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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穿云裂帛(1 / 2)

('\t\t\t这顿饭他们畅聊了许久,不知不觉夜静更深,千亦和楚乐再三谢绝了文启正要护送他们回知州府的好意,踏着街道稀落的灯影,漫步走回去。

“讲真的,你怎么看他?”走出很远,千亦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楚乐却是听得懂,“看不透。”

千亦轻笑,“怎么会看不透呢?浩然正气、有情有义,都在面上了。”

“像吴为那种,和善是伪装,贪敛是本性,反而不难看透,可他……”楚乐合出一抹莫名的笑,“太纯粹的一面,令人无法轻易下断。”

正说着,近旁幽暗的窄巷里兀地斜刺冲出一个人来,那人影从他们面前一晃而过,将一个包袱丢到了宁千亦手中。

“什么人!”

待到清寒和楚乐反应过来去追的时候,四下泼墨般漆黑,哪里还看得见有什么人?

千亦手拿包袱,下意识想到了现代的炸弹包裹,想扔出去,不对——入手的重量很轻,平平薄薄的,再说,古时谁这么有创意想得出这种暗杀伎俩?她这才茫然不解地看着另外两人。

那人是故意给她的?他知道他们的身份?

三人正觉得古怪,一队黑衣人追至窄巷那端,他们一眼看到了千亦手中的东西,亟待上前,冥晦幽离的街道上倏地传来弦乐银铃般的声息。

夜雾空濛,千亦觉得自己晃在梦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彼女之行,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她们悉数紫黛色轻衣,细密的丝缕中薄缀银光,围裹周身,宛然萦纡的雾气。

她们步履凌波,环佩轻响,跃然而至。有繁花簇迷的冶灎,亦有尘埃飘荡的寂冷,那连片的衣摆浮漾,色如夜,而未至深,正是夜冥前极魅惑的覆彩。

三人只被她们吸引,全然未觉暗巷中的黑衣杀手,那行女子身形刚现,夜幕里猝然凌空跳下两个人,站在宁千亦她们身前不远处,挡住了窈窕倩影。

千亦看清那两人,心中一惊,其中一个居然是郁惟摄的贴身随护冥渊,另一个她不认识,身上透着比冥渊更甚的煞气。

今夜有些乱的过火了。

冥渊和那名护卫站定,那些女子也依稀停了步子。

千亦只往那淡靥上一看,心中乍凉——美则美矣,那女子一个个面上竟表情全无,活像一尊尊泥塑。

只一顿,两方便交起手来,女子着银鞭,缠着冥渊他们的剑刃不分胜负,千亦看不清她们使的什么招数,只觉眼花缭乱。而巷口处,黑衣杀手亦不再踟蹰,齐冲上来,向着千亦他们出手。

——又打?

清寒立即将千亦护到一旁,与楚乐持剑应敌。

千亦手拿着莫名其妙的包裹躲在一边,任清寒和楚乐不时将冲向她的敌人击退,突然一只黑手伸向她的脖子,她吓得连退几步逼到身后的墙壁,清寒警觉,回身一剑刺去将那人打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惊魂甫定,千亦心中暗恼,这算什么事?大晚上好好走路都能碰上架打,无辜被殃及,吴为天天在他们面前吹嘘的治理有方呢?

只是这场架没有持续太久,那些女子似乎意在摆脱,倒是冥渊他们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不过他们只两人,那些女子加上黑衣杀手人多势众,且她们招势蹁跹,惑乱人心,冥渊二人力有不及,最后只得让她们逃了。

女子扬袂而去,黑衣杀手也不再逗留,一并撤退了,清寒和楚乐倒没怎么费力。

千亦几步走出来,对冥渊质问:“你们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那位简直深得郁惟摄寒面之精髓的护卫连瞥也没瞥她就走了,冥渊好歹看了她一眼,透出一抹不屑,也离开了。

清寒无奈地来到她面前,“主子,那伙黑衣杀手不是冲他们。”

“嗯?”千亦后知后觉,总不会——

My.god,她们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楚乐看着她手里的包裹,若有所思,“是什么呢?”

“回去再说吧,”清寒道:“此地不宜久留。”

楚乐点头,三人加紧了步伐回府。

临近知州府的时候,星月隐退,夜重得特别厉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一个转弯的暗处,千亦觉得身边一道风影忽至,于三人均在分神各有所思的当口,那依稀黑影自她面前一掠,迅速地夺了她手中的包裹,又光电一般逃遁。

清寒一凛,疾势伸手要抓住他,那人早有准备,扬起一把不知什么东西,在清寒、楚乐一躲的间隙,闪身不见了。

直到东西被掳走,千亦愣在当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沙土,可恶!”清寒挫败地甩了甩袖口,恨恨地道。

所以那人是把他们这里当临时的物品保管处了是吧?有人追的时候就把东西扔给他们,脱险以后再拿回,千亦瞪了瞪眼睛,世界上还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不过现在看来,方才的疑问也有了答案,这人必然认识他们,否则不会知道在知州府外等。

楚乐注目着人影消匿的方向,冷哼,“看来幽州这盘棋下得真不小。”

第二日,楚乐和千亦决定分头行事,由他去牢中看宋玉卿,而千亦则去瑜儿提到过的那个城中最大的书画店看看。

那店想是极有名的,稍作打听便问到了,于是她们进到了那家名为“几在清风”的书画店铺。

店内生意极好,名人雅士如延绵流云,往来不绝。

她们找到了店主,那店主一袭风雅谈吐,待客也十分有礼。

寒暄之后,千亦似作有兴趣地问,“听说贵店数月前曾举办过诗会,像这种集会每年应不在少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啊,在下喜好诗文会友,公子闲时若能多来几次,会经常见有人在此切磋诗文的。”店主热情道。

千亦微一颔颚,“不过在下十分好奇,上次诗会拔得头筹者,是怎样文采惊艳的作品,不知可否一观。”

“当然。”店主也不吝啬,径直从内间取过一卷画轴,打开。

字迹隽秀,抵目而来:

苍茫枯碛阴云满,古木号空昼光短。

云拥三峰岳色低,冰坚九曲河声断。

这是写冬。

千亦暗叹,当真气韵恢宏,有穿云裂帛的激荡声势,就连悲戚也格外壮阔,凛冽非凡,如冷器扑面,黑云压城,孤傲其间。

她点头,“确实上乘佳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是啊,”那店家也是赞叹不已,“当日诗会的奖赏是一把出自江南名家之手的画伞,于是在下起题,既是伞上绘了四时图景,就任他们择一个季节来作诗,这位公子取的就是冬景了。”

“古人作诗多悲春伤秋咏夏,殊不知这冬是最难写的。”千亦感切。

“其实当日还有一首吟秋的诗作也是不可多得,还是由一位小姐……”那店主说到这里突然噤声,不肯再多言了。

千亦了然,“是洛家小姐吧?这件事已在城中传遍了,知州大人亲自立案审理,您不必避讳。”

店主叹了口气,“洛小姐诗才甚高,却不想红颜薄命,令人惋惜……”

“敢问那首咏冬的诗作是不是出自一位宋公子之手?”她必须求证这一点。

店主点了点头,“原本他的诗是悬于鄙店正墙之上的,后来听说……”他声音压顿,“他出事后,就撤下来了,但在下实在喜欢这诗,是以一直保留。”

“那洛小姐的诗作……”

“是这个。”

他拿出另一卷来,纤美秀气,见字如面,颇具女儿家之态,千亦轻念道:

淮月秋偏静,含虚夜转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桂花窥镜发,蟾影映波生。

以动显静,动静相生,由月的虚向实、桂花生发的动态,衬托秋夜愈加地静谧,而其意向之旷远、寥阔,几笔落成。

千亦前一世做设计,必得有好的文学素养才能设计出动人心魄的作品,诗境也一样,腹中要有多少诗书,才能信手拈成,又镜光水月、青冥高远?

女子的心境可见一斑。

思绪及此,她没来由的一阵心酸,为那个缘悭一面的女子。

“虽则诗中有画,颇具‘夜静春山空’的意味,但终归还是闺中景致格局,与那位公子的苍幕冰河比略显小家子气了一点,”店主捻了缕胡须,鉴赏道,“于是在下决定,将头名给了那位宋公子。”

千亦喃喃,“那洛小姐该有多么不服气呀……”

“在下还依稀记得那一日,那位公子的风发意气与那位小姐的矜贵高傲,二人皆是明月佼佼,不逞多让,内涵举止藏抑不住的清华显贵,夺目光彩……若不是之后的事情,那二人文质卓绝,定然都是人中龙凤啊……”

当日走出书画店,千亦回眸只问了清寒一句,“你相信么?互不相让却又暗生欣赏,或比单纯的仰慕来得更深刻吧?”

回到知州府已是深夜,千亦听楚乐的侍从说他在后花园,这些日子脑中有太多想法盘桓,她想跟楚乐说一说,便寻了去。

在一处湖心小亭里找到了人,千亦踏上水上长长的木桥,走向亭中,小亭三面环水,波光潋滟中是慕楚乐淡青色的背影。风动,衣角翻飞如帜,像和风里轻扬的柳叶,他只是这样充满仙气地坐着,仿佛空气里都要淌出几丝笛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慕兄好生兴致,不知这幽州的景观与京中的盛景哪个更入眼呢?”临近他身边,千亦打趣。

楚乐回头见她,笑了笑,“过来坐。”

看见他总是让人想到清新淡雅这样的词汇。

她大方坐下,楚乐撷起一只杯子,替她匀匀地倒下一杯清茶。

……

“不过听说郁氏总裁是个不循常理的狠角色。”楚辞拿了只杯子,将煮好的咖啡倒进自己和她的杯子里,加糖搅拌,“何况,设计天才,竞相争之,这种事情近来不是屡见不鲜么?”

“不过我知道,”楚辞扬眸,向她眨了眨眼睛,“你是不会离开的。”

“是么?”她拿起杯子,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转身,“那可不一定哦。”

……

熟悉的场景忽而在脑海里复播,千亦怔怔地看着楚乐将杯子放下在她面前,一晃如梦。

“怎么了?”楚乐察觉她的异常,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没事。”她回神,掩过去。

“京城是身在其景需拨开重重迷雾得见四下,好在我已经看习惯了,幽州则是身在景外需隔雾看景,这两处……”楚乐弯了弯水墨般的眉眼,“因能与宁兄静坐这片刻,在京中却是不可得的,我反而觉得幽州的景致更好了。”

千亦抿了口茶,入喉清润,有隐隐的回甘,她此时方才觉得这一日的忙碌有些渴了,将杯中一饮而尽。

“慢一点。”楚乐看她的样子,唇畔的延展加深。

“说得好听,”千亦放下杯子,还不忘跟他顶两句,“倘若幽州此行无所获,皇上怪罪,看你还如何有心情品茗赏景。”

“好吧,那宁兄今日查到了什么?”他复又帮她斟满一杯。

“我去了那家书画店,瑜儿说的不假,那日确实是宋玉卿和洛瞳雪比诗,宋玉卿诗胜一筹,赢了一把画伞……”

“那又如何?”楚乐道,“洛瞳雪死的当夜,瑜儿根本没有全程看着宋玉卿,也就是说她讲的一切都不足以佐证宋玉卿当时不在场的事实……或许你也看得出来,瑜儿喜欢宋玉卿。”

千亦惊讶他这么说,随即却是默然。

是的,那夜问讯时言语所见,瑜儿对宋玉卿的仰慕憧憬暗露无遗,若非如此,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孩如此无条件地相信一个男子的清白?所以也正因瑜儿对宋玉卿的情愫,一切反而不妙——即便她所说都是真的,却极有可能是被感情蒙蔽而导致对那人的盲目信任。

可,是这样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还有,我检查过宋玉卿身上,并没有锐物刺伤的痕迹。”楚乐说。

千亦顺着他的思路,“洛瞳雪并不是这支金钗刺死的,现在看来这支金钗也不是当时洛瞳雪用来防卫宋玉卿的工具。”

她用句十分斟酌,楚乐明白她的意思。

若非这只消失的金钗当时并没有伤到任何人,只是挣扎中意外从洛瞳雪头上掉下来,就是它伤到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他们根本不知道曾在案发现场出现过的人,而这个人是谁,金钗去哪儿了,就很有值得探究的意味了。

千亦直接道,“我需要找到那个当夜第一眼看见案发现场的人,进行场景还原。”

“避开通判府的人,包括文启正。”楚乐似有暗指。

千亦看他一眼,“我想再去一趟洛府,说到这个,那夜文通判倒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在提醒我们,别再去打扰洛家的人,字里行间有些催促我们早些结案的意思。”

楚乐叹口气,“也是人之常情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夜凉如水,桌上的茶也冷了,二人一晌无言,各有沉思。

文启正、洛瞳雪、宋玉卿。

千亦拿指尖在石桌上随意画着几个名字,这三人之间好像有一个关键点,她怎么也抓不住。

“倾寻,在想什么?”楚乐见她失神,唤道。

“不知道……”她摇摇头,她只是有一种感觉——

明明不该以主观来影响自己对整件事的理性判断,但是,她竟一厢情愿地觉得,宋玉卿和洛瞳雪,信是有情。

只可惜,冷清化一场,生前痴梦。

“你相信,互相对立,又互相地喜欢么?”千亦突然说。

“什么?”楚乐未解。

“没什么。”她一语带过,本是随意的想法,忽又觉得不必提起。

“不过……”

楚乐欲起话头,这时听对岸传来声音,“慕大人、宁大人,二位如此雅兴,老夫略备薄酒,愿与二位大人畅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刚端起的茶盏差点丢出去,“吴为!”

楚乐也是苦不堪言,这位老大人每每得空就与他们聊自己年轻时为官的斐然政绩,他们已经听到他不同时期不同地点好几个版本的治水患、灭蝗虫、赈旱灾的功业了,简直是不堪其烦。

走为上,千亦迅速地估测了一下形势,好在目前吴为所在的方位是水上桥的另一面,就是说出路尚未被封死,只要她加紧点步伐,便能抢在吴为绕过半个湖赶来之前逃到岸上。

她当即站起,“楚乐,观众你来当,我走先。”

“欸,你……”楚乐张了张嘴,“你要让我一个人……”

然而专业坑队友的宁千亦已经几步踏上了桥,“如果他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的,拜托咯。”

楚乐目瞪口呆地见她穿过木桥上岸,闪身不见了,而吴为沿湖也已行了大半圈,他只得收拾了一下面色神情,站在亭中相迎。

不过一会儿,吴为气喘吁吁地越水而来。

“吴大人。”楚乐一如平素地彬彬有礼。

“慕大人……咦,宁大人呢?”他疑惑四顾,“刚刚还看到他……”

“宁大人,他……今日劳累,回去休息了。”楚乐不自然地扯了个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吴为也不甚在意,“既是如此,那老夫就与慕大人一醉方休。”

那边宁千亦躲过一劫,在知州府偌大的后花园兜兜转转往客房去,不期然路过一处好大的莲池。

千千朵朵的碧叶如绵延的翠绿纸伞,自东向西方圆数里,中间架起一座石桥将莲池隔断,她走在桥上,低手便触到清蕾婷婷,像坠入藕花深处一般。

还有那一株株颗粒饱满的大莲蓬……

千亦看在眼里,动在心里,馋在胃里。

这几天知州府天天大鱼大肉油脂过剩,每日这么腻法,她觉得自己都脑满肠肥心宽体胖了,恰好晚饭没吃,煮点银耳百合莲子羹,消消脂去去火多好。

不过鉴于上次韩府药莲池的经验,这次她不再亲自下手,她下石桥,到池边,走了没几步,果然找到了府中下人们平时用来清理莲花池枯枝败叶的长竿工具。

她捞起一根顶端带铁钩的长竹竿,伸到莲花池里,钩住一棵水嫩新鲜的莲蓬用力一拉,然后收杆——成功了!

千亦拿着采到的莲蓬笑得食髓知味,接着一而再再而三,长竿便利顺手,十来分钟就采下了一大捧。

正当她采莲采得起兴,岸边的长廊里忽地照起火光,是府中巡夜的家丁。

这可不妙,尽管场景转换,如今她已不再是单纯入府偷盗的小贼,而是堂堂钦差,知州府的贵客,可贵客要做符合贵客身份的事,半夜三更薅人家莲蓬算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行,她将长竿扔下,抱起莲蓬,且先躲一躲。

她沿池岸悄声走着,一步一步离那队家丁远些,可那巡院家丁似乎有向着莲池这边来的趋势,千亦心急,沿岸又都是假山怪石,难有藏身之处,唯有几片暗影,火光一照便无所遁形。

完了完了,这要被抓住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千亦一面紧张地观察那些巡院的动向,一面顺着池畔寻觅躲避,不觉间行到两座假山之中开出的一条僻静小路。她临近路口,只是留意后方状况,没顾及眼前,仍深一脚浅一脚踏着,一个身影不及防自隐蔽的小径中走出。

千亦惊觉,乍然一惊。

“呃!”

诡昧深夜里这一吓不轻,她见鬼似的向后退,手中的莲蓬抛洒半空,这还不要紧,那人离水较远,可千亦毗邻水畔,脚步打滑,接着身体失衡,慌乱中她只来得及看了眼那人阒黑的冷眸,就歪歪地向水面栽去。

扑通一声,莲蓬纷纷落,宁小姐又一次把自己砸进了莲池里。

家丁巡院这会儿通通赶来,他们未看见落水的宁千亦,只看到了水边立着的人。

一众人急忙行礼,“丞相大人,没事吧?”

郁惟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虽在水里,却也听得清楚——怎会是他?

立在池畔的人这晌并不开口,既不拆穿她也不帮忙,眼前只是平寂的荷塘夜色,密密的莲株下静水无痕,巡院家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待丞相大人吩咐。

时间分秒流逝,莲池不深,千亦早就在池底站稳了,可她憋在水下不敢出来,偏偏郁惟摄极其沉得住气一般,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故意要为难她。

太恶劣了!

千亦觉得自己快要在水中窒息了,她撑得辛苦,就要不管不顾地从水里冒出头来的时候,才听郁惟摄淡淡说了句:

“下去。”

家丁全数退去,千亦终于从水下哗啦站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在浅处,池水只没过她腹部以下,她就直直地杵着,与岸上的人对面而视。

满肚子气此时一股脑儿冲上来,方才就不能拉她一下么?非得看她落水!

她无比郁闷地拨开莲丛,一脚一脚踏着向池边走去。

在这时间,郁惟摄居然一直没有离开,他远远地看她走来。在淡泊月光下,那出水的姿容清澈若莲蕾,他本知不该如此形容一个男子,但见她澹潋静处的面容,所思所想居然不由自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

郁惟摄几乎未见过这般容华明媚又如此引人心绪宁静的人。

月下起伏的千叶莲池,那人分开水流,慢慢地趟过来,郁惟摄被这样的身影带走了神,长久以来心中的风雨竟短暂地消了势。

只一瞬,他收回目光,将片刻的思想抹去。

这会儿,宁千亦也来到了池边,她正要爬上岸,抬头却见临水而立的人,腰间佩着的一柄短剑。

这剑短而精致,不像利器,更似佩饰一般,当然她并不懂剑,只是被那剑鞘吸引了去。

青铜的剑鞘上刻着嶙峋繁复的花纹,而鞘体正面,镶了一块宝石。

那宝石的色泽至纯、浓郁,深湛的蓝黑中透着浅晕的靛紫,比她见过的最魅惑的夜还要蛊人心神。

“夜色……”她注视着佩剑的宝石,低喃出声。

——‘夜最深的颜色,你知道么?’

她想起许久以前,有个人曾经让她为他的宝石做设计,他说那宝石有着他最喜欢的颜色。

好可惜,她还是没能看一眼那块像深夜一样的石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会不会就像这颗的样子呢?

她凝注地瞧,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向那短剑而去。

郁惟摄愣了一愣。

她却仿佛再注意不到其他,但凡稍稍恢复些意识,她会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着一个男人的某个部位附近伸手……

不过她的手还没来得及伸上去,凌空突地一道剑光刺过来,那持剑的身影逼人,本身就像一把利刃,千亦一惊之下人猛地向后仰,可奈水底打滑,她控制不住,整个儿跌进了水里。

那人丝毫未有收梢的剑锋彼时就要招呼上去,郁惟摄启了启唇,“幽壑。”

对方听令将剑撤回,空中身形翻转,稳稳地落在了郁惟摄一旁。

“主上无碍吧?”幽壑恭敬行礼。

郁惟摄冷淡地嗯了一声,不再管水下的人,转身走了。

千亦费力重又从水里爬起来,气喘着揩去脸上的水,一时间净觉自己两世的英名都毁尽了。

什么鬼啊!这些大人物的保镖都有主人被迫害妄想症是不是?上次她差点被冥渊掐死,这次这个叫幽壑的见她靠近郁惟摄又警铃大作生怕她要加害他家主子不由分说就动手,看来以后郁惟摄为中心方圆十米都是雷区,稍近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时,因千亦深夜未归寻到这儿来的清寒发现了怔立水中的人,站在池边愕然道:“主子,你……你这是……”

千亦心里一团火交替烧着,气急败坏地喊:“清寒,我要喝荷叶茶!”

第二日,千亦与楚乐商量同去洛家,即将出门的时候,吴为殷勤而来。

“二位大人既要查案,老夫与二位一同去吧。”

楚乐点头,“也好。”

到了洛府,不想洛家有客人,正与洛老爷、洛夫人在堂上聊天。

“慕大人、宁大人、知州大人。”文启正起身施礼。

“这么巧,文大人也来探望。”他们道。

“是啊,启正一有空便来看我们二老,可惜,是小女没有福分……”洛老爷拭了拭眼角。

“二位大人来是有案情询问,以便明察审慎、理清因果,你们一定要知必言言必尽,知道吗?”吴为说。

话一出,洛老爷沉不住气了,“事情已是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暗恼吴为的直接,只得圆场,“洛老爷不要着急,我们只是例行询问。”

“夫人身体不好,先扶回房歇息。”洛员外吩咐,丫鬟搀着洛夫人走后,他才又道,“大人要问什么,只管问吧。”

文启正这时站了起来,“在下先告辞了。”

“文大人无需回避。”慕楚乐制止他,“我们只想知道事发当夜第一眼看见的现场是个什么模样。”

“这个,我们很多人都看见了。”洛老爷的贴身随侍接口道。

“对,许多人目睹了,”洛老爷显得有心无力,“就让锦秋跟二位大人说吧。”

“是,老爷。”身后唤作锦秋的侍从听命,“那夜酒宴结束,我们一伙人跟着文大人一同去新房,刚踏进后院,居然见宋玉卿抱着小姐往外走,神色十分慌张,而小姐那时已经断气了……我们将他抓住,来到洞房门口时,见外面守着的丫鬟也已倒地身亡,她额上有伤,应是被人大力将头撞向柱子致命的……屋门大敞着,内里一片狼藉。”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人亲眼见到宋玉卿掐死洛小姐的一幕,甚至没有人确切看到宋玉卿与洛小姐有肢体上的撕扯,对么?”千亦敏锐地指出。

“宁大人,”吴为打断她,“事实再清楚不过了,在场当时没有其他人,且洛小姐嫁衣不整,显然是那姓宋的酒后欲行不轨,结果洛小姐宁死不从被他紧捂口鼻以致气绝而亡。至于那丫头,自然是他刚要闯进屋内时,遭她阻止,于是杀人灭口……事后居然还妄想将人带走,哼!”

“一介书生闯进通判府,来到新房,又闹出人命,你们期间就没有一个人发觉么?”她追问。

“因为通判大人成亲,城中有名望的人家皆来道贺,还来了好多乡亲四邻,”锦秋答,“当夜府中十分热闹,大家都聚在前院饮酒,确未听见其他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么敢问,文大人在宴席中途离开过么?”千亦转而面向文启正,字句直白。

文启正点了头,“有。”

这样不避讳的回答让在场多人吃了一惊,俱都看向他。

“有无人证?”千亦再问。

“吴大人可为在下佐证。”他平静答。

“不错,”吴为捏了缕胡须,“那夜入云山的盗匪侵入城中,害了人命,老夫当时不胜酒力,本已回府,接到了急报,这才连忙赶来找通判大人商议,因为不想搅了喜宴兴致,便在通判府书房等候,是老夫着人请通判大人离席片刻前去议事的,宁大人是否还需老夫找出当夜传话的下属问个清楚?”

既然吴为都亲自出面作证了怎么还好再怀疑?

楚乐当即道:“哪里,吴大人的话自是明证,我们无需多此一举。”

之后千亦他们也就没再说什么,顾着洛家人的心情,抚慰几句便离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洛老爷亲自送宁千亦、吴为一行,经过前庭,临至府门时,千亦无意间见一个小男孩躲在廊柱后面,偷偷望着他们。

千亦心念一转,停住脚步。

“小公子。”

她唤那小孩,走上前去,“你可是洛家小公子?”

小孩瞪着提防的眼睛看她,不讲话。

“你好,我姓宁。”千亦站在廊外,俯下身软声道,“宋先生曾是你的老师,对不对?”

然而他还是不理人,转身一溜烟跑不见了。

洛老爷上前来,“这是小儿,冒犯无礼,还请宁大人不要怪罪。”

“哪里。”千亦笑笑,“只因在下家中有个弟弟,年纪与小公子相仿,是以见到小公子倍觉亲切。”

说话间文启正他们已经出了府,千亦也拜别,“洛老爷留步吧,叨扰之处还请见谅,告辞。”

洛老爷回礼,“宁大人慢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夏日午后,蝉鸣聒噪,千亦在知州府后院莲池边寻了一顶绿荫小亭,摆了茶点,偷份难得的小憩。

“倾寻,有件事我不明白。”

好好的下午茶时间,没有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曲也就算了,偏偏身边还有个不解风情的人,千亦啜了口茶,只得与他谈公事,“你是不懂我为什么一直抓着文启正不放?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

“哦?”楚乐不解。

“‘杳递清愁页隙处,梦惊松雪落空谷’多空灵的句子,”千亦喃喃,“可我不觉得一个高喊沉舟侧畔千帆过的人会有这般雪落空谷的心境。”

“你是说,这诗不是文启正写的?”楚乐震惊。

“恰恰,我直觉是宋玉卿。”她又扔出一记炸弹。

楚乐摇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或许这很荒谬,可惜我们现在无法从宋玉卿嘴里问出什么。”她蹙眉,有些头疼,“这个案子疑点太多,此外杀人的手法也有些奇怪,若是宋玉卿,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掐死捂死倒还合理,可扯着一个人的头撞上柱子,这种做法,通常是武夫所为。”

楚乐想了想,“洛瞳雪早已入土,无法从她尸体上查到什么,但我还是提醒宁兄,不要过分揣测,以免将自己带入歧途。”

“欸,你说,”千亦眼中突然有光一闪,“文启正身上会不会……会不会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金钗刺下的伤痕?”楚乐接道,瞪着她,“你疯了。”

“哎呀,如能亲自给他验身就好了。”千亦满心的不甘。

这边清寒听不下去了,这,哪有一个大家小姐嚷嚷着要给一个男人验身的!“主子,您、您这措辞……稍嫌不雅。”

她原本一时口快,此时也觉这句话出口有多不合适,便抿了嘴不出声。

楚乐勾唇,端起茶盏,“宁兄今日这茶倒是别致,怎的想起用荷叶泡茶来了?”

