只听到＂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至尊至贵的太子殿下被他自己的儿子，折腾得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太子殿下俊美非凡的脸上还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一片抽气声中，李应聿人都麻了。
而那一众奴才们花容失色忙不迭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孩子懂什么，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孩子依旧哭得声嘶而力竭。
李应聿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没别的法子，他算是黔驴技穷了干脆不动了，等孩子自己安静下来。
主子不发话，奴婢们也不敢擅作主张，棒槌似的杵了一屋子。
许是终于哭累了……抽抽几声又靠到了李应聿胸前。
这下他也顾不得气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轻拍几下孩子的背脊，转头向温如乐吩咐道：＂这孩子的脾气真是了不得……孤是拿他没辙了……去把太子妃请来。＂
等太子妃闻讯而来时，儿子已经洗完脸换过衣服，正红着水汪汪的眼睛，坐在爹爹腿上吃糕点。
李应聿也重新整理了一番，一切又变得体体面面。只是他美如冠玉的脸上还留着一块小小的那一红痕，仔细看去好像狸奴挠下的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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