她挑挑眉,“我是怕你心未动,身已肥。”

“何讲?”

“泡这茶来消脂的。”

这次楚乐是真的笑了起来,笑得朗风霁月,眉目潋滟。

“好好,不过宁兄是不必担心的,那日抱过宁兄,身量如此瘦弱,竟如女子一般,怕是该好好补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一片粉绯蹭地升上面颊,她本想打趣人,怎么如今反有被调戏的感觉。

“宁兄何故会突然脸红,莫非真是女儿家的性子不成?”楚乐更是调笑。

“你才是女的。”她瞪他一眼。

“我若是女子,一定嫁给宁兄,”他言语倒似感叹,“俊美清华、温润如玉,必是得许多人倾心吧。”

“你想得美!”千亦脸上更挂不住了,“你嫁我,我,我还不见得愿意娶你呢。”

楚乐只是轻笑。

不过说起这个千亦倒想了起来,“清寒,明日代我去牢中,把我们带来的药莲拿给宋公子服用。”

说起上次韩堃来拜会,送了好些药莲,奶奶一直没用,此次千亦远行,便特地让她带在身上以备有需,希望韩堃那宝贝药莲真能起死回生吧。

“是。”清寒颔首。

微风习习,水面清圆,千亦直身起来,甩开袍袖,面对着一池莲色而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对了,”她回眸,“郁惟摄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日宁兄不在,郁丞相由吴大人亲迎来了知州府,想是奉命来幽州公办吧,据说这几日也会在府中暂住。”

见鬼,他住的第一晚就出幺蛾子,还要几日。

“你怎么了?”楚乐见她面色难看,问。

她只轻淡掩去,“没事。”

这边宁千亦刚想着要给文启正验身,那边大盈好队友慕楚乐就已经为她想到了法子。

只不过这法子对她来说是个不好完成的任务就对了。

彼时他们在城里一家酒馆中,听完楚乐的谋划,千亦眼睛瞪了半天,心下惊疑恐慌乱,费力才挤出一句,“你……你、你说让我男扮女装是……什么意思?”

他是看出了什么有意来试探她?

“宁兄勿怪,若要验证宁兄的猜测,这是仅有的方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什……什么?”千亦仍吓得不轻。

“宁兄有所不知,在幽州城内有一处名叫‘知乐阁’的地方,名为茶楼歌坊,供一些有身份的人在此聚会商谈、结朋交友,听说坊中莺歌燕舞,丝竹管弦,雅音靡靡,达官显贵往来不绝,是城中最有名的商坊。”

千亦暗想,这不就是古代的会所么。

“我们可以在知乐阁行事。”楚乐说,“那知乐阁表面经营的是正经买卖,实则暗地里与青楼楚馆无异,许多官宦在此狎妓享乐,龌龊不堪,只因这知乐阁背后的老板是知州大人的堂弟,有吴为这个庇护伞,无人敢查,无人敢封,倒成了贪官纨绔寻欢的好去处了。听闻内里沆瀣一气,调教歌舞姬的师傅竟会使些不入流的法子,即使正正经经前去吃饭品茶的人,她们也会偷偷将迷香点燃在人家房间里,再由歌舞姬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客人带回房中,待客人醒来以后,威逼利诱、搅弄黑白,借以诈人钱财。那些被骗的人百口莫辩,又求告无门,只得听其摆布了。”

千亦越发听不明白了,“这跟我扮女装有什么关系啊?”

“宁兄要扮的,正是此间的歌舞姬。”

“噗——”

宁大小姐这次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为什么?!”

楚乐见她这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连忙拿巾帕替她轻拭嘴角,“又不是真的要宁兄载歌载舞,何必如此惊怪呢?”

“你!”千亦气结,挡开他温柔的动作。

楚乐敛起调笑,“倾寻,你要知道,普通的饭馆酒肆我们行动之后很难收场,而文启正素来清直,若你约他去一般的烟花之地,他也必定不会同意,若成此事,非知乐阁不可。”

见面前的人还是瞪他,他只得耐心解释,“实不相瞒,我正是要效仿知乐阁的手法,假意宴请,同时在房内燃点迷香,待文启正昏迷,由假扮的歌舞姬将他带到卧房时一路上才不会引人怀疑,那里也方便我们动手。像文启正这样谨慎的人,平常必定持酒不醉,十分有度,无缘无故人事不省,之后一定会令他起疑,就连衣物被人动过他也能觉察出来,这招便是防止一旦他醒后发现有异,我们可以让他以为自己是着了知乐阁的道,将责任推到歌舞姬身上,反正她们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做得多了,文启正若要查一定能掀开那条暗流,最重要的是让人看到他是被歌舞姬带进了卧房,而不是我们,这样你我的嫌疑自然也就清了。”

“好,好,”千亦听完他的构想都要击节称快了,“果然布局缜密,天衣无缝,不过在下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楚乐问。

“那就是,”她咬牙,“为什么扮歌舞姬的是我不是你!”

他扬起一抹玩味,“自是宁公子肤白雪嫩,娇态可人,令在下不堪相比。”

“你,你说什么?”虽是打趣,千亦听他这么说竟有些乱了方寸。

“连眼神间,一嗔一怒的动人甚至是许多女子也不曾有的。”他说到这里思索般地偏了偏头,“若宁兄生作女子,想必是环佩青衣,盈盈素靥,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

她羞恼地站起来,走到雅间相接的露台上,“反正,反正我不会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为什么?这不是宁兄率先提议的么?”楚乐也起身来到她身边。

“我,我……”她急扯了个理由,“男子汉大丈夫,这,成何体统。”

楚乐对曰:“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

千亦语塞。

她一直以为自己坑队友,现在发现他慕楚乐才是神坑!

“倾寻,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楚乐忽然说。

“嗯?”

“这是事发那晚宋玉卿来的那家酒馆,我问过店家,他说宋玉卿和瑜儿在时大抵是暮色将暗,约莫至黑时宋玉卿摔了酒壶离开,因他闹得很大,惹得一众客人围观,是以店家记得清楚。按他的描述推断,宋玉卿走时大概在戌正左右。”

千亦沉思,现在是盛夏,天色全然暗下来确实要在晚上近八点的时候,楚乐说的没有错。

“但是在那以后瑜儿就没再见到宋玉卿,而洛小姐是在七点众人去参加喜宴到十点半喜宴结束之间遇害的,就是说明宋玉卿还是有作案时间的。”千亦顺口说出。

“七点……十点半?”

千亦心累,“就是那个时间段,你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好在慕楚乐向来懂得捡着千亦话里重要的部分听,因此点了点头,“是的,这并不能作为宋玉卿不在现场的证明。”

“唉,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

她尚未成叹,楼下深夜无人的街道突然疾疾掠过一个人影。

二人惊觉,后面又见一队人追着那身影而去,楚乐见势,二话不说纵身跃过栏杆,跳下了去。

“喂——”千亦没来得及喊住他,人就不见了。

她连忙下楼,走出酒馆,记得楚乐方才大致是往右边去的,顾不得多想便也寻过去。

晚上十点多的街上已不见行人,千亦远远听到了打斗声,更加紧步子,在一条黑巷中看到方才那伙人,楚乐正与他们交手,不知何时赶来的清寒也一起,两人护着一个几乎不会功夫的少年,一出招虐五个,不费劲儿。

千亦这时借着几丝幽光,隐约辨认出那少年容貌,竟是几日前那晚将奇怪包裹塞到她手里的人。

没多会儿,那群黑衣人渐渐不敌,溃败逃走了。

“你们没事吧?”千亦上前。

“没事。”楚乐微拢衣摆,含笑风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一个不留意那少年又要借机逃走,这次被清寒眼疾手快地抓回来。

“想溜?”千亦踱到他面前,“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少年昂了昂下巴。

“就是上次你扔到我手里又从我手里拿走的包裹。”千亦想到这茬就觉得不爽。

“没有。”他嘴硬。

“你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楚乐也问。

这少年干脆不开口了。

“好啊,”千亦歪歪头,这可不是现代,给他保持沉默的权利,“把他带回幽州府衙,大刑伺候,看招是不招。”

“二位大人当然可以这么做。”他一脸无畏。

“哦?果然知道我们是谁。”

“二位钦差大驾幽州,知州大人率众亲迎,出行每每雕车玉马,如何不知?”他冷言讥讽,“莫说让小人受些皮肉之苦,就是出了人命,伙同知州帮忙掩盖,最后也只是小事一桩吧?自古官官相护,沆瀣一气,罔顾天良,报应不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呃,小朋友你反应过头了吧?我只是想约你去府衙喝喝茶顺便上上刑而已,你这是有多深的怨念?

“官官相护?你恨的是哪个官?”楚乐敏锐地问。

“哼!”

千亦近处打量他,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倒是清傲俊秀,处于惊风中而不折其节。

她心中忽而戚恻,“说说吧,也许我们能帮你。”

“你们?”他扬了扬眉。

“信任我们或许会令你失望,但若不信,我们把你抓到牢里关个几年,啊呀,到时候莫名其妙冤死在里面,或者放任你让那伙人杀了……你就再无申冤之日了。”宁大小姐说到底是不缺威胁人的本事的。

“你不能——”

“说吧,是谁?”

少年转而扯开了嘴角,“告诉了你们,你们就把我交给他,是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宁千亦心塞。

堂堂大盈王朝是有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慕楚乐示意清寒将这少年放开,近前道:“那夜你把东西扔到了我们手里,我心下觉得你是相信我们的,你既知我们从京城来,就明白我们与他们没有什么利害牵扯,再者,倘若京官你都不信,这种情形下你还可信谁?”

“对呀,我们堂堂京城六部大员,随便抬抬手就有人争着抢着来献宝了,还需要如此费心送什么人情?何况还是你这个不知道能不能对人家起到丝毫威胁作用的小卒。”千亦翻给他一个白眼。

“我有证据!”少年着急反驳。

哦?

千亦同楚乐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原来那个包裹里,就是那官吏违法作案的证据。想来这证据果然干系重大,否则也不会引得对方如此步步紧逼。

“那,他是谁?”

“吴为。”少年凛眸,“幽州知州吴为吴大人。”

于千亦倒是毫不意外,来幽州的路上,已经听楚乐讲过不少吴大人的丰功伟绩了。

“所以,你是……”她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叫何谨。”他似乎不肯再多说了。

楚乐见此,知道少年还不能完全对他们卸下心防,便也不再问。

“你每天这样躲藏不是办法,”楚乐想了想,“我们给你安排一个住处。”

“可是,他能住在哪里呢?别忘了,我们现在都是借住知州府的。”千亦说。

“我知道一个地方合适,通判文府。”

见少年面上有些惊惶,楚乐安抚,“通判文大人清正自守,绝非同流合污之辈,你可放心。到了那里你就说是我的一个故交好友,途经幽州偶然遇见,便在这里逗留几日。”

千亦颔首,目下也只有那里最安全了。

“清寒,”楚乐嘱咐,“你先护送你家主子回去,免得吴大人不放心,我带何谨去通判府。”

千亦知他心中有数,只道,“你一切小心。”

次日,千亦早起,在后园湖畔看见了慕楚乐。

“昨夜晚归,慕兄都不肯多睡一会儿么?”她上前打招呼。

楚乐回身,微微笑了笑,“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安顿好了么?”千亦顾视四周,压低声音道。

“嗯,你放心。”

千亦见他面有郁色,问道,“怎么了?”

楚乐看了看她,目光指向石桌上一封信件,“京中来报,瑜儿的情况不太好。”

千亦一讶,“怎么会?”

来时不是已经通知御医为她治伤,也交代狱卒多加关照了么?

“信上说,刑部现已插手此案,对瑜儿进行刑讯。”

“可我们才是由皇上钦点查审此案的……”

楚乐冷哼,“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几日来案子都未有进展,此事想必已经经由吴为传到了太傅耳朵里,皇上也就不难知道了,此时刑部由太傅授意,干涉案情,若审出什么,不论好坏,都可借机来打压我们,到时京中联合幽州府,上奏参我们一个有负圣命、为官不为……来势凶险,恐怕我们也不那么好应对。”

千亦就知道,现如今举凡能与他们作对的机会,太傅都免不了要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个老头,真是亡我之心不死。”

“太傅党同伐异、构陷忠良的本事我先前早已领教了,而今朝中能与他相抗的势力单微,正是一举除掉我们的好时机,而且……”楚乐定睛注视她,“听说昨日清寒去看宋玉卿,他情况也不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

“我,那件事我本是一时兴起信口胡说的,你竟认真了。”

“我们现在一无头绪,宁兄虽说者无心,我思量,却是时下唯一能打开案子思路的办法。如今幽州的局面激浊涌荡,各方矛盾冲突暗暗积蓄,只在表面维持着看似的恒稳安定,实则最危险,幽州的风雨势必不可遏制。”他幽叹,“我们虽为案子而来,可我越来越觉得,此案牵一发动全身,或会引致幽州前所未有的巨变,我甚至在想,皇上也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形,所以将案子交由我们而非刑部,大概,此番果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千亦被他讲得一头雾水。

他转而勾唇,“何谨的事已是端倪了,你会明白的,可惜,这是太傅未预料到的……倾寻,我们必须早做决断,若此次试探,文启正果然有嫌疑,正好为我们指出方向,若不是他,我们也该另寻线索,不要再走冤枉路了。”

“好了好了,”千亦被他劝拗不过,“现在倒显得是我不顾大局了。”

楚乐眼前一亮,“你是答应了?”

千亦撇撇嘴,“倘我不应,你是不是得代表天下苍生来讨伐我啊?”

楚乐抿笑,“这倒不会,只不过,觉得惋惜……”

“什么惋惜?”

他一晌静默,目光不瞬地看她,清晨曦微的薄色在他面上匀匀地停了一重寥落。

千亦困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见公子终生误,一见公子误终生……”他忽而没头没尾地吟喃,“你我相知若此,但却……是幸还是不幸呢?”

得不到答案的字句湮散进一拂而过的晨风里,像一声叹息。

不几日,楚乐就召集起了这场饭局。

当四人坐在知乐阁二楼堂皇非凡的雅间,楚乐首先举杯相敬,“久闻知乐阁乃是幽州名坊,今日一见果然冠盖云集、奢华气派,我们借此机会,对两位大人多日来的帮助照料表示感谢。”

“大人言重了,”吴为仍是笑眯眯的,“二位钦差身负皇命,我们理应全力配合、听凭调遣,还望慕大人和宁大人不要怪我们这些日子招待不周才是啊。”

文启正似是听出了什么,“两位大人,你们这是……”

楚乐暂且放下酒杯,“此次公差办得差不多了,案子没有什么新的线索,也未发现疑点,是时候该了结了,我们准备近日就启程回京,奏明皇上,尽快定案。”

“你们就这么走了?”文启正忽然急切道。

他这样的反应令千亦意外,不由将视线投过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我是说,”文启正收起些微的失态,“两位大人此次远道而来,我们实在有些怠慢,还未曾带你们四处走走,领略幽州的山水风物。再者,就是回京,也该由我们筹备酒宴,好好为二位饯行。”

吴为应和,“正是如此。大人明察秋毫,还本州刑讼清明,此次皇差圆满完成,个中辛苦,正是理当由老夫摆酒设宴好好款待,届时邀请丞相大人赏光,以慰各位大人一番费心劳神。”

原来如此。

千亦心下一哂,自从郁惟摄这尊真神来了以后,别看他住在吴为的府邸,却是令吴大人每每巴结无门、高攀无路,此次借着给他们送行倒不失为一个好契机。

“吴大人和文大人如此盛情,真叫我们舍不得走了,”她徐徐展了笑意,“然终是圣命所托,不敢稍搁,等处理完几件琐事,我们就即启程。”

“嗯。”楚乐点头,“两位大人是幽州的中流砥柱,此后还望同心协力,以身率下,为百姓计,方才不辜负皇上对幽州的一片牵挂。”

“多谢大人教诲,”吴为抚须,“老朽也是感念圣恩,每每躬身自省,一时一刻不敢忘却……既如此,我们与大人同饮此杯,祝二位大人一路顺利。”

咦?真是奇了,平日里每逢以“君恩、黎民”为主题时就是吴老大人即兴演讲的开始,今日怎地半个排比还没用上就缄口了?

合着一听他们要走,让吴大人连表忠心都顾不得了。

千亦随同举杯,与楚乐、吴为、文启正一干而尽。

酒过三巡,四人正聊着,吴为的随从忽然进来,低头耳语了几句,便见吴大人的脸色尴尬地变了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站起来,“各位尽兴,老夫去去就来。”

“吴大人有什么事么?”文启正问道。

“呃……不,没什么。”他似乎不好启齿,只冲他们简略地点了点头,便讪讪地去了。

吴为离开,千亦同楚乐对视一眼,暗自藏笑。

他们岂会不知?正是他们一手主导了吴大人这出慌忙离场的戏码。

说起吴为,表面道德文章,实际上与那些衣冠楚楚的伪君子没什么两样,他仗着这是自己堂弟的买卖,为自己大行方便,几乎日日来此吟风弄月、眠花宿柳,他在知乐阁还有个相好,叫什么婉菁,此次楚乐正是利用这一点,他们在知乐阁悄悄放出风来,说吴大人另有新欢,此次是来同别的姑娘相会的,婉菁姑娘听到以后醋坛打翻,这会儿想必正闹腾呢。

那边儿佳人盛妒难息,他吴为还不赶紧着去灭火?

没办法,今天这场饭局不叫吴为说不妥,可有他在又实在碍事,只得想法儿先把他支开。

“文大人,请。”说话间,楚乐又敬了文启正一杯。

“慕大人、宁大人,请。”他一饮而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对了,故友这几日在文府借住,没有给文大人添麻烦吧?”楚乐道。

“哪里,慕大人的至交好友是知礼之人,举止涵养、言行有数,是在下生怕招待不周才对。”文启正答,他手按着额头,眉目中隐约得见倦怠之意,想来药起作用了。

“文大人怎么了?”楚乐边问,又往他杯中斟酒。

文启正推辞,“大人恕罪,下官许久未沾,有些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再饮了……”

楚乐这时悄悄看了千亦一眼,千亦知会,不动声色地起身退出房间。

在楚乐事先安排的另一间房里,千亦看着床上备下的衣服,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穿女装。

她迟疑片刻,开始解衣带。

而那边,慕楚乐将人放倒之后,见千亦长时未归,只得寻了去。

他来到房门口,敲了敲门,“是我。”

里面似有一瞬的犹豫,声音低低的,“进……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楚乐打开门,入目并无人影,他微微一笑,“宁兄不必害羞,出来吧。”

仍是不见动静,他看一旁的隔帘深垂着,走过去,掀开纱帘,绣床边的人转过身来。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慕楚乐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她穿着他为她量裁的锦衣,一水月白色素裙稍稍拖尾,臂挽纱绫,外配嫩黄色刺几朵白玉兰的无袖薄缎罩衫,与长裙袖口的一圈花枝浅纹相称,最终悉数归于腰际曼窈的玉兰白束带中。

她头发只简单地绾了个髻,半披下来,粉黛略施、淡敛静若,加之千亦本身与周遭那一点点不相容的漠离感,骨子里透出恹恹衔愁,通身更显遗世独立,像一抹微凉的月光。

慕楚乐终于明白,世上果真有出尘标格,一种混淆性别的美。

千亦看他不表态,有些举止无措,“我……我这样会不会不像……”

“初如春笋露织妖,拆似式莲白羽摇。”楚乐凝视,竟有几许痴迷的专注,“亭下玉兰花开,太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什么啊,”千亦嗔他,“我是说这样穿不像歌舞姬。”

他轻柔地扬了唇角,“自然不像,晔兮如华,皎若明月,非舞姬可比。”

“你……”

“过来。”他突然说。

千亦不明所以,慢慢地走过去。

来到近前,楚乐突然倾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顷刻的时间仿佛绵延如海浪,千亦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

“好了……我先去,你稍后便来。”许只是一瞬的失神,楚乐知正事要紧,便离开了。

千亦无奈,狠了狠心,终于踏出房门。

回到雅间,文启正果然已陷昏迷,照计划,由千亦将他一路扶到了方才的卧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把人安置在床上,楚乐也悄然进了来。

“没人看到你过来吧?”千亦谨慎地问。

“没有。”他看了看文启正,“怎么不动手?”

千亦目瞪口呆,“你,你要我……”

不不不,她从今至古都没有脱过一个男人的衣服!

楚乐瞥她一眼,“这时候还顾什么君子之行?要知真相必得用些非常手段。”

她当然不是什么君子,而且还是个女子。

千亦羞愤地转过身去,“——你来!”

楚乐也不跟她啰嗦,正要去解床上人的腰带,外面猝然传来一声猛烈的惊响,只在一霎间,整座楼上的灯火倾熄大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这,怎么回事?”千亦吃惊。

四下已是昏暗,楚乐护她在身后,“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打开房门,打斗声像烈风一样灌进来。

走廊上也是一片晦乱,因着不知何时而起的刀剑厮杀,整个坊中的客人、歌舞姬吓得四散而逃,在楼梯上、大厅里,一时拥挤作一团,莺燕贵胄、男男女女根本是形容不辨。

楚乐退回来,“不知是冲谁来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走。”

“可,他怎么办?”千亦看着床上沉迷不醒的文启正。

楚乐走过去,将床边的帘帷放下,转身又吹灭了屋内的两盏灯。

“先这样吧,那些人的目的不是他,他不会有危险,况且外面动静这么大,一旦他醒来,或者有人闯入,看到我们在这里反而更糟。”

千亦也明白,便随楚乐走出房间。

外面人声嘈杂,千亦小心跟在楚乐身后,时不时被惊惶的人群碰撞,楚乐小心地替她挡开一切推搡,不由间牵起她的手腕,领她艰难前行。

突然地,即将经过的房间被什么力道猛地冲破了门,里面跳出一个人来,越过人群,脚下极灵便地借着横栏的力道一点,从二楼翻下去,这一下吓得所有人更是惊叫奔跑,千亦又见一道剑光刺出来,一个黑影也由屋内飞出,自眼前一掠,似乎是追着方才那人去的,她还未能看清太多,便被纷乱的人群冲散了楚乐紧牵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倾寻!”

楚乐着急喊她,然而人流如潮,推着他往前走,而千亦则被挤坐在地,靠着栏杆半天没办法起来。

前面楚乐已经不见了,二楼整层和楼下大堂混乱不堪,千亦揉着摔疼的膝盖,这样硬往楼下去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踩踏事故,或者被兵刃误伤,此时楼上倒还算空荡,况且她也想看看,今晚来砸场子的到底是何许人。

她于是逆着人潮,爬上了三楼,远远地见下面桌椅翻倒、人荒马乱,其间还夹杂着激烈的缠斗,整个阁里的华灯因为打砸推撞而无所剩,往下一看全然黑压压的。

这时,她瞧见楼下一个角落,吴为和那位婉菁姑娘躲在那里,千亦注视他们,脑中倏地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

那夜,会不会……?

还没等她过多地思考,三楼忽有人上来,千亦警觉,忙推开近旁的一扇门躲了进去。

这间屋子一样地黑,甚至尤其黑,总有一种如漆墨般的压抑充斥在屋内缄沉的空气里。

她听到走廊上隐约的脚步,经过门前,好像渐渐走远了,她屏息,向房内探去。

这房间大得特别,她一面扶着身旁的摆设向里摸索,入手全是花纹繁复厚重的精致物件,足见奢逸非凡。

过了屋子中央,四下影影幢幢,不远处约莫是窗台,她缓慢地走着,房内的华灯突然鬼使神差地亮起,一道拔曜的深影直直立在面前,冥夜中现出一个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呃!”

千亦倒吸一口气,该死,怎么这里还有个大活人!

反应先理智一步,她连忙抬起衣袖将面容掩住,所幸那人是背对她的,一衫窒黑逶迤及地,他大半身形融进屋内灯火未渲的暗色里,像一副用彩极重的水墨画。

可她却是个破坏意境的闯入者。

千亦转身就逃,没能迈出步子,正上方的屋顶兀地被人一脚踏破,纷纷掉落的砖瓦就朝她的脑袋招呼过来——

她慌不能躲,忽感臂上一道强拉力,屋子里唯一的一个人折回遥远的目光,在千亦被砸中之前,那人未怎么施力,却硬是将她带回,她娇弱的身子一下紧紧地贴在了他坚韧的身前。

这一刹的震惊竟比今晚所有经受的总和还多,千亦怔愕地向上望着他,他的眼底很像他方才一直注视着的寂灭的夜空。

他是郁惟摄。

宁千亦简直觉得全身经脉都要逆转了,即便她现时长袖掩面,即便她如今妆容全非,即使她所扮是个女子,但是仅凭目光的对视,她便觉得他能将她看个通透。

因为他是郁惟摄。

一时的对面仿佛被无限拉长,他并未放开她,素来威凛不容稍犯的当朝丞相竟莫名地放任一个女人如此地近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幸而被戳了个洞的屋顶在一阵灰飞烟灭里跳下一个女子来,她衣缕飘扬,透着夜冥前的紫黛色,银纱薄嵌,更为将浓的夜色打了一层冷光,使人着迷又凄恻暗生。

千亦认识,是那夜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之一。

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瞬息,她是冲郁惟摄来的,银鞭的风势亟待发出,一柄寒剑在这当口刺破了门棂,直冲她来,女子只得堪堪一避,那长刃的煞气不待稍搁,招式转又逼来。

女子见来者不善,快速地逃到窗口,跳了下去。

千亦也终于回过神来,仓皇从郁惟摄怀里弹开,远远地躲去屋子一角的暗影里。

他,应该没有认出她吧?

“主上。”幽壑长剑收鞘,立在郁惟摄一旁,见主子依旧冷月淡漠,不显声色。

这会儿幽壑方才来得及诧异,刚才那一幕真是吓死宝宝了,不是主子差点被那女人伤到,而是,他怀里居然半拥着个女人!

幽壑都忍不住向那角落斜了一眼。

郁惟摄这时起了衣摆,走出门去,幽壑也紧随其后。

千亦看着他离去,久久抽紧的心脏像被放开的海绵,慢慢地吸回了空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冥渊、幽壑。

——幽冥,和渊壑。

她之前还未觉得,这人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身在地狱么?

原定的计划因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打斗而流产,千亦待屋外风波稍息,便悄然回去房间将衣服换回来,走出知乐阁的时候,吴为大人带着一群官兵赶至,文启正和慕楚乐也在四处寻她。

“楚乐。”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迎上走来的几个人。

“你跑到哪里去了?”楚乐擒住她的双肩,低声而紧迫,面上还有一丝隐秘的不安,而看到她这一身装束后,又稍稍松了口气。

“适才被人群冲散了。”她简短地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启正问道,显然对这前后的混乱狼藉疑惑不解,“我依稀记得酒醉昏迷,为何醒来会在别的地方,这……”

“八成是这个知乐阁捣的鬼。”楚乐一语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当时文大人已经昏迷,我也觉得头脑发沉,意识模糊间依稀见着有女子进来屋内,带走了文大人,”楚乐说道,“在下想阻止,可已是晕眩无力,没多会儿,也感觉有人在拉我,只是好像没有走出多远,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她们就径自离开了……”

千亦暗暗佩服他的反应,明明剧情临时有变,都能将这场表演圆过来。

文启正面色一沉,“宁大人,你可曾看见什么?”

“在下倒是未曾见着什么,只是在饮酒之后觉得不适,出去透口气,不久就见阁内灯火殒灭、人群惊逃,我想寻你们,等回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一番对答,楚乐悄然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戏太过,反疑假,真是个伶俐的人儿。

“宁大人也觉得身体不妥,”文启正忖道,“看来若非酒的问题,就是房内有迷香。”

吴为的脸色变了变。

“吴大人,我看应该将知乐阁上上下下彻查,您不会反对吧?”文启正转而向他。

“当然当然,”吴为忙应道,“即便这是老夫堂弟的生意,倘他作奸犯科,使什么不正当的手段,老夫也绝不包庇!”

“如此最好,”文启正点点头,“慕大人、宁大人、吴大人,一夜波折,你们请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下官处理。”

“是啊,让两位大人受惊了,老夫先陪同你们回府吧。”吴为也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也好。”楚乐看了看千亦,进一步确认她的意思。

一宿下来她确实累了,是以没什么异议,随同楚乐和吴为回去了。

冥夜倾深,知乐阁的烟尘将偃未息,华阁对面的高楼上,三人临风轩立,为首那人黑服加身,只在前衿和袖口精细地绣了一道宽寸许的日月图案,远远看去,灏晏寥远,星月仿佛尽在他手中了。

他注视着楼阁外的四个人,夜的风喑杳微微,牵起他衣袂低低浮动,不经意有残留的清香沁入鼻息。

这味道他觉得熟悉,方才那女子靠近时,带着这样的淡香,令他一时入神,竟不由自控地在那个关头救了她。

不由自控。

郁惟摄深吸了一口气。

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在何时、何人身上闻过呢?

“去查查她。”他出声吩咐。

“查谁?”身后幽壑不解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郁惟摄隐约回了一下头,面容微露,视线并不向他,幽壑却分明感到一行目光直凛地刺来。

“属下明白。”他立即说。

不可掌控的事情,他不喜欢。

郁惟摄扬眸,再一次经过四人时,不知为何在宁倾寻身上多了片刻停留。

他转身,衣摆飞扬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伴着背影噬进无边的夜色里。

话说宁千亦经知乐阁一夜之后,日日忧思忧虑、郁结于心,每每跟郁丞相在府中照面都吓得她一阵魂飞魄散,生怕郁Boss的火眼金睛让她立时三刻现出原形。

都快要魔怔了。

楚乐发现了她的不妥,而千亦并未告诉他那夜的插曲,只唬他女装不能随便穿,她八成是撞邪了。

楚乐起初当然不信,但有一天见她在后花园折了一朵盛开的月季,她将那花蕾一瓣一瓣地撕下,一边还数着‘看得出、看不出、看得出、看不出……’时,真的开始担心了。

楚乐于是在一个清早,硬要拉着她去庙里烧烧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如此也好,千亦想着,她是应该去拜拜,祈求佛祖及早送走郁惟摄那尊真神。

其实楚乐是想顺带领她出去散散心,三人一路上闲聊信步,来到庙门前,居然碰到了文启正的母亲。

他们近前与她打招呼,“文老夫人,好久不见,您也来进香么?”

可衣着朴素的老夫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算不上友善,甚至算不上回应,就挎着一只竹篮走远了。

楚乐目送她的背影,“这个文家的事情还真是不寻常。”

千亦撇撇嘴,“有什么办法,我们现在一点方向也没有。”

“会有法子的。”他这样说,话音里也有掩饰不住的挫败。

“说起来都是那个伏地魔,好好地非选在知乐阁打架,明明我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千亦说到几日来的怨念,口气都忿忿地。

楚乐奇怪,“你知道那晚生事的是谁?”

千亦连忙摇头,“不,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嗯,”他也没在意,“走吧。”

从城外回来,早晨的街市上已是一派热闹景象,各色店铺竞相开张,他们走走逛逛,自从来到此地倒是难得有这样的闲暇。

走着走着,清寒突然提醒千亦,“主子,那边。”

她看过去,是洛家的小少爷,身后还跟着一名家丁和丫鬟。

千亦同楚乐对视一眼,这时小少爷也看到了他们,愣住脚步,似是怯怯地犹豫了一会儿,在千亦以为他又要像上次一样跑掉的时候,他居然慢慢地走了过来。

“洛匀风见过宁大人、慕大人,”小孩子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童声童气却是恭恭敬敬的,“上次在府上,匀风怠慢无礼,爹爹已经教导过我了,今日特来请大人恕罪。”

嘤嘤嘤,千亦没想到小朋友这么乖巧可爱,满心只剩喜欢,哪里还怪罪得起来?

“没事没事,不要怕,哥哥一点都没在意。”她上前,摆出一脸的和善友好,她才不要给小朋友留下个‘坏哥哥’的印象。

“谢谢宁大人。”小公子还是小小心心的。

“走吧,匀风。”楚乐也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于是两人一边一个,中间领着小朋友,清寒和两随从跟在后面。

“风儿今天不用念书么,可以出来玩?”千亦随口问道。

“是老爷看少爷近来读书辛苦,特准奴婢陪少爷出门走走。”身后的丫鬟答。

“是啊,爹爹今天奖励匀风出来玩,要是以前宋先生在的时候,可是一个时辰都不许呢……”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小下去。

“风儿,”千亦问他,“你觉得宋先生是坏人么?”

“爹爹说宋先生害死姐姐,他是凶手……”洛匀风低下头,“宋先生平时严厉,却教会了匀风很多道理,宋先生说若非亲眼所见、亲身查证的事情,不可轻信,我……我也不知道……”

“若非亲身查证的事情不可轻信,说得好,”千亦揉揉他的小脑袋,“风儿,你要记住,知道么?”

洛匀风点了点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他们仍是闲逛着,未几经过一家大的书画店铺,千亦抬头,‘几在清风’。

一到这里,她就想起洛瞳雪,脚步也慢下来,那店中曾高悬宋玉卿诗作的位置,今已变作一副工笔花鸟,团团锦簇、生意盎然,热闹得有些杂乱了。

她注目,不由吟喃,“‘杳递清愁页隙处,梦惊松雪落空谷’。”

“咦,宁大人也知道宋先生的诗?”洛匀风这时仰着小脸问。

“宋玉卿的诗?!”

宁千亦和慕楚乐几乎是叫出来的。

千亦强压下心中的惊颤,镇定问道,“风儿,你说这是宋先生的诗,能证明给哥哥看么?”

“能。”

洛匀风便领他们去了洛家。

今日洛员外不在,洛夫人仍卧床休息,府中只有下人各司其职地忙碌。

小公子一路将他们引到书房,从书案上抽出了一沓诗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宋先生被关起来以后,爹爹命人把宋先生的东西全都烧掉,我只保留下来了这一点。”

千亦迫不及待地翻看,在后几页里见到了那首诗。

确切地说,是全诗。

月移花影到窗前,秋瞳素垂恍无眠,

杳递清愁页隙处,梦惊松雪落空谷。

洛瞳雪。

如此,才是完整。

千亦一直就觉得,那般挚爱一个人,每当午夜深静便在心中苦苦描摹她名字的轮廓,岂会在他的诗里遗落她名字的一个字呢?

而今天,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风儿,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看见宋先生这首诗的?”她还需进一步求证。

“很久以前,有一天我去宋先生房间,见他搁在桌子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很久以前,这当然没有说服力。千亦正愁找不到前后的时间参照,楚乐出声了。

“那风儿记不记得,哪天开始姐姐对宋先生的态度好像改观了?”

一个小孩子不会知道那么多,他于是换了种问法,“就是说,大概什么时候姐姐跟宋先生开始有接触的?”

洛匀风想了片刻,“我记得有一天姐姐让我把一篇诗交给宋先生,说请先生鉴赏指教,从那以后,姐姐就常常找宋先生了。”

那应该就是瑜儿说的,雨中赠画伞之后,洛瞳雪和宋玉卿的关系渐趋缓和的事了。

“那这首诗是在这之前还是以后呢?”楚乐追问。

“就是在那个时候。”

“那你有没有跟姐姐提过这首诗是宋先生的?”千亦也问。

“有。”洛匀风点点头,“那晚姐姐成亲,通判府里好多人在喝酒,我从宴席上跑出来玩,走着走着来到了姐姐的洞房,这时候门口的红鸾姐姐告诉我不能跑来这里,姐姐在屋里听到了声音,询问是谁,然后就吩咐红鸾姐姐带我进去了。那晚姐姐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是我见过的姐姐最漂亮的样子,我在洞房里转了一圈,看到外间的墙上挂了一首诗,就是宋先生这首,不过只有后两句,字迹是姐姐的,我就问姐姐为什么挂着宋先生的诗句……”

“她听后什么反应?”

“姐姐好像特别吃惊,也问我是什么时候看见的,我当时记得在数月以前,姐姐好半天都没说话,后来就让红鸾姐姐送我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看向楚乐,两人对视,彼此瞳仁中搅着漩涡,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各种纷繁的想法脉络在脑中激撞,此刻反而抓不住一条。

“送你回来的红鸾姐姐是……”楚乐终于整理思路问出一句。

不待洛匀风答,他身后的丫鬟蓦地跪下来,“大人恕罪,是……是奴婢。”

“你那晚也守在洞房外,之前为何不说?”楚乐声厉了些。

红鸾都有些发抖了,“那……那晚小少爷说不想回去吃饭了,小姐便让奴婢叫了轿子送小少爷回家,等奴婢再回通判府的时候,才听说小姐出事了,另一个丫鬟紫鸢也死了,通判府里外全是官差……奴婢并没有觉得这些与案子有什么关联,就没有提及……”

“是这样么?”楚乐转而问洛匀风。

“嗯,是红鸾姐姐送我回家的。”

“那夜除了你和那名死去的丫鬟,还有任何人留守洞房内外么?”楚乐拷问得细致。

“没有了。”

“你既陪小姐出嫁,之前也定是伺候小姐的,你可知小姐与文通判定情的始末么?”千亦想想,觉得这里还是一片空白,“据说是与这首诗有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红鸾如实讲出,“那是小姐与文通判成亲前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城中沈老爷的公子中了举人,大宴宾客,我们家老爷和文通判都在被邀之列,小姐于是跟老爷一起去了,宴席中间小姐说想出去走走,我便陪小姐去了沈府后园,就在园子里逛着,我们看到了文大人。当时文大人站在一面石壁前,石壁上蘸水写上了两句诗,‘杳递清愁页隙处,梦惊松雪落空谷’,那石壁看上去恍如一块寒铁,水渍留在上面清晰异常,一笔一划就似冻住了一般,久久都不干,十分奇特。小姐一眼见这诗里有自己的名字,就停住了,文大人也看到了小姐,与她见礼,两人这一日聊了很久。”

“你们并非亲眼见到文启正将这诗题上去?”千亦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有。”

洛瞳雪与文启正成亲前不到一个月两人因诗定情,而刚洛匀风说看到宋玉卿的诗是在大喜之日的数月以前,宋玉卿不可能剽窃到通判大人的诗作,如此推算,有剽窃之嫌的就是后者了。

“这之后通判大人常来府中,用意自是明显,”红鸾继续说,“老爷对通判大人极为满意,小姐似乎也不讨厌他,而小姐尤其喜欢这两句诗,临摹过数十遍,直到写成了一幅最清逸的,她在洞房内不挂画作,却执意要挂这诗,可文通判似乎不是很赞成,最后碍于小姐的坚持,才答应了。”

这一早突如其来的疑点枝节太多,楚乐看向千亦时,对方已是久久地沉索默声。

“嗯。”他见差不多了,“今日提到的所有事情,不准讲与他人,这是保护你们免于不必要的麻烦,明白么?”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红鸾和那家丁忙不迭地应答。

“匀风,”千亦俯下身,注视他的目光极郑重,“相信我,两位哥哥一定为姐姐查出真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出了洛府,千亦马上吩咐清寒,“你去沈家查一查,那日的宴会,洛瞳雪、文启正还有宋玉卿是否都曾出席。”

“是。”

“楚乐,”她又说,“我们再去知乐阁。”

不过几日时间,华彩堂皇的知乐阁却已今非昔比,他们推开大门,内里冷冷清清的,桌椅翻倒、陈设杂乱,还留着那晚打斗后的一片狼藉。

两人四处察看,都未见到一个人。

“看来文启正已将她们抓回去了。”楚乐说着,忽而见门廊那里有人鬼鬼祟祟。

“谁?”他几步追过去,将藏匿之人揪出来,是个三十六七岁,锦衣艳妆,颇具风韵的女人。

“饶……饶命……”

“你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干什么?”慕楚乐喝问。

“我……我是这里的歌舞师傅。”她颤抖着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胡说!知乐阁里所有人等都被官府羁押,你是如何逃过的?”

“是真的,那晚城南的李老爷家过寿,请我们姑娘过去歌舞助兴,我便带着她们几个,一直到天明才散场……等回来,听说昨夜官府抓人,通判大人把阁里上上下下的姑娘、师傅连同阁主都抓到牢里去了,我们无处可去,又不敢抛头露面,这几日只好躲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看她不像说谎,“你既是这里的歌舞师傅,必然也认得我们吧?”

“认得,”她忙不迭地点头,“两位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抓我……”

“嗯,”千亦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把你们的姑娘都叫出来,本官有话要问。”

那女人看了看两人的模样,无随从官差,也不像来抓人的,迟疑了片刻,便对楼上喊道:“都出来吧。”

慢慢地有一扇门推开了,里面花花绿绿地走出来四五个姑娘,下来跪到他们面前,“大人……”

“我问你们,知州吴大人,常来这里吧?”千亦直截道。

“因着我们东家是吴大人的亲戚,是以吴大人多在这里应酬设宴。”那歌舞师傅跪在最前面,答。

讲得可是含蓄,千亦暗暗翻了个白眼。

“六月初二那晚,也就是文通判大喜当夜,吴大人是否也来了?”

“是……是的。”她答得有些犹豫。

千亦脑中却亮起了红灯,趋前一步,“他是何时来的?什么时辰离去?中途又是否离开过?由哪位姑娘侍候的?一一交代。”

“这……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歌舞师傅隐约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支吾着半天不肯讲,底下的人也都埋头深跪不敢多言。

楚乐见之,慢条斯理地昂了昂下颚,“你们应该知道这次要彻查你们的是通判文大人吧?文大人心知此处是吴大人堂弟的买卖,还如此不讲情面,怕是吴大人再怎么想力保知乐阁都难了,到时一查到底,你们之前做过的事……”

他到此处故意停顿,那歌舞师傅不由抖了抖。

“后果是什么不用我说,轻则知乐阁关张,你们流离失所,重则,”楚乐挑眉,“都得进牢里。”

这一吓当真管用,几人连忙磕头,“大人,求大人救命……”

“说对了,眼下还只有我们能救,只有我们的面子文通判会顾及。”千亦接口,“不过,就要看你们肯不肯配合了。”

“柳师傅……”身后的姑娘拉了拉她,低声劝说。

“是,戌正时分……”那女人到底还是妥协了,“来了以后就没有再离开过,一直都是婉菁姑娘侍候的。”

“可确切?”楚乐追问。

“确切,因为吴大人往常都是这个时辰来,那晚也不例外,我们这些姑娘都可以作证。”

“是啊,是啊……”她们连连应着。

原来,难怪,文启正,你好一招瞒天过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寻着了案情矛盾的关节点,千亦他们心中就有了大概。

“你们且先这么住着,尽量不要外出,另外今日之事不准告与他人,以免自找麻烦,明白么?”她敛下心中波动,嘱咐。

“是。”

经洛府和知乐阁这两番,宁千亦面上已是阴云累累,俨然不透一丝晴明。

“真是想不到,文启正竟会串通吴为做假证!”出了知乐阁,楚乐整个人也不好了,“我查过,那夜匪盗入城滋事已近亥时,吴为说接到了急报回去找文启正商议,按理他返回通判府怎么也得在亥时三刻以后,而他来到知乐阁不过戌正时分,怎么可能!”

“依文启正清高的性格,要说他跟吴为同流合污、一条贼船,怕是不会。”千亦忖度,慢慢地说。

“你的意思是……”

“你说,到底什么原因,吴为甘愿帮文启正这般掩护呢?”

“非要有何缘由,”楚乐说道,目光一深,“就是文启正抓到了吴为的哪些把柄,要挟他的。”

“吴为贪赃的证据!”千亦心明。

他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文启正于酒宴中途离开,事后又如此遮掩,我们不妨大胆猜测,洛瞳雪那夜得知了真相,依她的性子便想要当面质问文启正,她让丫鬟红鸾送走洛匀风后,派门外守着的另一个丫鬟紫鸢去请他,这就解释了文启正席间离场的去处。”

千亦静默。

“在想什么?”楚乐问。

“我想去会一会文启正。”

“我有个办法,这次从他的身上未能查到什么,但倘若有,”楚乐看向她,“有一件东西上的证迹却一定不会灭失。”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在知州府衙找到了文启正,他正跟吴为谈着什么。

“二位大人来得正好,下官经过对知乐阁一干人等的审问,现正在跟吴大人就此案商讨。”

“哦?说来听听。”两人坐下来。

“知乐阁是城中有名的歌舞商坊,实则,却污秽暗藏,”文启正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吴为,“像那夜用迷药迷倒客人的事情不在少数,她们将人带回卧房,布置现场,让客人醒来以为自己酒后乱性,做了什么失德的事,这时再由歌舞师傅煽风点火、从中搅弄,加之歌舞姬做戏配合,敲诈勒索,每每皆能得手,那些受害者苦于没有证据状告,只能任其为所欲为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此外,知乐阁更暗中为一些商贵提供……”文启正顿了一顿,吴为的面色已是难堪不已,“不正当的服务,此间行径,与妓馆无差。”

慕楚乐二人良久不言,吴为见此,立即站了出来。

“堂弟知法犯法,竟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实赖下官管束无方,事到如今,老夫惭愧难当……大人欲要如何处置,下官绝无半点怨言,一切听凭两位大人决断!”

他口吻间满是悔恨,言毕行了一个大礼。

千亦同楚乐对了一眼,不紧不慢道,“这知乐阁,确是可恶,不过话说回来,要把责任全推在一群歌舞姬身上,却也不公平。若非现时许多达官贵胄荡检逾闲,寻花问柳,也不会催生出这些无良商家,为牟利益使尽卑劣手段。她们中又有多少女子是自小被捡来、拐来,为谋生不得不屈身如此?假若都能锦衣玉食、诗书礼仪,我想天下间的女子未必有人愿意入这一行吧……是飘零女子莫要苛求,在下私以为,文大人当网开一面可好?”

“那大人的意思是,不予追究?”文启正反问,似有些不以为然。

那边吴为还深躬未起,楚乐言劝,“自然不是,罚自当罚,只不过文大人若要将她们关押或驱逐,那这世间岂非又多添飘零女子?到那时恐怕她们不想委身青楼妓馆都不行了。在下以为,要罚,罚知乐阁老板和阁主各人捐出一万两银子,歌舞师傅每人一千,歌舞姬百两,将她们这些不正当手段得来的钱财拿来周济贫苦人家,为幽州百姓做些善事也就罢了,况文大人、宁大人和我也未有失,不如依然让知乐阁开张,但要先做整顿,重开之后堂堂正正做生意。不知本官是否有点薄面,为这些女子求下这个情呢?”

吴为一听之下大喜,只当这出大义灭亲果真奏效,忙要顺杆爬就着台阶下的时候,留意到了文启正淡漠绷紧的面色,便收了声。

“此外可以在全城发布通告,严禁官员办公时间出入烟花场所,”千亦补充,“也不允许以公务接待、会议商谈的名义花天酒地,加大群众监督监管力度,凡接到群众举报必须严厉查处,务要在本州形成吏治清明、以上率下的良好风气,几位意下如何呢?”

“二位大人所言极是!罚,确实该罚!下官即刻前去督办,命他们筹措款项,从今以后严加查控,定让他们本本分分做事,再有丝毫越矩严惩不贷!”

吴为信誓旦旦地表态,这次文启正也不再显出反对的意思了。

“既是二位大人如此说,下官定当从命。”

“好,那就这么办。对了,文大人,”千亦话锋一转,“本官另有一事请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敢,大人请吩咐。”

“不知文大人新婚之日的喜服可否拿出来给我看看呢?”

文启正有片刻的怔犹,慢慢地说,“不知宁大人拿来何用?”

“只是看看。”

“宁大人既要如此,定有他的道理,文大人拿来一观又何妨呢?”吴为附和。

“实不相瞒,在下因怕睹物思人,喜服连同喜事有关的器物,已经一并烧掉了。”他只是淡淡地说。

“哦,是么?”千亦挑眉。

“文大人真是用情至深,怎不令人感之涕零啊……”吴老大人立即音调都哽了。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文启正声叹,“就像逐着梦中幻象,不过一晌空欢,留着些旧日的残影,更有何用呢?”

“兴许魂魄不曾来入梦,恍因所配非良人呢?”

千亦这句道出,文启正面色可见地僵硬起来。

“宁大人真是会开玩笑,对了,晌时已过,老夫命人备些酒菜,慕大人、宁大人、文大人留下一起用饭可好?”吴为不失时机地圆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了,我们还有事,告辞。”

千亦也懒得同他们废话,便与楚乐离开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走出知州府衙,楚乐冷哼,“烧掉了,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急于毁证灭迹。”

“他那么怀念洛瞳雪,每每去洛府看望洛老爷、夫人,竟还怕睹物思人?”千亦也是积郁。

“不过我们这次当算敲山震虎,下面就等他如何动作了。”楚乐目光沉了沉,“不动而已……”

“动则制敌。”她道,与楚乐迎视来的目光相接。

话说着已见幽州大牢,他二人走进,由狱卒引至歌舞姬的关押处。

经过几日收监,盈盈脂粉都褪了颜色,见着他们,那些女子慌不迭地求救。

“大人饶命,我们是冤枉的……”

“恳求大人搭救……”

嘤嘤咛咛,好不凄切。

“你们自甘堕落、助长肮脏交易,有何冤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慕楚乐什么人,果断将糖衣留下,炮弹打回去,令她们装模作样的啼哭都噤了声。

“好了,慕大人斥责也是恨你们不知自爱,”千亦还是怀柔为本,“我知道你们其中也有些不情愿的,本官在此说一句,若有心从良的,今日便可走出这大门,由我们二位做主,从今往后知乐阁再也圈不住你们,你们可以自由地出去,寻一处正规的歌舞乐坊谋生,再不必担心被逼迫,沦为不齿勾当的棋子……当然,如果还想留下来的,规矩守法,须得以后弃恶从善,不可稍动旁门左道的念头,你们明白么?”

“大人,我们愿意赎得自由身!”

有几个女子跪下来,慢慢地,越多的人也跟着跪下。

“她们还不能走。”

忽而,一个声音在深夜分外空落的牢狱中响起,那声音不知远近,自诡暗的空气里浮过来,稍后,一人缓缓地走进了火把照出的范围,带着一面静肃的冷霜。

郁丞相的随护幽壑,这几日每每老鼠躲猫似的宁千亦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要疯了,要疯了……

“大……大人,俱都在此了……”狱卒缩在他身后,唯唯诺诺的,竟比方才对他们还惧怕。

“护卫大人有何贵干呢?”楚乐于他说不上多友善,问道。

“负命至此,个中紧要,请大人担待。”幽壑素来高冷,寥语简言。

“担待不敢当,既是有事,宁兄,”楚乐叫了千亦,“我们走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这一日下来,步出大牢,夕阳渐沉,宁千亦和慕楚乐相列走着,脑中或有所思或有所筹,只是谁都没有说话。

他留这些女子做什么?

千亦问句的主语当然是郁惟摄,他总不至是有此闲情找人歌舞娱兴的吧?

她猜不透郁惟摄的意图,困扰;为什么与郁惟摄相干的事情她都要多想一层,更困扰。

楚乐看她神魂不守,也不多话,只是默默走在她旁边。

不知不觉,他们漫步到城外,傍晚时分的城郊市集还未收歇,蔬果鱼肉的叫贩声不绝于耳。

千亦一边想事情,放慢了脚步,不经意路过一个小摊。

“公子,香甜的红薯来一点吧……”

她跟着抬头,那将红薯捧到她眼前的小贩看到她,也是一愣。

“何谨?”

这倒让千亦和楚乐好生意外,原来这个白面小生的主职是卖红薯的?

“慕大人,宁大人。”虽仍对他们有设防,但这次好歹会打招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何谨旁边还有个老婆婆,她见状提起一篮红薯,送到他们手中,“既然你们认识,两位若不嫌弃,这些就带回去吃吧……小谨,天不早了,我们也该收拾收拾回去了。”

“是,婆婆。”何谨应声,开始收摊子。

“谢谢婆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千亦接下红薯,“看起来不错呢。”

“是啊,老太婆种的红薯个头不大,可是煮着吃特别甜呢……”婆婆笑弯了眼角。

“是嘛?”千亦看了楚乐一眼,“婆婆,我们也还没吃饭,不如和何谨一起,尝尝婆婆煮的红薯好么?”

“两位大人,这,恐怕不方便。”何谨有意拒绝。

婆婆却是热情亲切,“没什么不方便,小谨,就请客人去家里坐坐吧。”

“婆婆,我们来帮您。”楚乐也极有眼力见儿地凑上前收拾。

婆婆家是一目了然的清贫,招待客人的也只有一盆红薯和一样青菜。

粗茶淡饭,可何谨吃得很有味。

“招呼不周,两位不要见怪。”婆婆眯眼笑着,“我们小谨平时没什么朋友,身世孤伶,你们来婆婆真的特别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接过楚乐递来剥好皮的红薯,随口问,“婆婆,您是何谨的……”

“婆婆可不是小谨的亲人,有一次在街上,几个恶霸占了我的摊子,还抢钱,小谨看见了,上去就跟他们打,最后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她讲到这里还是很感动,“小谨见婆婆孤苦,打那以后就常来帮婆婆照看摊子了,小谨可真是个好孩子……”

她伸手拂去何谨嘴角沾上的红薯皮,少年就势在老人布满粗茧的手心蹭了蹭。

“你们吃,”老人说着起身,“婆婆给你们盛汤。”

楚乐看着她走去灶房,“人不独亲其亲,在下佩服。只是,何谨,倘若恶官不除,整个幽州城还有多少婆婆要受欺凌,你想过没有?”

何谨沉默了片刻。

“我的哥哥,名叫何钦,原是吴为属下,幽州府衙掌管钱银府库兼具文书幕僚的佐吏,因擅文才与治略,甚得吴为倚重。哥哥作为司库官深知府库乃民生大计,无时无刻不恪职尽守,可是慢慢地哥哥发现,这位吴大人并不像他平日言语中的那般,根本是表里不一的小人,他不仅大肆侵吞朝廷下拨的兴营河工、赈灾投建的款项,收受贿赂、以权谋私更是屡见不鲜!哥哥深感明珠暗投,却也不愿与之同流,便暗暗记下了他的每一笔赃款名目、时间,以图揭露他的机会……几月以前,这狗官不知怎的发现了哥哥有异心,施手加害,哥哥他……”

他抬起手背抹了下通红的眼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陈尸城郊河畔了。那贪官杀人灭口,幸而哥哥已将他所吞款目记成了一本账册。”

“那这账册?”千亦急迫地问。

“我,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们。”何谨眼中又透出防备。

“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账册是哥哥拼尽性命保存下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将它轻易示人,两位大人若真有心,为幽州百姓思虑,那便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何谨已是坚决。

“如何诚意?”楚乐问。

“吴为藏匿钱款的地方,多年来一直未有人发觉,你们若能找到,到时人赃并获,何谨定将账册亲手献上,以惩贪官!”

“好。”楚乐应了。

“不过,”千亦说,“通判文大人刚正不阿,幽州人皆称颂,你既诉冤无门,就未想过或可去找他么?”

“因……我……哥哥出了这样的事情……幽州的官,我都不信了。”他低着头说。

入夜,知州府清宁的莲池,引了一个身影静伫许久。

大半个幽州城无分昼夜,皆是攘攘喧嚣,唯有这片莲,竟能给他暂得的安谧。

不刻,一个身影悄然近前。

“说。”池畔的人背对来者,吐出一个字。

幽壑未言,先行跪下,“主上,属下失职。经查问知乐阁一干人等,那名女子的衣着、发饰与大概的样貌,竟无一人有印象,推测那女子并非知乐阁中人,然而知乐阁却从未接待过女子,那一晚更无一个女客……属下,属下也不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嗯?

片晌过,郁惟摄缓慢启唇,“从宁倾寻、慕楚乐身上查。”

幽壑困惑。

其实宁倾寻慕楚乐有什么可疑,郁惟摄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他们那晚的酒宴聚得有些蹊跷,而那闯入他房间的女子也是奇异,两件不寻常的事,之间会有关联么?

“是。”幽壑领命。

再说宁千亦这边,案子也陷入瓶颈。

何谨笃定了不见赃款不交证据,楚乐这连日只得派人暗中监控知州府,以期查到吴为转移钱款的路子,却是半点痕迹也未寻到。

倒是多日后的一夜,清寒在后院蹲守,隐约见下人运了几个箱子出府,可他悄声尾随,辗转了几个街巷,居然将那些人跟丢了。

不过这也让千亦她们确定了,吴大人果然在暗地里经营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又是一日傍晚,千亦和楚乐在城郊市集找到了正同婆婆收摊的何谨,将婆婆送回家,三人踏着斜斜慢慢的夕阳散步回城。

“大人可有线索?”何谨开口。

楚乐摇头。

“你哥哥,之前可有提及过什么?”千亦跟着问。

“哥哥倒是不曾提过什么,”何谨思忖,“只是讲到吴为笃信天命,曾有一位很有名的相术师为他批过命,说每月逢二逢七行大事,可保平安无虞,所以他每每出行、置宅都会择这些日子。”

“逢七,今晚不正是十七么?”千亦道。

楚乐看向她,推算起那夜吴为往外运箱子,也正是此月十二。

“谢谢你,何谨,我们明白了。”楚乐眉目间有了缓和,连忙道过谢,同千亦离开。

这一夜,他们守得格外仔细小心,丑时近半,果见一队箱子悄然出了知州府。

暗街幽巷,兜兜转转,押运的人仿佛并不着急,清寒不确定箱子里的东西,不敢妄动,就这么一路跟着,走过一个转角,那些人竟又没了影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可恶!”

清寒回来,茶碗都快捏碎了。

“淡定一点,”千亦劝他,“吴为这么多年转移赃款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必然早有了周密的安排,仅凭我们三五日的盯梢,怎么能轻易揭开他的底呢?”

“可,”清寒挫败地叹口气,“五日五日复五日,我们现在案子没有头绪,这边又断了线索……”

……这山中还有一处怪事,据当地人说,在山间有一座古墓,相传是前朝一位相术师的陵寝所在,古墓镇山,可是凡近陵墓者皆不能生还,无人知道墓穴所在,但人们都传那些人正是因为误入了古墓才有去无还的,因此平常人更加不敢涉足入云山……

相术师?陵寝?

千亦脑中有光一闪,那夜郁惟摄的随护所言莫名跳了进来。

不单是吴为迷.信相术卜筮,只说那入云山,也实在怪得不寻常。

她思量,数个线索拆散又拼整,“清寒,我想到一个可能……我想去趟入云山。”

清寒惊愕,“不可,且不说那山上有盗匪,小姐,此山太诡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反常即妖,”她声沉下来,“你觉得这幽州可还有更反常的地方?”

“就算小姐的推断有理,你不可以冒险的,况且,此事还需找慕大人商量……”

“不行,”千亦制止,“楚乐今夜陪着吴为受朝廷命点算库房粮仓,两人同宿州府衙门,正是看住吴为的好机会,不可以去找他,引吴为生疑。”

“可是——”

“民生事无小,相信奶奶也不会怪我的,再者……”

她总觉得应该去看看。

如果直觉作数的话,她来到幽州,所历经的每一件事似乎都与入云山有扯不清的关联,况,一处能令郁惟摄着意去查的地方,必不单纯。

或许,那里也在等她一探究竟。

夤夜的山中阴晦凄惶,千亦和清寒一直往山上去,仔细着果然见到地上一行辙印。

这不可谓不蹊跷。本就畏惧盗匪出没,又因那个缥缈的传说,商客们避之不及,哪有人会往山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二人对视一眼,更多了分小心。

山路静僻,越往上便有聚散不定的雾气,在夜色里游荡萦纡。

他们循着车辙,按图索骥一般,倒不曾费力,果然看到了幽夜中那座隐现的陵墓。

千亦清寒暗处等着,就见陵墓的背面有人擎着火把,窸窣地出来,那人黑衣利落,像侍从,更像杀手。

清寒先一步,潜身蔓草中,自陵墓的侧面猝然闪现,单手砍向那人后颈,对方应声昏厥。

接着又有人从里面出来,清寒一连出招将他先行制服。

这时千亦也摸索过来,两人正要就着打开的陵墓入口探进去,大门却在这时猛地砸上。

清寒心叫不好,突然陵墓的上方现出数个黑衣杀手,刀面被火光耀得一片惨白,齐刷向她们砍来。

“主子,快走!”清寒大喊,剑身横挡下,刺耳的冷器交撞声。

千亦要脱身如何容易,黑影如鬼魅自陵墓里跳出来,漫着雾气飘来她身前,显出人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惊慌地逃,躲避这些鬼怪,暗夜里一只黑手掏来,千亦尖叫一声,脚下藤蔓捭阖,她身子一下摔出去。

“主子!”清寒自身不顾,急冲过来解她围困。

而千亦扑倒在地,觉出了些不对,她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一截衣摆,向上看去,一人白衣佩剑,稀释了墨色的身影高挺威严,自上凌视下来。

“就是你?”他话音里有多些轻蔑。

什么?千亦还未来得及困惑,那人突然揪住她衣领,把她扔到身后去。

真的是扔,因为她又一次直扑在地上,骨架都散了。

夜的浓雾低低地沉下来,宁千亦扶着七拼八凑的身子骨,终于抬起头的时候,有火焰排开阴祟,在她眼中涂出暖耀的红光。

面前几人彷如天降,将深冥分隔得一半黑暗一半明亮,为首的……

“皇上?”她失口叫出。

而方才那白衣少年,果决地拔剑与清寒扫除恶鬼,他身形如剪,一片乒乒乓乓之后,旷野徒然宁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宁千亦这会儿倒有些进退不得的尴尬了,人趴在地上,不行礼不合适,行礼又似乎多余。

她忽看到赫连元决身侧,一个不显露的身影,他暗夜加身,如寒雨夜侵,压得草木欲摧。

郁惟摄此时也直视她,眼中隐约的质询,将一道亮光切入她脑海里,照出了那个混乱黑夜,极近距离下,那临面的相对一视,立时吓得千亦一个激灵赶忙站起来。

一番争斗,黑衣杀手逃的逃,死的死,已是人声全无,而几步之外,宁清寒受伤半跪在地上。

“清寒!”千亦急切去扶他,触手一片鲜红。

他血染衣衫,伤势极重,一道血口自肩胛横亘在胸腔,是那危机的时刻,替她挡下的致命一刀。

“主子,你,没事……”

清寒面色惨白,却只顾问她,然话音出口,人已支撑不住,栽倒下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清寒昏迷一夜,千亦就守了一夜,直至天明。闻讯赶来的慕楚乐,见她这个样子,原本的责备也出不了口了。

时至傍晚,清寒都未苏醒。

楚乐担心千亦熬不下去,带她回房歇息。

走在府邸喧嚣归寂的院落,楚乐低声道,“皇上一来,幽州局势更加复杂难测了。”

千亦只是不做声,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皇上日间过问我案情的事……我们数月的进展不佳,我瞧着圣上的面色也……下步如何,真是伤神。”

“莫说他心急,我比他还急,”千亦赌气地说,“如今我的护卫躺在那里,吉凶未卜,都是因这个案子,幽州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楚乐看着她,略作思忖,“倘若宁兄真是这样想,我倒有个法子,尽快将此案了结。”

“是什么?”千亦问。

楚乐四下看了看,引她到几步外的假山后,觉得足够隐秘了,方才开口。

“你我都知道,案件查到这个地步,已是没有什么线索可寻了,不过就是维持原判,就算有一两个微不足道的疑点……”他停顿,压下声,“也碍于无证据支撑,翻不了案的。”

千亦心中顾虑,“话是如此,可我们这一趟什么都没查到,就这么结了案,皇上会怪罪我们办事不力的。”

“若要查到什么,也不难。”楚乐话里有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怎么说?”

“我们大可以制造些证据。”

千亦一惊,“这,这可是欺君——”

“听我说,那日我们发现洛瞳雪有一只金钗不见了,这金钗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不知道,这不就是我们百思不解的地方么?”

“它在丫鬟红鸾手里。”

“啊?”千亦一头雾水。

“试想,为何死的只有一个丫鬟紫鸢?那夜既是两人都守在洞房外,也不该只是一个被灭口,就是另一个侥幸逃脱,也当慌忙跑去前厅求救才是……我以为,必是宋玉卿守得其中一个红鸾因事离开了,他方才出来,解决掉门外另一个,闯进屋内对洛瞳雪欲行不轨的。”楚乐接着说,“至于那个红鸾,回来的时候可能宋玉卿已经离开了现场,不是说那书生是抱着洛家小姐在府苑里被人堵上的吗?红鸾眼见无人,捡起了地上掉落的金钗,觉得神鬼不觉,之后等所有人发现了凶案,她才悄悄出来,装作刚回来的模样。”

千亦摇摇头,“就算红鸾捡了金钗,这跟宋玉卿杀害洛瞳雪有什么关系呢?”

“有没有关系,就看你我怎么做了,”他轻笑,“找支金钗,今晚去牢中偷偷在那书生身上划几道,先弄些痕迹,作出当夜挣扎搏斗时被洛瞳雪刺伤的样子,反正大夫那边好说,给他些银子,让他作证伤痕是宋玉卿那夜送进牢中时便有的,有了这项铁证,加上我们从红鸾房里搜到的金钗,后面的事怎么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再者,就是不在红鸾手里,我们把洛家下人的房间搜个遍,不信无所获。”

千亦缓慢点了点头,“计策是好,可能否瞒天过海……”

“只要宁兄信我。”楚乐坚定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自然信你。”

“那便好说了,你我患难与共,情同兄弟,今后定然是要有福同享的,惟愿此次平安度过,将来你我联手,皆能在朝堂上宏图大展,飞黄腾达!”

“那我得先谢慕兄给我的这个好建议。”千亦半作打趣,口吻可见的称许。

“哈哈。”楚乐朗声一笑。

“那么洛家的事交给我,另一个官,”她没有言明,“就要劳烦慕兄收拾了。”

“好说。”楚乐应允,“事不宜迟,天一亮我们就去搜……”

交谈声随着两人的脚步渐远渐不可闻,月光寥落,树丛叠叠的暗影中渐渐走出一个人来,他嘴角扬了道细锐的弧度,缓缓展进漆深墨夜里。

今夜的幽州注定不太平。

月移西楼,洛府后院声消人静,崎曲回廊如是一条幽诡的路,延伸至尽不知归途。

突然,廊上翻进一个人来,隐在廊柱后,他黑巾蒙面,目光四下探了探,寻到近旁一扇房门前,悄声推开。

房内人深寐,一道布帘将牙床轻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迈进去,身形灵便,踏步无声,在屋内大略一扫,走向墙边立着的衣柜。

柜门打开,他自袖中取出一段绢帕包裹的物件,塞进一摞衣服下面,房内忽地灯火通亮。

他惊骇,迅速按上剑鞘,明光照出一室持剑以对的守卫,霎时在屋内形成包围之势,宁千亦自床幔后跳下来。

“恭候多时了。”

那人眼见不妙,反身冲出门去,怎奈院中也是天罗地网。他拔剑突围,刀光四溅,武将所历经的百战试炼使他身处万军之中也能从容应敌。

守卫自回廊上不断贯入,秩序地撑起一张张弓箭,金甲随护围簇着圣驾,还有一众官差踏进了后院。

天幕边缘被火焰涂色,像染了边的锦缎,慕楚乐站在昧幻的夜中,徐徐开口,“束手就擒吧,通判大人。”

那人打斗的动作一怔。

赫连元决身边的弓箭手看准时机,一箭刺中文启正的右臂,他手中兵器应声落地。

守卫一涌上前,无数柄刀架上他的脖子。

远远有鸡鸣声传来,天要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幽州府衙从未摆过今日这样的阵仗,御驾亲临,压抑感如迭起的阴云,覆过每张面孔。

皇帝坐在堂上,两侧是喘气都遏下一半的幽州大小官员,堂下文启正已摘去面巾,仍是昨夜的夜行装扮,他臂上的伤草草地缠了道布条,此时已氤出暗红血迹,他目光平视,只是静立。

“知州大人,此案当由你审。”赫连元决睨着堂下,慢慢地说。

“不,不……”老大人双手颤颤,腰都快弯到地上了,“老臣……老臣,有罪……”

“吴大人有什么罪责,”赫连元决眸光微驻,“暂且不论。慕大人,宁大人。”

楚乐同千亦对视一眼,出列。

“臣在。”

“时日已过,你们允诺朕的结果呢?”

楚乐沉了沉声,“是,皇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你是谁。”慕楚乐问。

“幽州通判文启正。”下站之人平静地答。

“你今夜为何出现在洛府?”

文启正不回话。

“你是偷听到了我与宁大人的谈话,所以拿金钗嫁祸丫鬟红鸾?”楚乐单刀直入,“你就是凶手。”

文启正看了他一眼,“大人说什么,下官不明白。”

“洛小姐大婚时丢的金钗在你手上,你还不承认!”

“哦?”文启正面无改色,“金钗是在下无意中捡到,这样慕大人就认定我是凶手,未免太武断了吧?”

两人之间一言一语让皇帝隐约不耐,“你们在说什么?”

千亦看这样不是办法,也站了出来。

“皇上,”她先行一礼,“容微臣慢慢讲给您听。那夜臣做了一个梦,梦境很长,醒来竟不知仍否身在幻境……想是微臣愚笨,洛小姐见怜,托梦与我。”

堂下一声嗤笑,那个昨夜出手相救的白衣少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目光经过楚乐,他对她点了点头。

“梦里还是数月前,”她接道,“洛家小姐喜欢上了一个姓宋的教书先生,说起那宋先生脾气可不好,仗着有些才学,清高自傲,文人气又重,简直是个迂腐书生,实在不讨人喜欢……那姓宋的书生却也心悦洛小姐,但迫于家世门楣的压力,自觉不堪相配,只敢自己偷偷地写诗。没多久,通判文大人登门,偶见洛小姐,十分倾心。可惜天意不遂,一日,城中沈府大宴宾客,文通判、洛老爷连同宋玉卿都被邀赴宴,席间无聊,宋玉卿在府内闲逛,发现园子里立着一块奇怪的石头,那石头是从天山百尺下的雪层中挖出来,终年寒气不散,若蘸水在上面写字,字迹会被冻住,停留很久。他一时兴起,把自己平日的两句诗题在了上面,‘杳递清愁页隙处,梦惊松雪落空谷’。”

文启正面色微微一变。

“有趣的是,宋玉卿走后,文大人路经此处,看见这两句诗,一时住了脚步。就在这时,洛小姐也来到这里,见石壁上的诗句,里面竟暗含自己的名字……”

“这位洛小姐的名字是……”赫连元决突然问道。

“洛瞳雪。”

“你胡说!”文启正立刻有些失态。

一些目光朝他看过来,文启正昂了昂头,“宁大人,随心所欲的猜测无法成为本案的任何证据。”

“不着急,文大人。”千亦形容淡若,“你爱洛瞳雪么?”

文启正看着她,“爱。”

千亦点头,“我相信你。那么请问诗中所谓洛小姐的‘愁’是什么?”

他一时失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所以,那以后通判大人常常去洛府探望,”千亦继续,“一回二回也让洛老爷看出了端倪,洛老爷当然属意这个女婿,对女儿百般规劝。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身为女儿怎能不顾亲长家族?与通判大人成亲,自是父母认定最好的结局……况她一直以为文大人写出那样的诗,当是懂她吧,而那个在雨中送她画伞说要解她困局的书生,她只能将他埋在幽州的大雨里。”

“宁大人穿凿附会的本事在下领教了。”文启正冷声一笑,“但我绝不允许有人玷污我妻子的闺誉,若大人硬要栽赃一个女子在嫁人之前的清白,洛家同我断不能忍受!”

“是啊,是啊……”堂下已有人声切切,“这样诬蔑未免过分了……”

洛员外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此时已是双手发颤。

“发乎情,止乎礼,才学性情的倾慕,该当被非难么?”她本无意同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观念挑战,“皇上,各位大人,如若可能,天下没有一个女子不愿嫁自己心爱的人,无关家世,无论荣华,否则千金贵胄的卓文君不会毅然跟从清贫的司马相如,在下请问洛员外,有关心过洛小姐的意愿,是否真的了解女儿要嫁的人是怎样的才德和品行呢?”

“我……”

“宁大人口口声声是瞳雪选择了我,”文启正态度轻慢,“我何故杀她。”

“为诗。”

千亦直视他,目中波动隐现,“洛瞳雪视那段诗如珍宝,无数遍地临摹。她傻,枉读诗书,却不知雪落空谷的心境岂是文通判这种一心要青云直上的人所能有的。终于等到大婚那夜,通判府嘉宾如云,通判大人在前厅宴客,洛家的小公子从席上跑出来,来到洞房,见姐姐的洞房内挂着那行诗,稚子无知,眼见的便讲出来,这明明是自己数月前见到的宋先生的诗句!”

“宁大人,你讲这些,可有佐证?”堂下一名幽州官员问。

“自然,”千亦转向上位者,“皇上可一一传召证人询问。”

“嗯。”皇帝倒像是不慌不忙,“‘愁’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顿了一顿,莞尔,“不知皇上认为,在亭外淋雨同在亭内避雨的人,哪个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受‘困’呢?”

他冷肃的目光有些微波动。

“这个问题曾令微臣劳神许久,有人困于温饱生计,在外淋雨,不能蔽于高楼暖阁,是为困,而有的人,即使华盖锦帷,衣不沾尘,却是逃离不得,所言所行须得顾及家族兴荣,囿于金玉的牢笼里,实则最没有自由……”她依稀叹了口气,“洛小姐便是身在困局,可她绝容不得自己的婚姻始于一场欺骗,她如坠寒渊,派丫鬟红鸾将小公子送回去后,便差紫鸢去请文启正。”

“宁大人真有意思,”文启正淡然自若,眼底却布上了滚滚浓云,“是要我跟一个死了的丫鬟对质么?”

“如果可以的话。”千亦微笑,“还有,文大人,你反驳的次数更多了,假若真相并非如此,大可不必自乱方寸。”

他眯起眼睛。

“各位大人,文通判大婚那夜在场的请告诉我,新郎官曾在喜宴中途离席,是么?”

众人互相看了看,“是啊,没错……”

“知州大人,”她眸光回转,“是么?”

吴为扑通下跪,“老臣……老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怎么,不知道了?”宁千亦逼问,“吴大人不是说,那夜入云山的盗匪侵入城中,害了人命,你本已回府,接了急报,便找通判大人离席商议的么?”

吴为懦着声,“是……”

“一派胡言。”楚乐截断他,“那夜你早早离开通判府,之后再未回去过,是不是要请出知乐阁姑娘们签字画押的供词你才肯认?”

“不,不,”一语迫得吴为面色惊惶,“她们诬陷……”

“是否诬陷自由圣上裁断,包括文大人何以能串通堂堂知州府做假证。”千亦横了横嘴角,“说起来,那夜也是上天帮忙,文大人到了洞房,洛小姐当即质问他诗句的事,他自知假象拆穿,只得承认。洛小姐是何等清傲的性格,既知实情,断不会委身这样的人,她要离开通判府,文启正不许,两人一番撕扯争执。爱之深欲之切,文大人或许想,他们既已拜堂,倘若洛小姐完完全全属于他,便不会再离开了吧……”

她说到此处看向文启正,文启正却只是目光淡若。

“洛小姐拼死不从,拔下头上金钗刺向他,可惜女子之力究竟不敌,被他反制。挣扎中,文启正捂紧她的口鼻,却不防施力过重,失手之下,令佳人命殒……而门外丫鬟紫鸢听到动静,进房查看,目睹了这一幕,文启正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紫鸢撞死在了廊柱上。”

“那姓宋的书生出现在通判府又作何解释?”有人发问。

“这个当问文大人。”她说,“彼时一室的狼藉,逃固然是首要,然文大人是聪明人,有什么比将眼下一切嫁祸于宋玉卿更为顺理成章的呢?他于是指使心腹将走出酒肆,已经大醉的宋玉卿从街边掳来,扔在洛小姐尸身旁,而后回到前厅,只待酒酣宴散,带领众人前来洞房亲见这场所谓的凶杀案便可了。至于那金簪,他怕细察之下终会暴露蛛丝马迹,离开时谨慎地带走了。”

“原来如此,宁大人慕大人指证在下是凶手皆因这枚簪子,这是唯一的明证?”文启正恍然大悟般。

“足够了,”慕楚乐面寒如霜,“昨夜我与宁大人假意商量要在洛府搜查金簪栽赃宋玉卿,你将我们的对话偷听去,于是急不可待将金簪偷放到丫鬟红鸾的房内,若非真凶,何必如此!”

“因为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文启正突然没来由地镇定无惧,“案子久悬未决,下官倒是想问,宋玉卿杀我妻子,大人来幽州数十日,进展如何?证据如何?我无法放任凶手安枕,听到二位大人的谈话,一时情急便想将计就计,如此下官也只是犯了意图栽赃的罪责,至于簪子,当真是在下无意捡到,因着是爱妻的遗物只想珍藏,请圣上明鉴。”

“你!”二人气急。

“想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千亦向赫连元决拜请,“请皇上准许文大人脱衣验身。”

“哦?”

“既然文大人拒不承认所犯凶行,臣笃定金簪撕扯中必有些许痕迹在文大人身上留下,恳请皇上恩准臣当堂验证。”

赫连元决微微倾身,单臂支在台案上,凌视而下。

府衙素日的大堂,他端端坐着,自有清晨第一缕阳光入,他如有亲掌一座宫殿的早朝,无上威严,散在这空气里都是清亮的明黄色。

“但若没有,朕当连同办案不力之罪并罚。”

千亦与楚乐对视,同道:“谢皇上。”

楚乐走至文启正面前,“文大人,请。”

文启正还是一如轻漠,慢慢地除去腰带,脱下外衣,当他剥开里衣,露出健硕的胸腹时,在场无一不惊。

没错,他胸前有伤,层层布绢包扎严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也只当那是件衣物,并无停顿,布条解下,直到最后一重渗着血水的布片,被他一并揭去。

一道四五寸的伤口裂在他的胸腔处,狰狞不已,虽看得出有些时日,伤口已有愈合的痕迹,然痂尚未结好,外翻着血肉,触目惊心。

“你,怎会有如此重伤?”这景象落在楚乐和千亦眼里更是未料。

“下官那夜剿匪,为匪盗所伤。”他立在那里,鲜红伤迹更似一枚勋章。

“你、你那日分明未曾负伤的……”

“寻常刀伤,下官不欲惊动,只在回程路上命人草草包扎,是以大人不曾察觉。”

他这样解释,千亦和楚乐两人手中俱已捏出了涔涔冷汗,他们明了——眼前是何等缜密的人,即便猜得到他用所谓的刀伤掩盖了金钗的伤痕,二人如今也辩驳不得分毫。

“两位大人辛劳,”皇帝目光淡淡地浮起一丝,在静谧得滴水不漏的大堂上,他的音调未泄出半分不豫,却给人万般施压下来的寒凉,“寻出这样的证据。”

“皇上,”吴大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出来,“两位钦差负命而至,数十日间,所查皆是风影之说,恣意搬弄,竟还诬蔑老臣……实是欺君罔上!”

这一告恰如其时,当下引得幽州大小官员不忿,接连附和。

“两位大人无凭无据,毁知州与通判大人清白,妄纵真凶,我等皆同受其辱,恳请圣上惩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请皇上为幽州官员做主……”

文启正桀桀伫立,在纷纷的参奏中,渐渐咧出残酷杀虐后胜者为王的笑。

“启正,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一道厉声惊止了府衙嘈杂的白日,众人望向堂外,一身简衣素朴的老夫人站在那里,长夏的天空分外明朗,映出她面容微微的发白,她手上携了个包袱,身影单薄彷如点着淡淡兰草的屏风,透出久病的虚弱。文启正见她,身躯忽如石膏僵直,目光剧烈地颤抖起来。

“堂下何人?”皇上身旁的随侍肃声问道。

“幽州通判文启正之母,文氏。”老夫人步步走上堂来。

“擅闯公堂,可知有罪?”

“老身有证据禀呈。”

“是何证据?”赫连元决漫漫地问。

文老夫人看着文启正,寡淡的目光徒然坚毅,“文启正杀害洛瞳雪,证据在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她抖开手中的包袱,云纹祥瑞,那喜服端地鲜红刺目。

文老夫人将它展开,文启正见那喜服,连连后退几步。

喜服上夺目的不是别的,在它的左胸前,有一道利物划开的口子,破损处氤出几片血迹。

“不……不!”

文启正失呓般一迭声地道。

“老夫人,这喜服您由何处得来?”楚乐同样惊异。

“文启正,那夜……之后,便藏了这证物……”她言语缓慢而艰难,像嚼着荆棘下咽,“直待洛小姐下葬,他偷将这喜服埋于洛小姐旁边,与她合葬。这喜服上金钗刺破的痕迹,便是文启正杀人的证据。”

“呈予朕看。”皇帝吩咐。

随侍将喜服接过,呈至赫连元决面前。

“传仵作,将此处划痕与金钗比对。”楚乐命令。

“不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文启正从头至尾的镇定谨慎,此时才显出一刻坦然,“是我……可我不能让她离开我,至死不能。”

“正儿!”文老夫人深唤一声,有无限的悲痛悔恨作两行清泪落。

“文大人,你是个欲念太深的人,”千亦看到此处,不由叹息,“对喜好的人如此,对于权力官位也是如此,欲多必累,可有想过,今日所有人品尝到的苦果,皆是被你一己之欲所牵累的!”

“哈,权力官位、青云直上?”绝望、不甘,残余在他的面上一片溃不成军,“你道我克己勤政、舍身忘死是为什么?自我上任以来,肃清刑狱,平反冤错假案不下百起,百姓无不称道,这些又是在替谁善后!”

他目光灼灼地瞪着吴为,吴为别过身去,避开他。

“那洛瞳雪呢?”

“雪儿……”他眼底涣出寒冬般灰白的死寂,“我愿给她一切……此生此世,我要她纯净、骄傲的笑靥是属于我的,我要她……这样的念头,我压制不住……”

“为了你的私欲,欺骗、杀人、嫁祸……”老夫人已是痛不能已,“你口口声声为百姓计,便是这般欺世盗名,你可知自己的罪孽深重——”

她讲到此处如有硬物梗在喉间,带着血腥气,令她向后踉跄了两步,直要昏厥过去。

“母亲!”

文启正一步上前,搀住她,双膝重重地跪下去,肝肠寸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将嫌犯文启正押入牢中,听候发落。”

圣令降,忽有一名守卫上堂。

“禀皇上,衙门外有一少年求见,他说有重要证物呈交,他叫何谨。”

千亦和楚乐犹是一诧。

“哈,哈哈……”文启正突然发狂般笑起来,“皇上,你当看看,看看这幽州的天是如何颜色……”

他凄厉的笑在高梁间经久不绝,像悲诉,像嘶唳,像风卷的碎石,像唱衰腐朽官场的怨曲。

满堂肃穆的官员在他极尽而绝望的笑声里,垂首战战,看去竟如一列风暴中空洞而惊颤的朽木。

千亦突然感到从所未有的冷意。

这时,又有守卫进来。

“皇上,慕大人、宁大人,宋玉卿醒了!”

嫌疑洗脱,又因着身体虚弱,宋玉卿被送进知州府休养。待他午后转醒,千亦和楚乐已经等待多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就是宋玉卿。”

千亦见这个眉目萧疏的少年,就像远山上一杆孤竹。

“你们,是谁?”他问。

“是我们两位大人救你出狱,又拿药莲活你性命的。”清寒在一旁说。

他面上透出忧凉,挣扎着起身要走,“本是不必。”

“凶手抓到了,”千亦道,“是文启正。”

他动作乍顿,“什么?”

楚乐颔首,“新婚当夜,洛小姐得知了那首诗的真相,她无法面对这段婚姻,执意离开。只可惜,终是困局太深……”

宋玉卿瞪着他,目中有千万般不可置信,漫久,化作颓落的泪水,“那……那夜,她就在我旁边……我睁开眼,她穿嫁衣,躺在那里……我……唤她,未有回应。我抱起她拼命想找人来救,可是我……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她执笔的指尖是冷的,冷透了……”

自千亦她们接手案子开始,最令人唏嘘的,一则生离,一则死别,莫不是全数发生在这对苦情人身上。

“别这样,”千亦动容,“她追寻自由,她最终都是自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宋玉卿静默,“我想见文启正。”

千亦愕然,“这样不好吧,Emm……虐待罪犯是不人道的。”

“在下只想同他讲几句话。”

楚乐却未有迟疑,应他,“好。”

幽州的死牢阴诡寒怵,连步履间偶尔掠起的尘土都无一丝生机。

文启正背对牢门,面壁而立,纵使除去官服,囹圄深晦,他没于暗处的身影依旧挺拔威严无比。

听到声音,他头也未回,“在下已是当堂认罪,两位大人此来还有何见教?”

“你怎知是我们?”楚乐问。

他唇间似泄出一缕轻笑,“整个幽州现如今恐怕也只有二位肯到这里来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只管问便是。”

楚乐见他如此,也不卖关子,“何谨,是你安排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没错,”他回过头,“吴为确有一个佐吏叫何钦,因掌握了太多吴为贪赃的证据,又秉正自守,终被那老贼忌惮,杀人灭口。冤魂待昭,适逢你们来幽州,我想何不借树生花,将证据呈送至二位大人面前,借二位之手大白于天下,再者,若是这证据是由二位辗转得获,便更不会令你们生疑吧,哈哈……”

“你很聪明,也很有耐心,文大人。”楚乐禁不住言道。

文启正看着他,目中忽然点了隐隐的不忿,“可惜知乐阁那夜我究竟是着了你们的道!就算慕楚乐习过武,可一介文官,不论是喝过的酒还是吸入的迷香都与我一样多,我怎会比他更早昏迷?可恨,我早该想到这里,那时就该更加提防着你们!”

“不过,”他吸了口气,“事到如今,在下生虽有憾,但死已无怨。”

“可有人还想见你。”千亦说。

“还有人……”他唇边挂着惨惨淡淡的笑,已全不在意。

千亦和楚乐即退开来,在她们身后,一人跨进了牢门。

似有什么在他死水般的面上掀起波澜,文启正半阖的眼睑睁开,瞪着来人,“你、你——宋……玉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对方清定的眸子幽冷地落向他,“我与你本无话可说,我此来是要一样东西。”

文启正目中有惊疑,有惶惑,还有一丝难言的复杂,直抵视着他。

“休书。”宋玉卿说。

“什么?”

“我要你放她自由,”他散淡的目光第一次聚起决厉,“你之姓,不配冠予她的名之上。”

猛然的愤恨在文启正的眼中急速地撕裂开,像无数的飞箭,只是慢慢地,那恨意终究垮下,坍塌成一片丢盔卸甲的绝望。

楚乐命人呈上纸笔,见文启正拿笔,手臂像失了魂魄,木讷地一字一字写完。

差役将休书收起,宋玉卿返身离去。

文启正的眼光钉住那素漠身影,踏出牢门,直将湮消在尘暗中,终于崩溃,“为什么!她会喜欢你……为什么……”

背对他的人只是一驻。

“其实我们皆身在困局,不同的,是你永远不自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夏总是可爱的,不论是京都的灿烂繁盛,还是幽州漫漫的芳菲与绵长日光。

好多个清晨午后,夏日于宁千亦的印象里变作开满庭院的清莲和楚乐一如温润的问安,这样的时光竟也令人觉得无比静好。

自御驾亲审,如同搅动了幽州的天一样,一接连的堂讯封查,这场风云变动终也收歇。行宫内,千亦楚乐拜见过赫连元决,便一同听审理案件的官员将几日进展一一奏报。

“禀皇上,此案所有证据皆已提交完毕,原通判文启正对杀害洛家之女洛瞳雪一事供认不讳。”

“择日处斩。”皇帝令下。

“是。此外,对照何谨所呈供的账册,知州吴为也如数交代了近年来侵吞、收受的款项,牵出大小官员三十余人,有名册和账目在此。”他将两本东西交予皇帝身旁随侍。

赫连元决未掌一眼,只是深邃的眸子凝着,清渺目光若山间聚散的烟云,不知何处。

“请圣上裁决。”那位大人说。

“皇上。”

圣驾之侧有声音打断,自那夜堂审文启正就不在场的郁惟摄今日忽然出现在这里,他墨色倾身,无论现时烈日当顶,总有清冷之气自他身上透出来,给人长夜的幽郁感。

“臣几日出行,所见江河水患,民生艰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郁惟摄一连两个词的分量不轻,他只是一作停顿,那位幽州的官员已经站立难安了,“禀皇上、丞相大人,此次天灾,各县都已紧募河工,征沿岸灾民倾力以赴,浚淤筑堤,臣也委派官差日夜监工,确保……”

赫连元决听着,眉间却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郁惟摄走出来,对着上位者一拜,“臣尝闻,百官应为万民表率,体同一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赫连元决看着他,心下一忖,令道:“天灾已苦,不得再重劳役,须与民休息……然工期不可废,明白么?”

“臣……”这可让大人犯了难。

“即刻筹措大量钱款,”皇帝又慢条斯理地说,“诚如丞相所言,照办吧。”

刚经历知州和通判两位前车之鉴,幽州如今主事的这位大人可叫一个心眼活泛,当下就领会了圣意,“微臣遵旨。”

“河堤筑好,名册上人员按罪责轻重,降级留用。”

圣上一语落定,算作为此事画上句号。

这一来一往宁千亦也明白了大概,战乱年间,幽州又乃军事重地,如若三十余名官员入狱流放甚至斩首,于幽州而言不啻大伤元气,这便是赫连元决方才举棋不定的原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此时郁惟摄出来,为皇帝提了个醒,眼下倒是可以让他们吃吃苦头,不能征河工,又要兼顾修堤,不妨把这些平日里满口克己奉公的官充进去,为社稷出出力。

千亦暗笑,亏他想得出来,惩戒若此——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若要消灾,还得散尽家财。再者,圣上网开一面保住他们性命,这些人必将感恩戴德,今后何患不谨慎小心,为朝为国尽心尽力。

“此外……还有一事,”那位大人似有些为难地开口,“文老夫人……”

“嗯?”

“前日,文老夫人去牢中看过文启正,回府后便抛下身外长物,决然而去。”

千亦一急,“那她现在哪里?”

“城外浅草庵。”

“皇上,”楚乐道,“文老夫人凛然大义,顾全大局,不该落得这般晚景凄凉。”

“是啊,若不是那件血衣证据,凄凉的就不知是谁了。”

一旁跟来这么一句,千亦看过去,那位白衣少年也在这里,他叫白少轶,听楚乐提及,这可是近来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方才领大将军衔击退了晋军,被皇上亲封为护国大将军,年少有为,风头尤胜于彼时的孟炙将军,且,与太傅关系匪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宁爱卿,你曾言,洛家的事交给你,另一个官由慕大人收拾。”赫连元决突然说。

宁千亦差点惊死当场。

楚乐也无比震愕地看向她,立即对上拜道,“皇上,那只是权宜之策……”

“是么?”

他问,竟不知对着哪一句。

此刻千亦从头到脚都是绷住的,帝王的掌控欲真已到了极端可怖之处,若他们计划进程稍缓一点,若赫连元决不是施舍给了他们一点耐心,若中间有但凡一丝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是,”她僵硬着答:“都是。”

“朕命你接文老夫人回来。”

“皇上,臣愿同往。”楚乐说。

“白少轶同去。”赫连元决没有理会,起身,带起纷扬衣摆,金线跃动如粼粼波光,翩翩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若不能带人回来,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至此,一件波动幽州城的案子可算尘埃落定。

千亦楚乐陪同宋玉卿去洛瞳雪的墓前祭奠,洛员外和洛夫人也在,宋玉卿简单地对他们行了礼,在碑前半跪下来。

千亦以为他会说什么,许久,只听见风声林动,他跪着,所有人都陪他沉默。

他拿出带来的轴卷,打开,有的是诗,有的是画,一一在她墓前烧掉。

他神色平静,火焰默读着他的诗、他的画,那画关于月光、关于落雪,有亭台、有清泉,随着簌簌的火烧,像低低的絮语。

他什么都不说,又将所见所思讲给她听。

直到最后,他拿出了那封休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你是自由的。”

宋玉卿终于说,他将休书展开,边角轻触,那火焰颤了几下,便很快向纸页上跳去。“去你喜欢的山水间……我陪你听雪落,好么?”

洛夫人跟着流下泪来,周遭也作沉寂,有风携着纸张的余烬轻旋而起,像寄去给谁的音信,直飘到很远。

“说起来,这碑是否当重立了?”楚乐提议。

千亦注视墓碑上“爱妻洛瞳雪之墓”的字样,落款是文启正,了然,“倒是无须大作改动,只立碑人换了就好。”

她征询的目光也看向洛老爷夫人。宋玉卿与洛瞳雪,这对苦恋的人,生虽不能圆满,但她的名字若能冠以他的姓氏,即使只能这样在一起,即便只有这样的名分,也当是一种告慰。

洛夫人低垂着泪眼,洛老爷也未有反对的意思。

宋玉卿盯着碑文,却说,“不。”

众人都有些吃惊。

“她不是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站起来,没有烧完的书画扬起在天空里,纷纷洒了一地的雪片。

“若来生,与君同,朝暮林山雪月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祭奠完洛瞳雪,千亦和楚乐同宋玉卿回去。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千亦问道。

宋玉卿未语。

“有没有想过,做官?”

“没有。”他答得直截。

“我见识过你的才学,承圣人教诲,当济世报国,为社稷之臣。”楚乐也言劝。

“谢过大人好意,仕途利禄于宋玉卿不过烟云,皆已尽散了。”

千亦默然,其实文人多理想主义,怀超世之才,又兼孤高自负。若入仕,行道于天下,所处也必得颢晏朗清,出仕,则抛绝长物,隐迹于江湖。两种极端,无折中可言。

两人知他坚决,也不复多讲。

“对了,听闻你曾送给洛小姐一把画伞?”千亦忽然想起。

“是。”提及此事,宋玉卿有些黯然,“大人何故有此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没什么,只是,我们几次去到洛府,都未见过这柄画伞,洛府下人也皆称不知,有些奇怪。”

午后,楚乐帮千亦收拾行装,去浅草庵接文老夫人。

清寒于日前苏醒过来,大伤初愈,十分虚弱,千亦惦念,临行便对楚乐几番嘱托。奈何楚乐也放心不下她,执意陪同前往,出城未行两三里,他们被人拦住去路。

是皇帝近前的随侍,降尊简衣,只身而来。

“只许宁大人一人前往。”

是圣命,楚乐不可违抗,他隐约不放心地看了看千亦,“万事小心。”

“好。”

千亦只得踏过旷野的荒草,虽值夏日,远郊已有淡烟衰芜的气息,她走了很久,见到重林叠蔓中那处禅庵,白少轶已在门前等她。

“我以为你不敢来了。”他半抬着下颚,英挺伫立,无端倨傲。

“走吧。”

千亦暗暗翻了个白眼,转眸却见白大将军杵在原地,似有踟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怎么?”

他昂了昂头,“堂堂男子,不入此处。”

“我也是男子。”千亦说。

“阴柔女气,弱不禁风。”他轻嗤。

千亦也不跟他分辩,这话的确没毛病,她一步踏上门阶,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君无戏言……”

推开庵门,古院冷落,有一位师父在打扫。

千亦走上前,“师父,请问有位文老夫人是不是住在这里?”

“施主,这里没有文老夫人。”她头也未抬。

“我是她的家人,有事相见,拜托您。”千亦又道。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万法唯心造,因缘起灭是从本心,不由他人,施主请回吧。”

“你这尼姑好大胆子!”白少轶跟进来,言辞不善,“文老夫人是皇上下旨接回城中的,本将军身负圣命,如若不交人,治你藏匿之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还是平静,“佛门本空门,空门不闭,来去自由,何来藏匿之说?”

“不识好歹!”

白少轶险险就要闯进去,便自正殿走出几名师太,为首之人行了一礼,“阿弥陀佛,一入佛门皆是净地,公子何苦搅扰清修?”

千亦连忙压下白大将军,怕他做出什么无礼的事来,恭敬道:“师太,我二人慕浅草庵青堂云水,远绝尘境,身处俗世多有烦忧困顿,欲在此小住,参禅礼佛,恳请师太成全。”

“住持,不可,庵中岂可容男子。”即有师父说。

“小庵鄙陋,公子金贵,多有委屈。”住持开口。

千亦微微地笑了笑,“刚这位师父说,佛门本空门,空门不闭,来去自由,想来也不会对一心求法的人闭门不纳吧?”

住持犹是语怔,半晌轻叹,“自是尘缘难断……也罢,就请两位公子住到厢房去吧。”

千亦拉着白少轶行礼,“多谢各位师太。”

可惜这一日他们都没见到文老夫人,在庵中住过一夜,翌日清晨,千亦二人在院内闲步,又遇到昨日那位扫地师父。

“师父,这么早。”千亦打招呼,顺手就要接过她的扫帚,“我来帮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阿弥陀佛,佛门本净土,净土无尘何须扫。”

“那您是……”千亦懵。

“贫尼在打扫自己的心尘……”

“……”

她看了眼千亦,“公子有事不妨直言。”

千亦沉声,“不知师父可否告知文老夫人住处。”

“她每日清晨都会来正殿上早课,听住持诵经讲学……”她视线投向两人身后,薄铅色的微光氤氤氲氲,缓缓走来的正是他们遍寻不见的人。

“文老夫人。”千亦上前。

老夫人看见他们,一如往日的神情只是淡漠。

“老夫人,我们此次是奉圣上旨意接你回府,”白少轶说,“尽管文启正罪不可赦,但皇上英明,会奉你衣食无忧、颐养天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自那日公堂上一面,这些天来,千亦觉她愈加憔悴羸瘦,像冬日凋零的孤竹,不禁问,“您还好么?”

她一句也不应,兀自走过他们。

“文老夫人!”

“请回吧。”她只是这样说。

白少轶还要去拦她,被千亦劝阻,“算了,她不会听的。”

薄弱的身子只一件灰白外袍裹着,在风中空空荡荡,似残破风帆撑不住浪涛中孤陋的船,那身影走向殿内,千亦叹了口气。

“她住在庵后一间茅舍里。”扫地师父忽而道,两人不由转回身。

“住持许她七日了断尘缘,而后剃度出家,”周遭不再有别人,师父的神情语气却分明不像在对他们讲话,“今日便是第三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这一天他二人可是费尽了心思,无论是白少轶在文老夫人挑水时殷勤地接过她手中扁担,还是宁千亦几次试图为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老夫人都视他们若无物。

夜深,千亦由清梦中转醒,说来梦境奇异,以致千亦披衣而起,步出房门的时候,思绪中还有遣散不去的薄翳。

梦中的黑暗绵长无尽,她走着走着,被宽厚的墙壁阻住,壁上似有恒远的字迹,雾幻成一片模糊,她费力在眼前挥了挥,隐约看到一个“连”字的轮廓。而后,风翻起长幔遮过眼前,一切重归于暗。

梵院月寥。

千亦在一株古槐前驻足,忽闻淡淡若若的琴音,像这槐花香,乍近而远。

何人深夜抚琴?

她循音而去,浅草庵后寂芜更甚,一所茅屋搭在一片菜园旁,茅屋前的石桌上,临月拨琴的是文老夫人。

听觉人声,她收了音。

千亦觉得失礼,“很抱歉,搅扰您了。”

“宁大人。”她只是静坐,未回身看来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走上前,这会儿作为不速之客的谦谨也不存在了,主动言道:“您的琴声,并不似心中悲苦。”

她留意到老夫人面前搁着一把折扇,细看,扇面上红花簇簇,有清朗的枝叶流逸其间,分明是男子身佩的折扇,画风却十分优美。

“是么?”感到千亦的目光,老夫人不着痕迹地将扇敛起。

千亦微笑,把视线转开,她见茅屋边有一株石榴树,花色正繁,在这遍是青蔬绿草的后园里令人眼前一亮。“清韵馥馥,有夏花初染之意。”

老夫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到那树榴花前,霜眸凝了片晌,“那位宋公子,他还好么?”

“他……”千亦有些不知怎么答,“体伤无虞,只是,他亲见洛小姐命殒于前,终日忧思自苦,如今怕半条命也不剩了……”看着那凄哀的背影,她突然觉得不该这样讲,连忙说,“对不起,我知道您也很难过。”

文老夫人依稀叹了口气,“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千亦听出这诗中的一丝别意,微诧,“老夫人,也有相思之苦么?”

心念落在方才的折扇上,霎那间的惊恍掠过脑海,千亦此时才知觉,那扇面上娇花欲燃,所绘的不正是石榴花!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千亦自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老夫人忽而愕然地看着她。

“李义山的诗。”她说,“老夫人,您……”

“不必说了,”她面色复作冷然,“老身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白日里照顾这片园子,闲时抚琴诵读佛经,不喜欢有人打扰,宁大人,请回吧。”

“可是,我们希望您过得好一些,不该如此自苦。”

“苦?”她道:“尘世几诸离难,又何尝不苦?”

第二日天光刚亮,慕楚乐携了一身晨露而至。

千亦见到他,惊讶地讲不出话来。

“皇上……不是不许……”

“皇上未说不许我来进香啊。”他竟孩子气地眨了眨眼睛,“这两日闷坏了吧,我带你出去。”

他牵了千亦要走,千亦却只是原地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皇上不准我离开。”

楚乐停下,耐心道:“今日我们奉旨去入云山搜查吴为藏匿钱款的老巢,你之前不是想一探究竟么?只去小半日,皇上不会知道的,况且,你不想看看清寒?”

千亦内心当然是不拒绝的。她想到白少轶一整天可能要忙着为庵中修房葺顶,昨儿个大殿漏雨,师太召集庵中上下砌瓦补屋,文老夫人也要出力,白少轶便抢先说由他来修。

也好,且让他辛苦一下吧,草庵才两日,世上已几年,千亦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融入五光十色的尘世间了。

白日的入云山草木扶疏,雾也薄薄的,没什么气力。

千亦随楚乐到来时,陵墓外已经围了重重把守的重兵,楚乐召来两个守卫,护她从入口处小心地探进去。

陵墓深黑,千亦藉由随行的火把打量眼前,此处墓道平坦而宽阔,似是吴为为了方便运送钱银而专门修整拓宽。不时有军士抬着箱子从内里出来,间或一瞥皆是金玉珍宝。

“入云山一带本就有关于这陵墓的种种传说,加之山间缥缈诡谲,吴为因而看中这里,”楚乐一面走一面对她讲解,“如今我们眼见大多是被改建过的,以便作为他贮银的秘库……”

他们愈进愈深,行到一处极狭窄的通道,楚乐嘱咐着千亦小心,自行走在前引路。

忽地千亦发觉身旁土石间分出的一个岔口,像未被动工过的,她停步,前方楚乐和守卫已渐走远,她禁不住心中好奇,摸索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四下漆黑,脚步声碰到两侧的石壁又折回来,陵墓中越发有了渗入肌理的阴冷。

渐渐,她走到一处开阔地,壁上竟点了淡曳的火光,暗影惶惶,里面森森地伫着一个人。

在宁千亦尖叫出声的前一刻,郁惟摄转身。

她的五脏六腑淋过冰渣,又猛得震住,只有死死钉在原地,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千亦就这样面对郁惟摄,面上只有僵死的惊愕神情,慢慢地她回了神,看见郁惟摄身后,石壁上恍惚刻着一行字:

——天枢连因果。

尘封百年,字迹模糊,仿佛已成了石壁经久的陷痕。

她见到这行字,表情变得古怪。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非无因自有……”千亦讷讷道,“缘起则生。那我来到这里的因缘是什么?”

影绰重重,郁惟摄直视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为什么在这里?”她在问,却得不到答案,“我是谁……”

郁惟摄未料她失控,半带问询地出声:

“宁倾寻……”

“我不是!”她猛然瞪向他。

面前的人幽幽立着,目中静默极深。

终于在这时,楚乐带着火光找来,他一步迈向千亦,“你怎么乱跑?有没有事?”

她从方才见到这行字时坠下深渊的心此时才找到了着落点,千亦费力咽下喉间的干涩,摇摇头。

见此,楚乐也顾不得眼前的郁丞相,带她离开了这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走出陵墓,新鲜的空气才唤回宁千亦的魂魄。

楚乐见她苍白着脸色,不无自责,“对不起,你先前重伤,损了元气,我不该带你来如此邪祟的地方。”

她微微笑笑,表示安好,转头发现周围的人都跪了下去。

在千亦不及反应的当儿,楚乐已经拉了她跪下。

“叩见皇上。”

天子的目光像穿过云层的鹰,俯视而下。

只是他们跪了半晌,却不得皇上免礼的旨意,只闻风动草叶,野郊吹起几片宁寂。

这时,郁惟摄走出来,他的目光隐约掠了千亦一遭,不作稍顿。

赫连元决不待郁惟摄行礼,便上前,两人在隔开众人的一处低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赫连元决微一颔首,郁惟摄便先行离开了。

皇帝也要走,转身之际却瞥向了千亦。

“宁爱卿近来在庵中可住的惯?”他问。

千亦有些跪不住了,虚持着答,“谢皇上关怀,还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么?”赫连元决反问。

千亦已觉得双膝发颤,眼前也似不清明,楚乐心知她的不妥,想出手搀她,却又不能。

“倒有情致游玩。”他依旧是慢慢地道。

“皇上,是臣的错,怂恿宁大人外出,”楚乐连忙禀明:“然并非——”

皇帝目光淡淡薄薄,“案子既已了结,御史中丞可早日返京了。”

楚乐未料如此,当即要求请,可话在喉间反复几次,终咽下来。

圣驾在叠叠的树丛间远去了。

待千亦回到浅草庵的时候,殿中砖垒瓦堆,往来忙碌,竟也热闹。

而其中锦衣簌簌、俨如观阵的,赫然是白大将军。也是他的能耐,居然能从外面找来工匠。

千亦在人群中打量,未见文老夫人。

她挽了挽衣袖,上前帮忙,刚去拿漆桶,凌空忽然飞来一截瓦片,正擦她小臂而过,利如剑刃一般,她吃痛,一下松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惊愕抬头,便见白少轶在不远处,看也不看她,“不相干的人,不必插手。”

臂上传来丝丝的疼,时值夏日,衣衫单薄,适才那瓦片割破衣袖,一并划伤了她。千亦就着破损的衣袖捂住伤口,问道:“我是不相干的人?”

白少轶冷哼,“圣上派下的任务,倒见你躲得极快,大半日不见踪影,自然,什么都不做,便是错了,也难怪到你头上,宁倾寻,你是巴不得与此不相干呢!”

“我没有躲……”

他沉定的声音夹杂哂笑,“大丈夫光明磊落,岂若某些文臣,舞弄心机,见不得人。”

“白少轶你够了啊!”

千亦的火气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许是连日的累积。二人正是寸步不让,眼看就要吵起来,便见住持此时进了殿内。

“阿弥陀佛,两位大人何苦乱我佛门清净?”她向着白少轶,“白大人,贫尼感激您的善心,但片瓦遮头,风雨不蔽,小庵已经习惯。怀佛心处处皆是乐土,请不要再自作主张。”

白少轶心中气闷,却也无话可说。

“宁大人,”住持紧接叹了口气,“你又何故执意……”

“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什么?”住持诧异。

“明明可以令现状好一些,却偏偏要守着自以为是的清苦,以为熬砺自己的身体,约束自己的行为便能参透佛法,其实心中根本不在乎这些的话,是富丽堂皇还是陋室简居有什么关系呢?人若是在华舍豪宅中便不能悟道了么?那是人的问题还是房子的问题呢?”

“宁大人,你不该这样对我们住持讲话。”一旁的师父忍不住说。

千亦却不打算住口,“您可知文老夫人,她日日忧心自苦,看似平静安稳,可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不必多久,恐她会将自己折磨得如一株枯槁的孤竹,湮尘归土了。”

她说完,便不顾一干人,走出了大殿。

这一天下来,千亦的心情可不算好,那边降下圣命令楚乐不得不提前返京,这边白少轶还与她势同水火。千亦深夜难寝,由着性子又走到了庵后的小园。

今夜文老夫人没有抚琴,而是藉着月光在打理菜园。

“这么晚您还不休息么?”千亦近前同她打招呼,可老夫人没有理,依旧弯腰忙碌着。

千亦正是奇怪,莫非她白日对住持一番无礼传到老夫人这里惹她不高兴了?忽听文老夫人头也未抬,道得一句,“宁大人,你应该离开,不该在这里。”

千亦低下头,饱满的叶片在夏夜的微风中低低浮动。

“我原也不想,然圣命所在,离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老夫人方才直起身,这次看千亦半晌,张了张口,“何不离开朝堂呢?”

千亦只是微笑,“家族所托,亦离不得。”

她没再多言。千亦见如泻月光在石桌上的古琴弦间轻拨,心中一动,“您可以教我弹琴么?”

老夫人微诧,倒是没有拒绝,“容我净手。”

此后一两日,千亦夜里都会跑来跟老夫人学琴,二人聊得来,却都没有再提离庵的事。

直有一夜,二人松下对琴,千亦忽觉一阵疾风掠过,得以反应的时候,文老夫人已经昏倒在她面前,千亦刚要呼喊,白少轶自夜的深魅中闪出来。

“你!”

“别多事!”白少轶低声喝止,扶起老夫人就走。

“你要干什么?”千亦拦他。

“哼,你或许想一辈子在这里弹弹琴种种菜,我可不行。”

千亦惊,“你,不会想把老夫人掳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白少轶不跟她废话,直接就要一个掌风劈过去,眼前自有黑影一晃,接下了这一掌,竟将白少轶击得一个后退。

那黑影稳稳地立在地上,背对她们。

“什么人!”白少轶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白将军,别意气用事。”那黑影森森的声息像冰块散出的冷气,“圣上或许只施以惩戒,意不在折损两位朝臣,但若用此旁门左道,弄巧成拙,反惹天威一怒,将逼得圣上如何收场呢?”

这人的话如何不起作用?白少轶即觉心中一震,他警惕地问:“与你何干?”

那人似是笑了笑,眼角的光微微一侧,不可察地落向千亦这边。

白少轶越来越觉得不简单,莫非他是皇上派来的人,在庵中监视他们一举一动?

思及此处,他匆忙将老夫人放下,往身后的松林间一隐,便不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中天的月自松叶间漏下光来,披在那人的肩上,那神秘人似是不急着走。

“宁倾寻,”他开口,“你果真要一辈子留在这里种菜么?”

千亦从方才就觉得他熟悉,这熟悉未必是白少轶能觉出来的,却也令她讲不清。

她想要开口问他,那人说完话,大约觉得有趣,自顾自地笑了一声,接着凭空一跃,也消失了。

夜深。

冥渊进到一处宅邸,径向一隅别院走去时,将脚步放得更轻。

临近房门,可见灯火隐约,他在阶前半跪下来。

“主上,一切正常。”

屋内的人依稀应了一声,便同这清夜一并沉寂。有半点烛火燃在虚浮空气里,郁惟摄在书案前静立,一丝目光幽幽落下。

那案上搁着一幅字,笔力均匀,十分清隽。

‘天枢连因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凝注许久,视线渐散开,移向窗外,竟含了几分莫名。

到第七日,便是住持答允为文老夫人落发的日子,一大早,圣驾猝不及防地降临了浅草庵。

彼时,宁白二位大人正撸起袖子,投入到大殿修缮的收尾工作里,当她们听到通报赶出去接驾的时候,皇帝已经来到殿门前。

“臣白少轶、宁倾寻恭迎圣驾。”

赫连元决自两人跪着的面前经过,有郁惟摄随驾在后。

步入殿内,他平若的眸光略略环视:漆画的梁栋、粉刷的墙壁、葺补后的穹顶焕然一新,入目全无丝毫奢逸,佛殿的庄严光华被完整保存并得到了很好延续。

置身其中,只觉禅静香清,赫连元决慢声道:“难为你们亲力亲为。”

千亦一时不解话中的含义,怕心思百转的帝王不是有意说来挖苦他们,便听住持接言:“阿弥陀佛,两位大人可当此褒奖。”

赫连元决闻言扫过千亦的面庞,月白的小脸竟溅了几个漆点,想她自己都没注意,只是微低下头,白少轶严挺的外袍也随意卷起了袖口。赫连元决唇角微微起了起,“平身吧。”

说话间,住持引皇帝向殿内走去。

“皇上,七月十三乃大势至菩萨诞辰,适逢今日大殿整缮完工,是我佛慈悲,皇上福泽恩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赫连元决颔首,“《观经》云:大势至菩萨以独特之光,遍照世间众生,使人间解脱血光刀兵之灾,得无上之力。朕今日来进香,也愿佛佑我大盈百岁安宁,黎民免于战乱之苦。”

众人于是随皇帝上香祈拜,进行完之后,千亦请求回去更衣暂行告退了,住持也请皇上去后堂茶歇。

不一会儿千亦回来,住持正同皇帝赏评悬于庵堂墙上的一幅画,那画用淡淡水墨晕了远远的群山,像是雨雾笼着一般,画中无别意,竟是禅慧深。

赫连元决凝析半晌,不禁道:“青山远黛,白云空流。”

“若问归处,山林似水,小径幽。”一时,鲜有言语的郁惟摄接词。

赫连元决默然,声音约有叹息,“若可选择归处,怎不愿绝隐山林。”

住持上前来,念了句佛语,“皇上的俗务,乃是天下民生,万般维系,怎可抛却。”

千亦正听他们的对白听得云山雾罩,忽然感觉赫连元决的目光看过来,紧接便有话锋一转。

“朕看有二人倒有抛却俗务之心,不作不为,乐得清静,一心要脱离尘俗呢。”

他这话说得千亦后背发冷,那边白少轶的面上也绷得惨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说话间,一位师父进来,在住持近前耳语几句,住持点了点头,“知道了,请明空师父前去法堂主礼。”

赫连元决大概知悉缘由,便言道:“朕想在禅院随处走走,住持今日事务繁多,勿需陪同了。”

住持行了一礼,“如此怠慢了,圣上请便。”

随后离开了庵堂。

赫连元决此时也收了游赏的兴致,眼光直凛凛地向宁千亦,“我们也去。宁爱卿不想亲自去看看么?”

说完也不待千亦回话,便甩开袍袖,踏出门去。

今日法堂十分庄严,香篆缭绕。众法师列坐诵经,杳杳梵音仿佛来自西方极乐,穿越万古苍茫,播洒人间。

文老夫人已跪在堂下,一旁有师父手端剃刀用具,此刻正是剃度大典。

赫连元决无意打断,脚步便不踏入。

见明空师父执剃刀,要替老夫人落发。青丝不及断,堂外忽闻嘈杂人声:“着火了!庵后着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接着有人冲进来,“住持,庵后茅屋着火了,因……因茅屋偏远,我们发现时,已近烧光了……”

谁也不料文老夫人惊忙起身,竟已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地奔出大殿,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股脑儿地赶去救火。

堂中僧众都离开了,剩千亦他们站在原处,郁惟摄缓缓启唇,“火也蹊跷。”

赫连元决听到这,也自琢磨起来,清晨刚刚落雨,时不至午,又无烈日当顶,怎会无故起火?

他看向千亦,不待开口,千亦自觉跪下,“皇上恕罪。”

这下赫连元决也瞪大了眼睛,“佛门净地,你岂可如此放肆!”

白少轶更是慌了,一个罪名尚未落定,不期又飞来一个罪名,“皇上,此事与臣毫无关系……都是宁倾寻他,大逆不道!”

千亦只是平静地抬起头,“臣有罪,但凭皇上责罚。只是,皇上与臣的约定还算数么?”

赫连元决嘲弄地说,“劝文老夫人离庵之约今日已成定局,你还要怎样?”

“皇上此时何不移驾去庵后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冷哼一声,踏过宁千亦身边,他的衣摆带风,差点要打到千亦脸上,向庵后走去。

浅草庵后浓烟弥漫,他们赶到时火已扑灭,那茅草屋果然只剩废墟焦土,无一完物。

屋前的院子里,方才被人强拦下的文老夫人挣扎着冲开众人,疯了一样投向那片荒败,在一地焦黑中扒寻。

“老夫人何必呢?”千亦自人群后走出来,轻飘飘地说,“您的家当也没几个钱,再给您重新置办就是了,除非……您在找这个。”

她说着展开了手中折扇。

老夫人震惊地回过身来。

“你——”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千亦一字一字道:“如果我是您,便去寻他的消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像有猛烈的风暴在老夫人面上席虐而过,她面色惨白,呼吸艰困,便是她素日来一如死水般的眼底也在这时动荡不安。

她步履虚晃地走向千亦,接过折扇,将它紧紧握在胸口。

“你且去吧。”

住持这时走来,说道。

“师父,您不再收留我了?”老夫人面容悲戚。

“佛门并非避世之地,你既存着一念,当自往之……”

最后几个字音随着她远远地离去零散在风里,千亦甚至有些听不真切,老夫人凝立长时,终向着那背影慢慢跪下。

千亦上前将她扶起,“老夫人,我们收拾东西回家吧。”

“东西都烧光了,还收拾什么。”白少轶此时不冷不热地说,一面小心地观察着皇上的神色。

千亦却不以为意,“我还保留了老夫人的琴呢。”

“哼。”白少轶许久的愤懑现时才得以发作,“雕虫小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比让你去当和尚好。”千亦反讥。

“你——”

想这两人,平日里虽不算谨言恭行,倒也得体知分寸,可今日这般无所顾忌地吵起来,毫不自持,令郁丞相深为不屑,他向赫连元决简单地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赫连元决则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她们,似是隐约笑了笑,那笑容令千亦眼前一晃,忽有晴空下榴花开欲燃。

待她回神,圣驾也已轩然离去了。

文老夫人的事暂告一段,眼下却还有一事,若无法圆满,千亦便不能安心回京。

一日午后,千亦寻到城内一条小街,尽处坐落的一方古旧小院,院门未锁,中庭已有杂草生,千亦踏进去,隐约听得屋内在断断续续地哼念。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

那声音有醺醺的醉意,她叹了口气,只手掀了门遮,便有酒壶滚落她脚边,宋玉卿衣冠颓丧地坐在地上,在他的身旁、书案边凌乱地散着几篇画作诗稿。

先前虽也听闻宋玉卿近况,但一见他这般模样,千亦还是感到一口气闷在了胸口。

听到动静,宋玉卿抬了抬眼,似乎辨认了半晌,看是千亦,才抓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宁大人,光临寒舍……实在,怠慢……”

“我来看看你。”千亦说。

他笑,“宋玉卿区区贱命,烦劳……宁大人、慕大人几番搭救费心,实是,愧不敢当……”

千亦见往昔临风少年今落得这般潦倒,心中百般滋味,“你每日就是这样?”

“莫思身外穷通事,且醉花前一百壶……”他不在意地将手中瓷瓶晃了晃,酒已空了,便随手把瓶一扔,在屋内遍地的空壶中找起酒来。

终于摸到了半壶,他双手奉到千亦面前,话不成句地说,“救命之恩,无……无以为报,宋……玉卿在此敬大人……”

千亦没说什么,接过酒壶饮了一口,宋玉卿便将余下的一饮而尽。

“苦酒伤身,忧思郁结,不要再饮了。”千亦道。

“何妨?”

他见脚下一幅画,弯腰拾起来,那画上的人儿是他亲手勾勒,明盈笑颜,仿佛从来不曾冰冷,他闭了闭眼,“天地一孤客而已……”

“若还有人关心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说着,门遮轻启,一个小姑娘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只长方木盒。

“瑜儿?”宋玉卿惊道。

“宋先生……”她只是见到宋玉卿的第一眼就已泪水涟涟。

“你……你可好?”

她用力点了点头,“瑜儿得知杀害小姐的凶手得惩,得知宋公子安然脱险,瑜儿很好。”

“瑜儿在京中堂审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可身子刚能挪动就一定要来见你,没法子,慕大人就差人送她来了。”千亦说。

“可是,宋先生,竟是不懂小姐的。”瑜儿望着宋玉卿,“小姐一心所愿,只是得以生死相随的人么?”

“我——”宋玉卿颓败下来,“我不知……”

瑜儿咽下心头的苦楚,将木盒捧给宋玉卿,“小姐的心意,瑜儿无法尽述……都在这里面,今日交予宋先生。”

宋玉卿的目光剧烈颤抖着,他身体无一不在颤抖,打开盒子,是那把画伞。

他顿时涌下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画伞用薄纱细袋封裹,宋玉卿取出,双手握紧摩挲了许久,撑开来,纸伞内里骨架处有一片小字。

见字如面。清隽的字体早已随洛瞳雪的幽雅气韵刻骨入心,宋玉卿看到笔迹痛不能已,任由伞骨的尖端刺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玉卿,从未敢这样叫你,不知这柄伞有幸到你手中,那时的我们已经用何种身份相对了。又或许你永远也见不到它,就让它随我隐秘的心事一并,湮尘归土吧……’

他到这里已经哭得看不下去,瑜儿只好接过,一字一字念:

“你困于雨中四处奔波,我困在雨外,无处可去。那时你这么说,也绝想不到这竟成了一句谶语吧?我终是被困局中的,看似锦衣玉食蔽风荫雨,实则最没有自由,幸而你不同……事已至此,只道无缘,明日,我就要出嫁了……此生若能再次相对,经年之后,希你还是那缕洒脱的风,玉卿,请记着,你是我那般渴求的随性自由啊。”

“你们……在哪里找到它?”良久,宋玉卿哑声问。

“彼时我们为了案子,遍寻了洛家里里外外,待瑜儿来了,我便让她试着去找,果然被她找到,洛小姐将它包裹仔细,埋在了你们曾探讨诗词,常常同坐的那棵槐树下。”

“槐……槐……”宋玉卿低喃,肝肠寸断,“怀……”

“宋玉卿,”千亦叹口气,“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你知道,你是洛瞳雪的向往,必要带着她那未完的自由肆意活下去。我明白现下的吏治让你几次碰壁,心灰意冷,可消极避世非圣贤所取。真正心怀天下之人,若觉得国家不好,就去建设它,若苦吏治之坏,就努力考取功名,当个好官,从你开始,治出一片清朗之世。你可知,你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你的盈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宋玉卿猛然抬起头,似是千亦的话令他震动,他怔愣好一会儿,重重跪下,“宁大人警醒之言,是宋玉卿糊涂,请您原谅。”

“快起来。”千亦见他终于开窍,心中高兴,“我知你身有功名,先举荐你去知州衙门做个主簿,辅佐新任的知州大人共治一方,你可愿意?”

宋玉卿再拜道:“承蒙大人不弃,玉卿必穷尽心力,造福家乡。”

“太好了!”瑜儿见此,又是哭又是笑的,“宋先生你知道么,宁大人当年在家乡,也是从主簿做起的,将来你也一定可以成为一位好官。”

“瑜儿,不可冒失。”宋玉卿制止道:“我岂可与宁大人相比。”

“哈哈,”千亦笑道,“无妨的,瑜儿说得对。宋玉卿,你要加油,幽州必要在你们的治理下焕然一新,永保富足祥和才好。”

“玉卿记得了。”

之后,宋玉卿送宁千亦出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千亦停住脚步,略有所指地说,“瑜儿此番为了你差点丢了性命,这其中的情义,你可知道分量?”

宋玉卿沉默,“我明白,然恩情与情爱终究不能等同。我已视瑜儿为家人,此外,不作他想。”

她点了点头,不复再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回到知州府时,天色向晚。

身子有些乏累,她却没有回房,而是特意转了个弯,兴致颇好地在后园兜兜转转地游赏。

眼看盛夏就尽了,闷热却还是让人透不过气,千亦想起方才饮了一口酒,被傍晚的暑气一蒸,这会儿竟觉得醉了。

醉了,也好,她便不是斟言酌行的大盈朝臣宁倾寻。

“莫思身外穷通事,且醉花前一百壶……”

千亦随性哼着这句诗,借着晕眩劲儿往前走,涉流水,过小桥,步履虚浮,飘飘晃晃……当走下桥阶时,竟一下踩不稳,向着一旁的花丛歪了去。

白衫拂花叶,身子将倾,却适巧被花阴中走出的一人横臂揽住,千亦迷离的目光看向近前的人,夏晚的风忽而有了丝丝凉意,让感官都变得清透。

可当她终于看清,那不是别人,正是丞相大人郁惟摄!

千亦一个机灵从他怀中离身,郁丞相拥住她的手臂却并不松开。

莫名的疑惑感在他眼眸不见底的深暗中萦纡,郁惟摄注视她,像是突然不认识她。片刻,他缓慢低身,在宁千亦惊恐的目光中渐渐凑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狂乱的心跳轻易地席卷了千亦的思维,她脑中一片懵白,直呼他的名字。

“郁……郁惟摄……”

郁惟摄只是直凑到了她颈边,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就着极近的距离,他平疏的嗓音说,“是你。”

千亦心下一沉。

他这会儿已经分开了两人的贴近,有些推测却又分明笃定地说:“知乐阁那夜,是你。”

千亦彻底吓呆了,冲口而出,“不是我——”

话不及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下意识的反应,正是不打自招。

冰冷的绝望从头顶布满全身。郁惟摄看到她女装……郁惟摄知道她是女子……长时的伪装就这样毁于一旦……再也瞒不住了……他一定会上奏皇上……

千亦从惊惧中抽神,猛地捉紧了郁惟摄刚松开环抱还未收回的衣袖,言辞中有慌张和祈求。

“丞相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郁惟摄冷蔑地瞧着她,吐出几个字,“鄙拙之计。”

“我、我有苦衷,求……求你……”她此时方寸整个都乱了。

郁惟摄轻哼,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素日里弱弱无力,竟亏你能使这种法子,烟视媚行,作女子状。”

嗯?

等等,千亦好像误会了什么。原来郁惟摄只当她是男扮女装么?

她小心地松了半口气,居然见郁惟摄笑了一下,口吻别有玩味,“人不聪明,幸得灵敏机辩。然急智侥智,不得长久,明白么?”

千亦哪里来得及反应,心里还忖着方才的惊险,又听到这番莫名的话,一时只木然道:“你……在说我么?”

……

郁丞相数百年不遇的好心教诲本应如春风化雨,不成想却淋了自己一身,目中所见他的脸就冷淡下来,再不与她说一句话,拂袖走了。

案子结了,赏罚定了,大家都着手准备回京的事。一日晨议的时候,赫连元决决定返回盈都前,先绕道去边城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幽州处盈国北境,连年苦战,城地荒芜,他们一行便装走在这座边陲小镇,白日苍茫,竟不见行人。

破落的民房、凄旷的街道,一路皆是衰颓。

皇上不发一言,千亦他们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生出冷意。

众人沉声走了许久,依稀间似有身影自长街尽头走来,且步且跃,飘忽不清。

一座空城倏地冒出一行人来,甚是蹊跷。

赫连元决停住脚步,盯着那些从孤街的烟尘中,翩翩羽落的女子。她们紫黛色轻衣,约莫四五人的模样,抬着一只罩纱的步辇,辇上也坐着一个人,渐渐向他们走来。

这衣色她认识,千亦倒吸一口气。

几人原地站着,白少轶与随护们皆握紧了手中的剑,不待她们靠近,白少轶已一步当前。

“什么人!”

步辇中传出声音,空谷幽兰般的清冷,“皇上,可容小女子近前一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白少轶冷喝,“什么妖魂野鬼,也敢冒犯圣驾!”

然赫连元决启了启唇,“退下。”

“皇上,谨防有诈。”郁惟摄也提醒道。

“知道了,退下吧。”

他们只得从命,退到皇帝身后几步之外,就见那步辇上垂落的紫纱缓缓掀起,不待他们细看,忽然有倾天的白绫自高处垂下,在赫连元决与他们几人之间形成了一道隔绝!白绫漫无尽头,像堵墙壁,将内外两面阻拦地一丝声息不闻。

白少轶惊呼不好,持剑向那白绫砍去,却被郁惟摄止住。

“静观其变。”

而在白绫那面,赫连元决看了眼身后遮下的茫茫一片,面上却不泄波澜,此时步辇中终于走出一位女子,不消几步,已至近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她与赫连元决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不跪拜,不施礼,细腻的粉白面色为她娇美妖娆的容颜敷上了一层仿佛不食烟火的鬼魅之态,她衣裙也是谜一般的银纱紫黛,身子似乎分外纤细盈盈,柔弱地恰若一缕飘摇的丝绢。

便见她嫣然巧笑,声如环佩鸣响,“皇上,他们好像很怕我呢。”

赫连元决也是一笑,“传闻中吸食人血的女妖,自然可怕。”

她这下咯咯笑起来,竟是有些狡黠地睨着他,“那,皇上也怕我了?”

赫连元决不置可否,转眸看着她身后的几名女子,“她们都是被你捉来的?”

她眼波流转,“对啊,我等着吸她们的血。皇上信么?”

“我的随护会杀了你。”赫连元决冷冷地说。

那女子只是诡秘地一笑,仿佛晨雾中绽开的睡莲,就在此时,阻挡赫连元决与郁惟摄等人的白绫飘忽下落,不待他反应,眼前的女子已如虚无幻境中生出的一般,在烟尘中遁迹而去了。

返京的行速似乎格外飞快,不知是否因了一行人离家太久的缘故。当盈都近在眼前的时候,千亦忍不住在心中盘算,加上这一去一返的时间,她这趟出门竟已旬月有余了。

千亦清寒迫不及待飞扑回府,进门居然见楚乐正同宁老夫人在堂上聊天。

见到她们,老夫人起身迎上前,“孩子们,谢天谢地,你们平安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奶奶,我们好想你。”千亦投进她怀里。

“我听慕大人说起这一路的凶险,真是苦了你们了……”老夫人慈爱地拍拍她,“幸得皇恩庇佑。”

千亦起身,看向老夫人身后的楚乐,笑笑,“你怎么来了?”

“得知你们今日归来,我便过来陪老夫人一起等你。”楚乐温和地说。

“对了,我去后厨看看为你们备下的粥和点心,寻儿你陪慕大人多聊会儿。”宁老夫人道。

“那我要荷叶粥。”千亦撒娇。

“熬下了。”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走了出去。

待到宁老夫人走远,千亦把楚乐拉到一边,“喂,你没跟奶奶乱说话吧?”

楚乐了然,突然拿手弹了一下她额头,“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么?我看你夜闯入云山时倒英勇得很。”

“嘘!”千亦警惕地瞪着他,“总之,你不要多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楚乐失笑,“好。”

“不过,”她转念道:“我们在边境时,又遇见了那夜我们见到过的紫衣女子。”

“我听说了。”楚乐显得平静。

“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段日子我也专门探查过,但不曾有结果。”楚乐沉声,“她们就如鬼魅般,踪迹遍布各处,传闻中她们总是在女子新婚之日将新娘带走。没有人抓到过她们,更几乎无人见过她们,那些被带走的新娘也再没有露过面……有人说她们是妖女,专吸年轻女子的鲜血,也有人说她们是要天下有情人不成眷属。”

千亦咂舌,“这么恐怖。”

“不过,皇上已经派郁丞相追查她们了,不用很久妖精就会现出原形。”

“哦?你倒蛮相信他。”千亦扬眉。

楚乐只是浅笑不语。

“如此说来,这就是郁丞相去往幽州的原因……”千亦暗思,也就难怪他那夜会现身知乐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翌日清晨,千亦早起,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此番离京日久,千亦有些挂念颜初姐姐,且亏了赫连元决的准许,让她这个皇后娘娘的旧友可以时不时陪伴娘娘身边解闷儿,因而她出入宫门顺畅了不少。

千亦一路步履轻快来到延福宫,飞雾正带领宫女们洒扫庭除,见是她,展了笑道:“宁大人来了。”

“娘娘呢?”

“在静安殿后打理小园呢。”飞雾亲自引了她往宫内走,“自从宁大人将娘娘旧时闺阁后面那处小园‘搬’了来,娘娘心中喜爱得很,每日清晨都要亲自照料园中花草,有时午后空闲,娘娘还会在那里品品茶看看书,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呢……”

千亦抿笑,“皇后娘娘喜欢就好。”

说话间,她随飞雾转折进了小园,正见顾颜初一洗素色轻衣,低头在一片玫瑰花丛边采集晨露。早晨的阳光真好啊,在她的发丝、肩臂洒下一颗颗莹润的珍珠,又在珍珠间穿针引线,织出披纱和发冠,远处看去,像九天的仙子。

“娘娘,宁大人来了。”飞雾通报道。

顾颜初这才抬起头,眉眼间喜出望外,“寻儿。”

“参见皇后娘娘。”千亦见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在此不必拘谨,起来吧。”

顾颜初就着宫女端来的水盆净手,又由她们整理了衣裳,然后在石凳上坐下。

“寻儿用过早膳了么?不如就在这里用一些,”她道,“我们也多说会儿话。”

千亦欣然,“多谢娘娘。”

“飞雾,让膳房多上些清甜小点,”顾颜初吩咐,可见地心情很好,“轻花,你也去吧。”

“咦,这位姐姐叫轻花?”千亦奇道,“轻花逐飞雾,延福宫有这两位姐姐一定热闹得很。”

轻花、飞雾听闻脸色微红,顾颜初则掩口笑起来,“从前音儿就爱这么打趣她们……”

她笑着,声音忽作淡淡叹息,“音儿总是古灵精怪,不受教束。寻儿倒是变了,从前规规矩矩的,不爱讲话……”

千亦这么听她说着,心上涌起几般滋味。

待宫女们都离开了,小园里只剩皇后娘娘和千亦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寻儿也坐吧。”顾颜初招呼她一同坐下。

千亦得以在近处微微打量了一下顾颜初,道,“娘娘近来一切可好?”

“本宫很好。”

“是啊,即使时光流逝,娘娘一如从前的明媚温润,”千亦眼光流转,“想来定是备受恩泽。”

“寻儿!”顾颜初面上浮上淡淡的粉翳,佯作嗔怪,“刚说你从前沉稳,如今倒是学会伶牙俐齿了!”

千亦只是笑,又听娘娘说,“你们此次远去幽州,真是辛苦了。”

“还好。不过在北边见识了不同的风物人情,很有意思。”

“哦?”顾颜初饶有兴致,“跟我说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那边的节气不同,夏日也有阵阵的清凉……天空似乎更高更蓝,令人心驰神往……那里的酒更烈,人也侠义豪爽,尤其是女子,性情真挚,敢爱敢恨,令人敬佩……”千亦讲起来滔滔不绝,越发有兴致,“北方的丝竹多铿锵,尤喜剑舞,连莲花也……”

她说着突然顿住了。

池中的白莲饮风盈盈,恍惚同知州府、同韩宅,连同倒映在那人清冷眼底的莲一样。

——‘人不聪明,幸得灵敏机辩。然急智侥智,不得长久,明白么?’

千亦突然想到这句话,真奇怪,明明她不屑于听他自以为是的教训,此刻为何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

顾颜初见她这片刻的神色若失,不禁笑道,“怎么了寻儿?莫不是,此去幽州被哪个佳人绊住了心?我可求皇上做主去。”

“欸?”

千亦刹那被唤回了神,一时的紧张无措,竟像被人探破了心事般的,“不……不是的,娘娘你别乱说。”

顾颜初咯咯笑起来,“不是么?以寻儿的年纪也该论及婚嫁了……”

见皇后娘娘倒似起了兴致,千亦可有些慌了,万一她真的去找赫连元决为自己安排婚事,那可怎么得了!

“我……家父离世,宁家眼下惊惶初定,实不该再劳人力,丛生波动……况且、况且……”她搜肠刮肚,说到着急人也站起来,向着池边赶走了两步,“我现在没有心情想这些,只愿好好侍奉奶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顾颜初摇摇头,“这是喜事,怎能叫波动呢?若是不便,可先将婚事定下,过两年再迎娶。再者宁大人之前也有意为你张罗此事,这也是他未了的心愿。”

“可我——”

千亦哑口,心急如焚,混乱中也不留神脚下,竟被一根花藤牵住了脚踝,正当千亦心中不防,一步迈出去,人紧接被绊了个踉跄,半个身子都扑进了水里。

“寻儿!”顾颜初惊呼,急急去拉她,“你怎么样?”

千亦费力从水里爬起来,除了一身狼狈,倒无大碍,她窘迫道:“没……我没事……有劳娘娘担忧……”

“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顾颜初嗔怪着。

这时,小园外的宫女听到动静也赶过来,远远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她见千亦只是湿了衣裳,便放下心来,“本宫无恙,宁大人替本宫取掉落水中的环子,打湿了衣裳,你们快去宫里取件宽巾,再拿件斗篷过来。”

“是。”

宫人们各自忙碌着去取物什,千亦拭去脸上的水,不好意思地笑笑,“寻儿该死,给娘娘添乱了。”

“没事就好。”顾颜初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忽然发觉她湿透的前襟下,单薄衣衫,透出玲珑有致的身形,这样的身形,竟不似男子该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顾颜初吓得立时掩住口,惊道:“你——”

千亦不明就里,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时,恍然明白了一切。

“你不是寻儿,你是谁!”眼前皇后娘娘已经声色狠厉。

“我……”

千亦有如一脚踩进了谷底,她知道,自己万般不慎卖了这么大的破绽,顾颜初岂是受蒙蔽的人?眼下悔恨已是无用,可自救也是无法。

“不说清楚,本宫就将你交给皇上,由皇上裁决。”

不行,在顾颜初手里尚能求一线生机,若是赫连元决,那等待她和宁家的都将是万劫不复。况且,她为了宁家大局而隐瞒身份纵是别无选择,可从内心深处,她却不愿对顾颜初说谎,但,这个险可以冒么?

“来人。”

眼见皇后下令,千亦跪下来,“我是音儿。”

“你……你说什么?”顾颜初难以置信。

立刻间延福宫的掌宫太监已带人来了,垂手恭敬道:“娘娘吩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顾颜初眼光直锁着跪在地上的人,目中强抑着激烈的颤抖,她淡色的唇紧抿,许久许久,透出失血的苍白。

这样的缄默太难捱了,宫人们已经在私下里交换眼色,俱都不敢妄动。

一念则生,一念覆没,千亦闭起了眼。

“将宁大人带去偏殿,”皇后终于开口,声音听来更甚于往日,字字句句平若端稳,“梳洗更衣。”

就像是将不属于自己的外袍裹在身上,厚重且不合身,当它终于被剥开的时候,虽不知会面对什么风雨,起码这片刻让千亦觉得轻松。

偏殿里,顾颜初遣走宫人,只留宁千亦。

殿内的日光寡淡,待久了会觉出沁人的凉意,千亦看着窗沿下缓慢移动的日影,心下一片平静。

“……自江南赶赴京城那夜,我们遭遇了截杀,哥哥……就是在那时殒没郊野的。”

顾颜初心下一恸,并没有打断她。

“我也于混乱中中了一箭,差点丧命,”千亦接着说,“是清寒拼命救我逃出了生天。一场浩劫,宁家一行只余我和清寒两人……我们藏身在荒野一户农家里,想到这场凶杀绝不简单,定是有人趁父亲长逝宁家失去依估之际,妄图将宁氏斩尽杀绝,从而再无机会与他作对。”

“那你又为何会扮作宁倾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顾颜初启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与清寒痛定思痛,明白眼下撑住宁家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宁少爷活着,执掌家族,这样家族才有了主心骨,不致让暗处窥伺的人有机可乘。”

顾颜初闻之一愕,“你竟——”

千亦坦然,“我清楚这一步的后果,也知稍有差池即是灭族之祸……当皇上赐官,一切既成定局,奶奶因此痛斥我一顿,要押我去皇上面前请罪,可终是于心不忍。”

顾颜初似有所动容,“那,你说的‘他’,是谁?”

“音儿不能说。”

千亦坚决道,她知这不是儿戏,何况目下也无任何证据。“对不起,音儿从未想过瞒你,上次姐姐生辰,我见你那般思念音儿,心中无一刻不想与你相认,可是……颜初姐姐……”

时隔生死,重又听到这样的呼唤,顾颜初再也掩饰不住的心疼涌上来,目中顷刻就漫起泪水,她几近失声,“音儿……音儿……你好糊涂,无论如何,你该相信皇上,一切自有圣断。”

“不是我不信,而是,家人遽然离去,一夜之间,我被扔在一个全然不认识的世界,无助、惊慌,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她说着也流下泪来,“当时只想保全眼下,守住我唯一可依附的家族。事到如今,覆水难收也好,荆棘险阻也好,音儿只有咬住牙关走下去,求颜初姐姐成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趁着假期连更了十章,感觉身体被掏空……Emmm……

但是最近回顾发现,有几章在情节设置上还有点问题,为了避免日后的bug,所以左左还是要抽时间改一下,就再停更一月,定于11.07(立冬当天)复更,一更到底,敬请各位期待。

爱你们(づ ̄3 ̄)づ╭?~~

\t\t', '\t')('\t\t\t顾颜初终于走过来,向跪在她脚边的千亦伸出手,引她起身。

千亦这才看到她蓄泪的眼底,净是爱怜和不舍。

“音儿。”她哽咽着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千亦忍不住,扑进她怀里,“颜初姐姐!”

倘是因了千音曾对顾颜初的感情,千亦此时分明感到心中填满细腻的温暖和感动,像久违的慰藉,像弥远的契合,像她面对奶奶、清寒和一切亲近的人一样。

一夕隔生死,再见两茫茫。

没有什么比这种恍如隔世的重逢更令人震颤、百感交集。不论身份,无关境遇,此去经年,庆幸她们仍是当初那春日结游、书画相伴的少年。

幽州的差事顺利完结,楚乐和千亦尚在家中休整还未接手公事的时候,皇帝的各种封赏就陆续到了。

一日几番赏赐,楚乐加了一堆官位头衔,可谓荣耀等身,只是到了千亦这边,就不见半个官字。

她们眼见各色珍奇贡品、黄金白银、锦缎珠宝如同天降一般,将宁府前庭堆了个满满当当,远远看去,真是富贵无匹。

楚乐为此很是不忿,“明明我与宁兄一起办的案子,要封官也该是一同的,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千亦此时正把玩着一只悬挂式的古纯银香熏球,思索着搭配皇上赏赐的上等沉香,搁置书案上正好,因而不以为意道:“慕兄,稍安勿躁,你我二人谁做官不是一样的?以后记得多多罩着小弟就是。”

宁老夫人看上去也并不介意,当然她还有多一重的考虑,音儿的真实身份仍然是隐患,对她来说,官位越高,越是凶险,此时万不可显山露水、风头过盛。

“可——宁兄才情过人,若不是你率先从那两句诗中看出了端倪,我们不会找到案子的突破点,还有那夜在入云山……”

“好了好了,既如此你就让我过几天闲适自在、壕无人性,官小一身轻,无案牍之劳形的日子不好么?”千亦望着满堂的金碧辉煌两眼放光,对于楚乐说的都没怎么听进去。

楚乐被她奇奇怪怪的话噎的只得干瞪眼。

“慕大人,”宁老夫人见状便来圆场,“此次幽州一行,寻儿能随慕大人同去,得以历练,老身委实高兴,况皇上钦点慕大人断案,寻儿只是从属,幸得大人提点保护……今又得皇上赏赐,老身和寻儿已是感激不尽,请慕大人不必再为此介怀。”

千亦她们不介怀,可是对于圣上赏赐的事私下里讨论的却大有人在。

几日后,千亦进宫看望皇后娘娘,竟也听娘娘谈起此事。

“说来,皇上这次论功行赏,赏得确有些偏心了……”

顾颜初此时屏退左右,只她两人在延福宫偏殿一隅的琴室中聊天。

千亦环顾四下,压低声音道:“娘娘怎么也这样开玩笑,音儿难道还嫌官不够大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坐在琴旁的顾颜初莞尔,“也是。”

千亦见娘娘又将刚刚合上的琴谱打开,随意翻着,一手勾捻琴弦,弹出片断琴音,细细碎碎的,不成曲,也不入心。

千亦并未见过顾颜初如此心不在焉,不由问道:“娘娘,您有心事?”

顾颜初只是笑笑,“没有。”

直至道别皇后娘娘,走出延福宫,千亦心中的疑惑仍徘徊不去。

看颜初姐姐的模样分明有些不寻常,到底是什么事情能令她这般心神不定?

千亦想得出神,一边漫步在宫内走着,经过御园时,也未留意,竟连迎面走来的仪仗都没发觉。

待人近在眼前时,千亦抬头,目之所见恍若有流金泻玉,明亮晃眼。

她怔了一刻方才认出,她们在皇后娘娘生辰那天见过,升平阁戏台上众嫔妃中最惹眼的那位。千亦后来听人提起,原来她就是左贵妃,太傅左仕江的女儿。

她身着曳地的紫黛璎珞纹宫纱,盛装绮丽,即便只是游园,也令人感觉一种千蝶起舞、百花来贺的气派。

千亦连忙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左贵妃见她来的方向,是延福宫,眸中有不易觉察的微动。

“禁宫到底是禁宫,并非寻常市井之地,”贵妃缓缓启唇,口吻轻傲,半阖的凤目都未正眼瞧她,“便纵有皇后娘娘的准允,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否则这般礼数缺失,万一冲撞了圣驾,怕是连怎么被罚处的都不知道。”

千亦此时心中一万个白眼翻过,不过是她刚刚想事情没留神跟她见礼,端什么架子?

贵妃不说免礼,她也不好起身,过了好一会儿,千亦觉得双腿都开始打颤了,贵妃娘娘居然好兴致地在一旁赏起花草来。

千亦暗暗叫苦,什么人不好遇,偏偏碰上这位荣宠甚厚的左贵妃,怕是她受她爹的影响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感,这下可怎么脱身。

她这边焦灼不已,忽听一道湛湛清音灌入耳中,“请贵妃娘娘安。”

郁惟摄。千亦没来由地一丝慌张。

左贵妃转而巧笑嫣然,“丞相大人不必多礼,许久未在宫中见到大人了。”

郁惟摄的反应仍旧往常般淡淡的,他瞥了一眼宁千亦,言道,“臣与宁大人还要一同面见皇上,不打扰娘娘的雅兴了。”

左贵妃昂了昂下颚,面上也未透出不悦,“如此,二位大人请便。”

贵妃一行终于离开,千亦这才得以松展自己的腰腿肩背。而另一边郁惟摄走出几步,发现宁千亦并没有跟上来,他停步,头也不回道:“若不想再遇到什么纠缠,最好跟我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也不见得有多好缠。

千亦嘀咕了一句,但丞相大人的命令不敢不从,便只好快步赶了上去。

夏末的空气还是热热的,走在郁惟摄身旁就有疏浅的清凉,许是这人几次的相救让她落了防备,千亦竟大着胆子开口问他。

“丞相大人,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赏我那一堆东西呢?这正常么?”

走在前面的郁惟摄还是不屑搭理人的样子,仿佛她只是他身后的影子。

千亦被冷落,讪讪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凡事如果要等到别人告诉我才会明白,那我也太笨了……可谁叫我人不聪明,急智侥智也不能长久,自然想不通嘛。”

背对她的人模糊地笑了一下,终于回转身来。

他面上有未及散去的浅淡笑意,竟在此时泛出半分难以寻见的温柔,让千亦以为自己花了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见郁惟摄只是看着她,千亦扁扁嘴:

“想来皇上是觉得我资质平庸,倒适合做一个富贵闲人……”

“你不算笨。”他轻声地说。

欸?丞相大人这不是在夸她吧。

其实如她这般涉世浅,无谋略根基,弱小无助又可怜还容易被人加害的小白兔,若不是凭着一点运气和每经劫难就会在她身边襄助的人,哪里撑得到今天呢?

这些,她心中岂会不明。

“那个,很早就想说……”千亦聚起目光,注视郁惟摄,她情态真挚又有一丝无措,一字一字道:

“谢谢你。”

午间的暑气蒸得她脸颊微红,像含苞粲然的莲蕾,小心地向他道谢。四合风静,柳摇茵茵,郁惟摄竟觉心中一动。

“郁丞相、宁大人。”

这时,自前方议政殿走来一人,千亦循声看去,是常侍皇帝身侧的那位年轻公公。

“两位大人,圣上今日不在宫中。”俞公公垂拱道,“不过圣上有口谕留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臣听旨。”他二人即行礼道。

“近日一切事宜,请丞相大人遵礼法量度处之。”

“臣领旨。”

“郁丞相,在下还有公务,失陪了。”

俞公公离去,千亦却隐约见郁惟摄清消的眉头肃了起来。

假若议政殿前那日只是端倪,千亦并没有在意,可往后几日,皇上的行迹却越来越不寻常。

慕楚乐每来宁府,说起近来的朝会,也是面露忧色。

“皇上今日又未早朝听事,恐再这么下去,我大盈要变成十日一朝、朔望一朝了。”

午后的解带斋只有他们两人,阳光走过一夏终于轻了些分量,疏朗斜斜地牵绊在千亦指尖。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案上的古琴,道:“朝中之事自由郁丞相定夺,你有什么可担心呢?”

“话不是这么说。”楚乐刚端起的茶盏又放下来,自从进门后,他这样的动作已经反反复复好几次了,茶倒是一口没喝。“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家大事岂堪由旁人代劳!这样轻重不分,将朝务置于不顾,实非圣君所为。”

“好了好了,”千亦受不了他一连串老夫子式的啰嗦,“圣上许是有自己的考虑,何况……皇上不在,慕大人就不能稍稍放松一下,听我弹首曲子么?”

楚乐终于转移了注意,“你会弹琴?好像之前没听你提过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在幽州的时候跟文老夫人学了一些,近来也有时向皇后娘娘请教。”

她们正聊着,忽有宁府侍从来报。

“少爷,慕大人,皇上召你们进宫议事。”

平日议事不比早朝兴师动众,赫连元决只是召集他们二三十人在兰薰阁,商议有关幽州官员的升迁黜免等事宜。

一直到傍晚结束,离宫时,楚乐顺道邀千亦去家里吃晚饭。

晚饭后天已擦黑,楚乐送千亦回家,盈都的街道车马融融,千亦看了眼旁边心不在焉的人,“你今天好像话很少,从下午在宫中就是这样。”

楚乐扯开唇角,并无笑意,“我只是在想,皇上如今连议政都只能在午后了么?”

就在这会儿,千亦见一个入目生威的身影,走进了街角一户店阁中,她连忙看向楚乐,楚乐也同她看见的一样。

是皇上。

他们不由跟到门前,见店阁上挂着一块匾额,绮筵阁。

二人对望一眼,准备进去,一个持剑的人横在了面前。

“两位大人不得入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是皇上的护卫?千亦乍见之下眼生得很,瞧楚乐的样子应该也不认识他。

“让他们进来。”

店阁内这时传来赫连元决的声音,千亦和楚乐便踏进去,里面没有客人,上下两层的店面不算富丽堂皇,却有着熠熠风雅,只是到处竟垂落着缥缈的紫黛银纱。

这颜色让千亦有种奇怪的感觉。

皇上正站在楼上,郁惟摄也在他身边,千亦和楚乐踏着木质楼阶走上去,向下看一楼大厅的中央是一方盛开的巨大花型舞台,有桌椅四面围坐。他们所在的是二楼看台,居高临下,视野更加广阔。

“皇上,您……”

楚乐刚开口,赫连元决手臂轻抬将他阻断,紧接,有空灵幽幽的笛声传来,数个身着紫黑色轻衣的女子从各处聚拢到舞台中央,她们来时顺带熄灭了店阁内的大半烛火,只余悬在空中的几点,看上去像是被夜风席卷过的厅堂。

待她们围聚成圈,便有一位女子从天而降,当她点在圆圈中心的一刹,先前周围的女子纷纷四散而去,消隐于暗处,独留中央她一人在魅夜中起舞。

美人舞如莲花旋,回裾转袖若飞雪。

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

千亦欣赏过的古代歌舞不算少,可从未见过一种舞步如此翥凤翔鸾、流舞翩迁。如春风起筵上,若幽香入画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各位看得懂么?”赫连元决突然发问,“宁爱卿——”

被皇上艾特到,千亦马上支棱起耳朵,“是。”

“你给这舞取个名字。”

千亦稍一思忖,“‘破夜’。”

赫连元决颔首,“应是‘惊鸿破夜’。”

他话音落下,窗外月光照清了那蹁跹女子的脸。她纤美幽柔如同起舞的纱绫,面容由月霜敷上细瓷一般的白,上勾的眉眼娇媚、妖娆,有难以言说的神秘。

千亦他们忽地倒吸一口气!

即便此前也只是雾里看花般的几面,可那眉目的魅灎却再无旁人,她分明就是曾数度出现在幽州,传闻中捉走新婚女子,吸血摄魂残忍至极的妖女!

舞曲终了,那女子也退匿而去,慕楚乐发颤的手掌已在衣袖下攥出了冷汗。

“皇上,微臣愚钝……”他几近隐忍地道。

赫连元决却显出十分的云淡风轻,他甚至带着徐徐笑意,“夜姑娘几位先前见过了。自此,有关于她的事,你们不必再劳费心力。但是惟摄,朕要你确保绮筵阁上下内外永续的安宁周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郁惟摄沉了沉声,“是。”

楚乐面上有极端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令他发音都显得艰难,“皇上何以……竟会接近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

“有关先前的传言,”赫连元决从容道,“朕已查清,俱是抟空捕影,爱卿不必介怀于心。”

楚乐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既如此,臣无话可说。可、可这就是圣上如今终日不朝,午后议政的原因?”

赫连元决不加别视的目光忽然直指过来,那目中仍是平若,可任谁也不该再去试探他平若目光下隐隐的凛动。

楚乐却没打算住口,“当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言罢竟不行君臣之礼,拂袖离去。

千亦心中暗叫不好,慌忙拜道:“皇上息怒,慕大人绝非有意冒犯。”

赫连元决唇锋抿着不置喜怒,千亦急道了一声告退,便追楚乐而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二日晨早,意料中的惩处降临到了楚乐头上。

“自古事君,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去而不讪。今御史中丞慕楚乐,以下犯上,忘却本分,藐视天威,着削去礼部左侍郎一职,停俸三月,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圣旨下,所处是一片哗然。

千亦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吏部办公,便见同僚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议论猜测,有悲天悯人,感叹君恩无常的;有为之惋惜——此次被圣上削去的礼部左侍郎一职正是楚乐侦破幽州一案后新晋封的,究竟是何种冒犯竟令圣上弃能臣于不顾;更有好事者妄言楚乐是因出入烟花之地行为不检触怒上主,因而遭此惩处……

千亦将这些流言通通赶出耳朵,把手边的事草草收尾,便回府了。

近来她一直想法子将朝中的消息告知楚乐,可碍于皇上要楚乐闭门绝客的旨意,不能踏进慕府一步。她心中着急,却也无法。

几日后的一夜,千亦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晚月沉星坠,千亦清寒趁夜摸到了慕府偏院的外墙,刚要翻进去,却见一队车驾自慕府正门前的长街上秩序走过,那随从打着的灯笼上赫然写着“左”。

车驾行到慕府正门便停下来,千亦二人对视一眼,便屏住气息蔽在墙角观望。

深夜登门,无端透出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

这时车帘掀起,走出一人,赫赫官仪果然是太傅左大人,而他车前高头大马上,一位白衣轩昂的佩剑少年正是白少轶。

太傅就着随从敲开的大门踏进了慕府,他只身入内,不携左右,白少轶也留在了府外。

千亦猜不透太傅为何深夜到访,见此情形也不敢贸然入内。

等了一刻钟,她们见身后府墙的转角处,黑夜里又有一队人马出现,队列严整人影幢幢,中间隐约抬着一顶轿子,向着她们渐渐拉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清寒见此,低声提醒千亦,为防不必要的事端,今夜不宜久留。

千亦虽不甘心,也知硬闯不得,刚要转身离去,墙头上忽有一只野猫跳下来,正砸在她脚边。千亦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气,接着慌忙捂住嘴巴。

不好——

这声惊喘果然逃不过武将出身、机警敏锐的白将军耳朵,他大喝,“谁!”

同时扯马向她的藏身方向而来。

那只野猫嗖地闪到黑暗处不见了,糟糕,今晚她们这个时辰又是这身打扮倘若被人堵在慕府院外,可真是什么都不用说了!

恰时,后面那队人马也行至她们身边,千亦慌乱中只瞥见为首的黑马上是冥渊,而马后的轿子里竟蓦地伸出一段银线暗纹的黑色衣袖,扯住了千亦的小臂。

白少轶已经策马越过转角,眼看与冥渊的队伍不期而遇——

千亦被那只手迅速地拽进了轿子里。

清寒见势也只得闪身混进了队伍中。

进得轿内,更重的黑暗顷刻间盖了上来,可再深的夜色她也能感知到当前面对的人是谁。

由于轿顶压迫,她只能蹲着身子,但轿子的空间却足可容两人有余,她仰视着他,怯怯地道,“丞相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同时试图抽出他一直抓着的她的手臂,可郁惟摄应也不应,手上也不松动分毫。

轿外开始清晰地传来对话声:

“见过白将军。”听上去是冥渊在向白少轶见礼。

“丞相大人……”白少轶这时略略顿了一顿,似是别有心思,而后才说,“更深夜重,不知郁丞相何故在此。”

“白将军似乎也是冒夜外出,而且看来,还有什么紧迫的事,否则也不致对丞相大人有所冲撞。”听冥渊的对话隐约有挑衅味道,纵是功勋显赫一时的将军,终究也轮不到他来问堂堂丞相的话。

白少轶也觉出方才行为不妥,在马上行了一揖,“白少轶失礼了,方才在下听得有宵小鼠辈在这附近鬼鬼祟祟,这才前来察看,不知可有惊扰到丞相大人。”

此时的轿子里,千亦一直盯着郁惟摄,可都不见郁惟摄有搭话的意思,他只是凝神端坐着,几乎感知不到的声息,令人觉得他似近忽远。

千亦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腿脚,以免碰触到他华贵无比的衣袍。

郁惟摄忽而唇峰一动,有低低的声音没入千亦耳朵,“是什么味道?”

千亦错愕,“什……什么?”

他那只叩住她的手臂抬高起来,薄薄的香气自她衣袖中溢了出来,而那幽致的淡香中依稀含着一丝清苦,透人心绪。

千亦并不知觉有什么特殊香味,这晌终于听轿外冥渊代为答道:“我们方才路经此处,未有任何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哦?”白少轶在丞相府的队伍中打量了几眼,“京城卫军尽职守卫慕府,谨防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几位还望多加留神才是。”

“有劳白将军提醒,只是在下惶惑,”冥渊道,“京城卫军何时也由白将军统领了?想是白将军热心,连守卫慕府这种区区小事也值得深更半夜亲力亲为。”

怼得好。千亦在轿子里吐出一口浊气,人家龙长之将军统率京城卫军,也不曾下令像看犯人一样看守慕府,轮得到他来代龙将军之名行事么!

“冥渊。”

终于有声音从那墨蓝色的轿子内透出来,冥渊立时回身道,“属下该死,搅扰主子清静。”

轿中人的声音不似平日寡淡,依稀有几分倦意,“白将军不论在替谁守卫,夜深还是尽早回去吧。”

白少轶目色一沉,冥渊已打马前行,带领队伍从让开道路的白少轶身边缓缓离去了。

轿子稳稳当当地行进,约莫已离开慕府两条街的距离,千亦被郁丞相长久箍住的手臂有些发麻,她试探着开口,“多谢丞相大人救命之恩,我——”

千亦话还没讲完,郁惟摄突然叫了一声“停”,轿子应声止住,郁丞相紧接着拽起她的胳膊,在千亦错愕之际,手起刀落仿佛一刻都忍不了地把她推出了轿外。

被推出轿子的宁千亦踉跄了一下,差点当场扑街,幸而清寒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然后丞相大人的轿子便毫无留顿地消失在了夜雾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几个意思嘛……”

千亦揉着酸麻的小腿,正想不顾江湖道义地对救命恩人吐槽几句,远远地就见太傅府的人马走过,也徐徐消失在她们视线尽处。

“小姐,我们……”清寒看着千亦,询问。

“我们回去。”

倘说这一夜慕府外不算太平,府内却也是一样的暗流涌荡。

慕楚乐送走左太傅,他的话却如下在这间屋子的符咒,萦纡不散。

——“老夫此来是希望慕大人在几日后的朝前议政上支持廷珉担任荆湖路兵马都总管一职。”

“太傅大人抬举了,在下如今是被圣上禁足的闲官,且不说有无资格参与议政,就连迈出大门一步都是妄谈。”

“这只是区区小事,老夫自有把握劝说皇上解了慕大人的禁。”

“……左廷珉大人才能卓越,是治世之才,然此人行事重于功利,睚眦必报,”他看了太傅一眼,道,“荆湖一路乃大盈军事要地,万般维系,含糊不得,恕,不能从命。”

太傅反而不慌不忙地笑了笑,“久闻慕大人与宁大人乃至交好友,情谊匪浅……”

“您想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没什么,只是依稀记得数年前太后曾有一梦,梦中谓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不日降临世间。因碧霞元君庇佑众生,灵应九州,太后因而大喜,以为祥瑞,遂命急速打造宫殿,须得渭州之碧石、莱州之白石、吴越之奇石、洛水之玉石加之各种灵物摆置宫中,恭奉天女,以得大盈百岁康宁……搜罗这些灵石属实费力,尤其这莱州之白石更几番找寻而不得,可皇上太后不知,这件白石当时就在宁府之内。”

“无稽之谈。”楚乐冷哼。

“玉壶知素结,止水复中澄。坚白能虚受,清寒得自凝。”太傅忽而念道,“宁宿远以玉壶品格治家,玉壶图至今悬于宁府书房内,慕大人不会陌生吧?”

“那又如何?”

“可宁家的治家之宝不止这一幅玉壶图,还有,那莱州白石精雕而成的莹白玉壶。”

楚乐怒道,“可笑,我在宁家从未见过!”

“慕大人当然从未见过,莫说是你,恐连宁倾寻都未曾见过这件通透宝物。”太傅显得十分确信,“宁宿远心知白石是太后祭奉天女之圣物,却不想把它交出,于是将玉壶深藏在宁府内。倘若老夫将此事禀明圣上,派人搜查宁府,不怕这宝物不得见光。”

“就算宁府当真有一件白玉壶,太傅就敢妄言它是由所谓莱州白石雕刻成的么!”

“哈哈,这容易,当年替太后皇上寻访这几件宝物的天下第一玉石匠人如今就在盈都,请他过来一看便知。”

“不,我不相信宁大人会……”

他向楚乐逼近一步,“怎么样,慕大人是有兴趣与老夫赌上一赌么?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这赌注不止是宁倾寻的仕途,还有宁家的家声。”

楚乐强自镇定,“太傅如此费尽心机不择手段,要的仅是区区在下的举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当然,否则你以为老夫愿意揪住一个死人不放么?只要慕大人应下,老夫今后绝口不提白石玉壶之事。”

……

当千亦二人终于藉由偏院的外墙翻进慕府,府内十分地安宁且通畅,她们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地来到了正堂,堂内灯火明亮,千亦踏进去,就见清夜的凉烛下,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楚乐,你怎么了?”

听闻熟悉的语声,楚乐惊起,有如一道发烫的月光照入目中,在看到千亦的舜刹,惊喜、错愕、担忧百般糅杂,令他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待在这里,还有,你的府中为何不见一个守夜的人呢?”千亦奇怪。

“没什么。”楚乐一语带过,“倾寻,你怎么来了,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么?”

清寒这时退到门外把风,千亦就径直走到柔软的长榻上坐下,“我知道啊,可是你不清楚最近朝中是个什么局面,太傅他啊……”

楚乐也挨近她坐下,目中有许久不曾点亮的神采,“你近来好么?”

千亦愣了一下,“我在说太傅,什么我好不好啊。”

他牵了牵嘴角,苦笑,“太傅怎么了?”

“他明里当然不能怎样,暗地里却开始笼络朝臣,在朝中一些重要岗位广插自己的亲信羽翼,我怕长此下去朝堂难保不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楚乐冷然,“皇上不会让他任意妄为的。”

“我看未必,”千亦撇嘴,“皇上现时还有心思理会他的江山么?”

这时门外的清寒突然闪进来,“主子,慕大人,门口侍应来报,皇上深夜驾到,现已穿过前庭,朝正堂来了。”

“什么!”二人大惊。

“不妙,被皇上撞见是大罪,”楚乐忙道,“你们快躲到里间去。”

千亦和清寒蔽到堂后的内间,楚乐打开门,就见赫连元决轻携一二随从,披夜而至,门口的侍应已经跪下,楚乐忙行礼相迎。

“慕楚乐恭迎圣驾。”

“免了。”

赫连元决一步跨进堂内,楚乐也跟进去,就见皇上负手站在堂中,随意打量,也不就坐。窗外这时响起了五更的更鼓。

“夜静更深,还不休息么?”赫连元决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酝酿的开场白。

“更深人定,方能反思一些事。”楚乐平静地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可想通了?”赫连元决就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楚乐垂首,“微臣愚钝。”

“聪明人时有愚钝,不外乎被纷乱的心绪蒙蔽,”赫连元决直视他,“慕大人,你心神不定。”

他抬头,不答反问,“皇上近来心定么?”

楚乐如此直言顶撞,千亦在里间默默为他捏了一把汗。

赫连元决却没有显出不悦,“家国天下,朕从未忘记。”

“那皇上能够专心理政,不再受那妖女的蛊惑,不再——”楚乐急切道。

“夜尽了,”赫连元决这时起身,“早些休息吧。”

随侍启帘跪拜,恭送圣驾,圣上行至门前,脚步却又顿住。

只听他扬声道:“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想在慕府留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这明明白白是在喊话藏匿于暗处的宁大人本人了,千亦和她的小伙伴霎时惊呆了!只得埋着头,尴尬地挪步出来。

“给皇上请安。”

赫连元决不置一词,根本没回眸看她一眼,拂袖离了慕府。

想宁千亦这一夜,逃过了白少轶的追堵,解锁了丞相大人的轿子,如今还喜提跟皇上一前一后长街散步的机会……生活的戏真是多到令人应接不暇。

夜冷了,街巷中偶尔卷起飘零的落叶,风起也有入肌的沁凉,千亦吸了吸鼻子,禁不住抱起了手臂。

雁夜长如此,流落向天涯。

原来已经立秋有一段日子了。

走在前的赫连元决慢了脚步,千亦怕他有什么吩咐,赶忙凑上去,“皇上。”

“你是否也觉得荒唐。”

他忽然道,有着些微温度的字句被夜风一带而过。

“皇上指什么?”千亦小心翼翼地问。

“近来的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她斟酌着答,“微臣不好说。”

“发乎情,止乎礼,才学性情的倾慕,该当被非难么?”赫连元决似是轻声笑了笑,“宁爱卿,这话你说过的吧。”

千亦错愕,“是。”

“朕一直认为你可以谅解。”他目光转向她,“即便朝野上下多有非议,但你的看法会不同。”

“可是……皇后娘娘呢?”千亦问出令她耿耿于怀的事。

“皇后与你和千音自小作伴,情谊深厚,你有空就多进宫陪陪她吧。”

赫连元决回避了她的问题,千亦心下一黯,“恕臣直言,亲情的陪伴终究抵不过夫妻间的温存体贴。”

赫连元决却不想再多说,兀自走在前,千亦阖唇,也不便再言。

翌日清早,千亦自进吏部衙门开始就不住地打喷嚏,她揉揉鼻子,怕不是谁在说她坏话吧?

正有些头昏,尚书大人走进来,对一旁吩咐道,“去把左廷珉大人的卷宗找出来,以备后用。”

听闻如此安排,吏部侍郎敏锐地凑到近前,探问道:“尚书大人,莫非是,圣上近来有什么迁授擢升之意?果真如此,我等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千亦抿笑,能在朝中尤其是六部混的,个顶个儿的是人精本精,场面功夫岂止滴水不漏,世故人情更是要先人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尚书大人看了他一眼,“早些透露与你们也无妨,今日朝前议政,几位大人一致举荐廷珉大人担任荆湖路兵马都总管一职。”

话音落,一群人就议论起来了。

“……荆湖路兵马都总管,可是要中之要啊!”

“左廷珉是左太傅的侄子,自然是举贤不避亲了,”另一位大人别有深意地说,“圣上近来时时荒废早朝,才有了郁丞相住持朝前议政,召集朝中要臣商议处理国事,这个月的军国大政哪件不是朝前议政上敲定的?想来这事也是八九不离十,只等呈奏圣上御批,走个过场罢了。”

“不是,我听说这次是御史中丞慕大人力主,众位大人也未有反对,才……”

千亦本没怎么留意听,听到这里执笔的手猛地一顿,在纸页上戳了好大的墨迹,这些人也是越说越热闹:

“据我所知慕楚乐之前不是跟左太傅关系有些……”

“呵,这有什么稀罕,官场上蜜糖砒霜、你争我往的事还少么?”

千亦听不下去了,收了手边的公务,想都没想就决定进宫去,她要找楚乐问个清楚。

皇上是什么时候解了楚乐的禁令?虽是好事,可——为什么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还有,左廷珉又是什么鬼?

千亦脑子里胡乱想着,进了宫门,楚乐还没遇见,倒是碰到了皇后娘娘宫里的小福子公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见了千亦喜笑颜开,忙拉住她,“哎唷宁大人,小的正要去寻您,皇后娘娘在宫里等您呢。”

听闻顾颜初找她,千亦稳了稳神,“娘娘有什么事么?”

“这个小人不知,宁大人只管来便是。”

千亦于是跟着小福子公公来到延福宫,进殿便瞧皇后娘娘今日眉眼见笑,心情很好。

“寻儿来了。”她招呼千亦过去,并对左右道:“你们下去吧。”

宫人们退了出去,顾颜初领千亦来到后堂,见长几上摆着几只大的青花瓷坛,俱都密封严实,一旁还备了水盆面巾,全套梳洗用具。

千亦好奇,“娘娘在做什么?”

顾颜初笑道:“今儿一早皇上赏了这几坛灵芝圣水,我便想与你一同来试试。”

“灵芝圣水?”

“是啊,这圣水源于长白山山顶积雪,化作雪水流经生长千年的雪山灵芝,因长白山终年严寒,无需土壤而孕育出的雪山赤芝乃芝中仙品,那圣水取自天上,纯净不染,又得赤芝精华,是以具有极好的养容功效,经人采集封存,运至盈都,一年也不过三五坛……”

“这么神奇?”千亦瞪大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止呢,据说用这圣水早晚净面,可润泽颜色,除皱嫩肤,甚至生肌祛疤,永葆青春也非不可期。”

千亦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原来古人和今人的护肤学问竟也异曲同工,都是向珍贵植物中取精华,不过人家古代的圣水是纯天然无添加的,用起来可安心多了。

“哦~我明白了……”

千亦忽而念头一转,拖出了一声别具深意的长调,“一年只不过三五坛的赤芝圣水进献宫中,自是珍贵非常,可皇上却全数赐予了皇后娘娘,别人莫得一点,可见娘娘在皇上心中独一无二、非你不可,真真是君心似我心啊……难怪娘娘今天喜悦,藏都藏不住呢。”

顾颜初脸上微红的一阵儿,有些嗔怪,“贫嘴!”

千亦嘿嘿笑着,她是真的为娘娘高兴,她甚至暗暗想道,兴许她昨晚的话令皇上有所转变也说不定呢。

顾颜初见她傻愣着,催促道,“还不赶快更衣梳洗。”

“这……”千亦迟疑,“不太好吧。”

“放心,我吩咐过了,这期间不会有人进来。何况,我命人备了好些华服脂粉,这么多年没见,想看看音儿是不是女大十八变,装扮上更显娇美了呢!”顾颜初说到这里居然眨了眨眼睛,自从她们相认后,皇后娘娘真的又做回了她的颜初姐姐,亲密无间仿佛少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千亦索性也不再扭捏,解去外袍,换下发饰,陪顾颜初一同由带着雪山清冽之气的赤芝圣水净面,顿觉尘清肤爽,毛孔通透。

她们好像旧时在江南那般,对着闺阁里各种时兴的胭脂水粉涂抹摆弄,画柳眉、贴花钿、点朱唇,直到将自己妆扮地人比花娇,再免不了相互打趣一番,嬉闹着说些悄悄话……

她们一度觉得这样的时光好长,永远都不会过去。

待到二人梳洗得当,香脂匀停,粉黛薄施,顾颜初方才满意地引千亦来到内室,她在满屋的罗绮绸缎中挑了一件十分清浅的缥碧色真丝绫,着千亦换上。

这件丝绫长摆及地,不饰花纹,只在袖口用银白丝线绣了几只振翅的白鹤,白鹤的头尾用金丝缀过,凌空而唳,直冲云霄。千亦只将两鬓的发丝在脑后轻轻绾起,其余半披下,转袖间丝缕叠合,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

顾颜初看着这样的她,忽而叹出一口气。

正在铜镜前来回飘晃,芳华自揽,美不胜收的宁千亦疑惑地回头,“娘娘怎么了?”

顾颜初只是觉得心疼,千音正值妙龄,人也灵巧标志,却遭逢宁家变故,如今竟要隐去身份,改换衣容,乃至跻身官场,终日斡旋于权谋阿谀之中。可难得的,这些沉重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掩去一瞬的感慨,笑了笑,“我在想,我们音儿这么漂亮,何时才能寻一个好人家呢?”

千亦噘嘴,“娘娘又打趣我!音儿不嫁,愿就这样一辈子陪伴娘娘。”她如今在颜初姐姐这儿是越来越从心随意,不比平日里须时时提着嗓音讲话,可以展露小女儿姿态,每每言行无忌也是有的。

“那,不妨嫁给皇上吧。”顾颜初忽然半作玩笑道。

千亦吃鲸,“您说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顾颜初居然若有所思地偏偏头,“倘若音儿嫁给皇上,进得宫来,我们姐妹不就可以日日为伴了么?”

千亦着实不理解颜初姐姐的脑回路何以霎时间如此清奇,就是说笑也说得太没谱了吧?

她眼光流转,正色道:“既如此,音儿从今日起便夙夜祈求,愿来世化作延福宫后小塘中的一株青莲,日日得娘娘浇灌,受娘娘照料,一世伴娘娘身边……”

顾颜初睨了她一眼,“不得胡说。”

这时,殿门外忽然响起轻花悦耳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

我我我去!

这算什么地表奇遇啊!当真怕什么来什么,千亦吓得直想一头扎进赤芝圣水坛里。让皇上瞧见她这种装束……难不成她今日真的要魂归天外,转世为青莲了?

顾颜初也是惊慌,但她容不得细想,“音儿,你赶快上妆,脂粉重一点,尽量看不出本来面目。既然已是女装了,就索性装到底,换回男装也来不及了……假若皇上真的进来内室,你就垂首立在一旁,不要讲话,我会告诉皇上你是来替我试妆的宫女,知道么?”

千亦勉力点点头。

说话时皇上已经进殿来了,顾颜初连忙赶到前堂迎驾,见赫连元决今日步履轻快,隐约地心情不错。

他略略地打量着面前的顾颜初,含笑问,“朕着人送来的灵芝圣水,皇后可用过?”

顾颜初惊魂甫定,依着礼数答:“臣妾方才试过,多谢皇上赏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赫连元决近距离看她,她透着依稀清露的面庞细白红润,气色宜人,有说不出的柔媚,尤其垂首含情的模样,堪堪花蕾备受润泽后的潋滟娇态。

他看着,忽然觉得心中荡漾,近前一步牵起她的手,便带入怀中。

顾颜初来不及准备,慌忙拿手推他,“皇上!有,有人……”

赫连元决轻笑,所有的婢女奴才都守在外面,如今殿门紧闭,哪还有半个不相干的人?

“他们都被朕赶出去了。”他低低地咬在她耳畔,见她脸颊上粉晕透出来,像鲜艳欲滴的照水红梅,愈发令人爱不释手。

上午的清光转瞬间无限旖旎。

顾颜初又羞又赧,皇上今儿是怎么了?竟是这般地不顾仪态。可他不知道,音儿还在啊!

赫连元决见她推拒,不再勉强,只是就着揽住她的姿势轻问,“对了,朕方才在门外似乎听到屋内有人谈笑。”

顾颜初唇色有些发白,“是……是宫里新来的小丫头,臣妾看她伶俐,便命她来为臣妾试妆。”

“哦?”不知为什么,赫连元决听闻那声音似有恍惚的熟悉,“新来的……”

“是。她、她叫青苡。”她情急之下胡乱说了个名字。

赫连元决随口道,“倒也灵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说话间他放开了环抱,负手缓步,踱到了前殿与后堂相隔的屏风前,继而一言不发,对着屏面上的一株兰草出神。

这扇屏风在这殿中放置许多年,并无特别,不知皇上今日是突然对它生了兴趣,还是觉得这样两厢无言的安宁恰到好处。

顾颜初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屏风的一扇之隔就是后堂,若他真的进去……事情就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半晌,却听赫连元决对着屏风说道,“朕近来多有繁忙,冷落皇后了。”

顾颜初一愣,随即胸口涌来一阵酸楚,近来宫中的传言她身为皇后怎会全然不闻?皇上啊皇上,倘使真的政务繁忙,即便您圣驾三年不入延福宫,颜初也只会默默支持,无怨无悔。

然她只是抿下唇角,淡淡地说,“国事要紧,臣妾并非不识大体。”

赫连元决回过身,他目光专注甚至有些凛然,像某种决断时的样子,这是顾颜初极少见过的,看在眼里也不由得一诧。

“初儿要知道,不论何时,你在朕心中的位置都无法改变。”

他换了称谓,一字一句地用最宠溺的名字叫她,顾颜初心头一颤。他才是她唯一无可取代的夫君,可这一刻她竟发觉自己看不懂他。

赫连元决说完径自离开,独留顾颜初在殿中失神伫立,很久很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翌日,宁千亦悲催地发现自己感冒了。

大概是前晚在慕府门外折腾了通宵,昨天又在延福宫给吓了个正着,身心受损以致思弱神虚、伤寒侵体。

她打了无数个喷嚏,灌下了一大碗姜汤,对着担忧的奶奶安抚了半天,还是出门去了。

今日朝会至关重要,不能缺席。

千亦踏着熹微的晨光进了宫门,时辰已经不算早了,她眼见前面乌泱泱的一片穿着各色官服的同僚步履匆匆,于是紧赶几步,走在他们中间。

忽然,她依稀看到走在最前方的楚乐的身影,清晨雾霭溟溟,他的步伐似乎分外紧迫。

千亦很想加快步子追上去,可他们相隔太远了,纵使她拖着累身的朝服小跑到气喘,但怎么也追不上他。

慕楚乐终于走到议政殿外,可一改方才的急切,并不进门。

随即,在内侍和一众官员惊异的目光中,御史中丞慕楚乐大人,在殿外跪下来。

“慕大人,您……您这是干嘛呀?”在门外当值的公公即刻要去搀他,楚乐却只是一言不发地跪着。

“您这样奴才不好交差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公公眼见这般情形吓得一个劲儿请求,周遭的同僚也开始议论纷纷,千亦这时赶了上来,她脚步顿在楚乐身后,很远的地方看着他,像生了根一样不能动弹。

这时,黄袍倾身的赫连元决上殿来,他一眼看到正对殿门跪着的楚乐,众臣因他跪在那里俱都无法进殿,在殿门外聚成了一片。

赫连元决目色一凝,向楚乐走去。

“请皇上收回成命,将苏子夜逐出盈都。”当皇帝近在眼前,楚乐严辞进谏。

此言一出,立即有位大人跪下,附道:“祖宗之法不可违,倘若皇上一定要将那个妖女收进宫中,老臣宁愿一死!”

“臣也恳求皇上远离妖邪,以天下为重……”又有几个人跪下来。

赫连元决维持着面色的平静,“你们这是干什么?”

“倘若皇上一意孤行,臣将长跪不起。”楚乐坚决地说。

赫连元决蓄着幽幽水波的眼底现出一丝愠色。威胁,殊不知,上位者最恨这种老套的威胁。

千亦眼看越来越多的人跪谏,各个都是凛然大义,而赫连元决就像站在云山之巅,俯瞰着山呼海啸。

她脑中翻覆地想到了前夜皇上与她说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发乎情,止乎礼,才学性情的倾慕,该当被非难么?’

‘朕一直认为你可以谅解……即便朝野上下多有非议,但你的看法会不同。’

‘可是……皇后娘娘呢?’

是啊,皇后娘娘呢?

千亦想起这数日娘娘神思不属,终于明白令娘娘失心的是什么。她不关心什么祖宗成法,可,皇上昨日明明对皇后娘娘说过那样一番话,他说娘娘的位置永远无法改变,才仅仅一日,皇上为什么下了这样的决定,居然要接那位夜姑娘进宫?

他有想过颜初姐姐的感受么?

她的境界或许没有到家国社稷,可伤害颜初姐姐的事,她不能允许发生。

千亦也缓缓跪了下来。

赫连元决的眼神在这一刻沉沉地暗下去。其实千亦今日总有一种感觉,即便天子的眼界凌驾众生、高过寻常,可赫连元决似乎总分出一丝视线在她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皇上或许真的希望她会支持他吧。

“很好,”赫连元决冷笑,“诸位喜欢跪,就跪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衣摆拂散了晨间的雾,一并伴着扬声的吩咐,雍然而去,“给各位大人备茶……”

今日的阳光薄薄地没有气力,许久都无法从阴翳中挣脱出来,千亦她们眼瞅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在皇上离开没多久,不少跪在殿外的大人就陆陆续续起身走了,内侍照吩咐一人端着一盏茶伺候在各位跪着的大人旁边,远远看来简直是皇宫奇景——

难道赖着不走,讨这碗茶喝么?罢了,还是回去吧。

千亦顾视周遭,方才跪着的人已经去了大半,楚乐还是跪在最前面,此时看上去分外孤单而又决然。

千亦目视沉沉的天光,转而对身边的内侍说,“烦请公公帮我给家里传个话,就说我在宫中有事,晚些回去。”

“是。”

内侍离去,千亦闭了闭眼,痛——浑身都痛。

等日头过午,议政殿外愈发寂寞如雪,及至傍晚,同行者就只剩寥寥三五人,这期间赫连元决再没有来过,内侍也不断对他们苦口婆心地劝慰,只是坚定者越发坚定,守正不移。

千亦到这会儿几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腿疼得没有知觉,头昏脱力,天旋地转。

她感到晚风吹来的冷意,让她身体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好想休息……

最终,她支撑不住,重重地歪在了地上。

“宁大人!”

伴着内侍的一声惊叫,跪在最前面的楚乐触电般惊觉,他不管不顾地站起身,可因为长跪腿僵,令他立时间又栽回到地上,他毫不理会,跌撞着过去接住千亦虚软的身子。

“愣着干嘛,去找太医!”他冲内侍呵道。

内侍们从未见过素日温润的慕大人这般模样,俱都吓了一跳,嗫嚅着不敢妄动。

楚乐此时已经急得冒火,“皇上怪罪,由我一力承担,快去!”

可不管楚乐再怎么着急,内侍还是要照规矩向皇帝请示。

正在阁内批阅奏章的赫连元决听闻这个消息,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道,“去办吧。”

内侍领旨告退,将到门前,他忽又补充,“将他抬到朕的寝宫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赫连元决一直处理政务直至酉时已过,他放下朱笔,略略神思,踱进了寝宫。

寝宫内崔太医在,有三三两两的宫人们伺候左右,榻上躺着昏睡中的宁千亦。

“他怎么样了?”

崔太医原本守在榻旁,如今听到皇上一问,当即伏跪下来。

赫连元决惊讶,不知何故,却见太医兀自跪地不言,面有难色,于是吩咐左右,“都下去吧。”

宫人们俱都退去,寝室内只剩赫连元决和太医两人。

“说吧。”赫连元决在一旁坐下。

崔太医这时才艰涩地动了动苍白的嘴唇,他浑身颤抖,久历风霜的面容凄惨地如同大祸临头也不为过。“老臣……老臣在太医院为官二十九年……不曾、不曾丝毫有失……可今日之事……老臣纵使拼着一死,也要禀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赫连元决见他透出这般视死如归的神情,越发诧异。

老太医伸出抖如筛糠的手,指了指榻上躺着的宁千亦,“她……她不是……”

“不是什么?”赫连元决逼问。

“老臣方才替她诊断……发觉,宁、宁……她是女子之身……”

“什么!”赫连元决猛地站起来,纵使素日的处变不惊也在这一刻崩碎。

“老臣该死、老臣该死……”老太医一个劲儿地伏跪磕头,好像真的犯了滔天大罪,吓得六神无主。

这的确是大盈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事!

赫连元决走到榻前,那榻上安睡的人眉目浅淡,秀逸清消,苍白的面容隐隐透出病时的粉绯色。他掀开那人身上的锦被,微微侧卧的腰身分外娇软羸弱,像一支疏泠的秋荷。

赫连元决目光一沉,长指扯下她朝服的束带——

锦袍半散开一时如将零的花瓣,她单薄的内衫半拢半掩,透出纤肌细白如雪。赫连元决目光灼灼,面色甚至决戾,一把抓住了那轻柔的衫子……

这时,睡梦中的千亦似乎感觉到了冷意,禁不住缩了缩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赫连元决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

他转而看那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老太医,屏了屏息,说,“此事不得与人透露半句,若稍有差池,朕要你粉身碎骨,明白么?”

“是……是……”

老太医如蒙大赦,不敢逗留,几乎是跌撞着出了寝宫。

赫连元决站在榻边盯着睡梦中的人,她的睡颜倒映进他幽阒的眸子里,转作莫名的深思。

忽听宁千亦在睡梦中一声呓语,她无意识地伸出柔软的手,竟一下捉住了赫连元决垂在榻前的衣摆,“奶奶……奶奶,想喝莲子粥……”

——她是谁?

这是赫连元决震惊过后的第一个疑问。

她住在宁府,与宁老夫人朝夕相对,她熟悉宁家以及与宁家有关的一切人事物。

她的容颜甚至与宁倾寻相似。

她不是别人,她是宁千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推测出真相的赫连元决倒吸一口气——宁家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李代桃僵!

不对,他顷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必是宁倾寻身故,宁千音才不得不扮作宁倾寻的,所以当时在进京路上遇害身亡的是宁倾寻。如此,宁千音乃至宁家上下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假扮宁倾寻目的是什么?

不论什么目的,女子参政不仅为当朝所不容,如此欺君大罪,也该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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