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想,从何说起?”我换了姿势和凌疯子并排坐着,抓起桌上的梅花糕,“从我发现有人跟踪我开始设计的。”
“你发现有人跟踪你,故意放了他来引我入套?”凌疯子了然的点着头,目光灼灼。
“我本来也没发现,直到我们到了星儿住的小院,发现后院的雪被人打扫过。不扫前院扫后院这本身就不正常,更何况是刚刚打扫过。雪是几天前下的,表面结了薄冰,而这层薄冰被搅乱了,下面的雪翻了上来,显然有人想掩盖什么。那时候我才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他先我们一步到了小院,破坏了地上的脚印。直到你的手下向你汇报时你才知道杀死观月的真凶是星儿。”我咬了口梅花糕,随手抹了抹嘴上的碎屑,把手上的碎屑在衣服后面擦了擦。
凌疯子看着我这不雅的吃相倒是爽朗的笑了出来,随手又拿了一块递给我,我不客气的接过来。
“侯爷果然心细如尘……”
“殿下见笑了,下官自不量力了。”
我把剩下的半块梅花糕塞进了嘴里,点心屑掉了一地,我不甚在意的往马车的车板缝隙里拨了拨,若无其事的继续拿梅花糕。
凌疯子无奈的笑了笑,眼神居然却很温和,看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凌疯子边拍手边称赞, “聪明,谨慎,细致,还是跟我回去当侍卫吧!”
我低首不语,手微微颤抖了两下,心开始颤悠。“太师”和“师太”的差别我没跟他讲清楚?客观的说,凌疯子确实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文武全才的绝世佳公子,人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而我确实是家贼中“防不胜防”的那一种,这可是他自己说的。阿弥个陀佛的,贫僧奉劝施主还是不要自寻死路。
我专心的吃着梅花糕,对凌疯子的话置若罔闻。背上却是冷汗涔涔,我说您是不是一厢情愿惯了?跳槽可是大事,您总得征求一下我的本人意见吧?不带这样一意孤行的,顺便说一句,老妖什么时候来?我都快吃吐了。
“你就这么饿?”凌疯子好气又好笑的瞪了我一眼,又递给我一块梅花糕。
“恩。”我颤巍巍的接过梅花糕,重重的点了点头,险些把梅花糕吐出来。
看着满满的一盘梅花糕被我吃的就剩一块了,我也有点着急了,老妖,你还来不来?
☆、老妖驾到
接下来的两天我又一次验证了我乌鸦嘴的本事,老妖始终没有追来,凌疯子一路狂奔,但无论多匆忙每天都必给我准备满满两盘梅花糕,直到现在我看见梅花糕,胃就一阵阵的抽搐。
我正恹恹的靠着马车闭目养神,凌疯子捏起一块梅花糕送到我鼻间笑着说:“这是越州一位名厨做的,祖传的手艺,尝尝?”
淡淡的清甜香气,红润诱人的色泽,我一想到这是梅花糕,又是梅花糕,还是梅花糕。猛然反上一股酸水,摆了摆手道:“多谢殿下,下官不饿。”
凌疯子看了看梅花糕,意兴阑珊的放回了盘中,人又侧卧回了锦被中。
“殿下,快到昭齐边境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下官可否回去复命了?”
“大人还是再送本宫一程吧,否则本宫怕过不了边关。”凌疯子翻了个身,翘起二郎腿。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人上前禀报:“殿下,边境封锁了,正在一一盘查过往行人。”
我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憋着嘴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说曹操,曹操到。边境封锁了,老妖肯定就在附近。
凌疯子倒像是意料之中,对侍卫摆了摆手,“封锁了?那就回安荷园。”
我憋不住想得瑟,伸手拿起一块梅花糕,“到底是祖传的手艺啊。”
对于我的反复无常,凌疯子冷哼了一声懒怠搭理,靠着马车小憩起来。
“殿下,到了。”奉德见过的那个复读机侍卫…………风四立在马车前等凌疯子的示下。
凌疯子支着头轻浅的叹息一声,掀着车帘子,望着院门怔怔出神,半晌之后方才掀起衣摆起身下了马车。
我打量了一下安荷园,边城小镇上一座不大也不起眼的院落,像是个小乡绅的宅子,这就是凌疯子在昭国的据点。穿过前厅,站在穿堂回廊里我不由的一愣,整个后院就是一个偌大的荷塘,此刻没有荷花空荡荡的,淤泥上积着白雪。只是站在这里依稀能想象,初夏晚风,小荷尖尖。这荷塘差不多占了宅子的一半,看来宅子的主人极爱荷花。
我一路随风四到了后堂一座别致小楼,我原本疲累困乏,躺在高床锦被中竟睡意全无。
凌疯子要干什么我倒是想不明白了。我原以为他就是挟持我当护身符想潜逃回国,可现在看来又不像,他就像早有准备一样,看到封锁边境就直接撤回了昭国,望风而逃这可不是凌疯子的个性。更何况他来到安荷园后就上下打点,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像是避难,就像要在安荷园定居一样。
他……想守株待兔,在安荷园等老妖送上门来,他挟持我不是为了出关,是为了算计老妖?想到这里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焦急的踱来踱去。那我沿途给老妖留下的记号岂不是帮了凌疯子引他来涉险?
事已成定局,任我在园子里闹得天翻地覆也没办法让老妖知道这是个圈套。
“大人。”风四轻轻的敲了敲门。
“什么事?”
“殿下请大人后院赏花。”
我夸着脸上下打量一本正经的风四一眼,这对儿主仆是不是都缺心眼?后院赏花?后院种的是荷花,天寒地冻的您倒是有办法让它开么?后院连棵光秃秃的歪脖子老树都没有,赏你妹啊?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很配合的跟风四去了,做阶下囚总得有点儿觉悟不是?
“洛大人跟随本宫奔波多日,怠慢了大人,今儿就算是给大人赔罪、接风。”
凌疯子换了一套藏蓝色随常衣服,脱去了炫目张扬的冰蓝色华服,像个衣食无忧的败家子,咳咳,是世家子。
我望着月色下空旷如野的荷塘,哭笑不得,敷衍道:“下官身为迎宾使节,职责所在,殿下无需客气。”
这一桌美味珍馐,再看看周遭的空空如也,相形之下就像身在鬼宅,连吃的都像石头青蛙变出来的,再加上嗖嗖而过的穿堂阴风,我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我说我们两个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的非要在这里装风流名士么?
凌疯子今晚倒是异常安静,望着空荡荡的荷塘,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饮。我捏着酒杯,苦思如何阻止老妖来安荷园,要是凌疯子喝到李白那个境界,对影成三人,然后一头栽到眼前这倒霉的荷塘里我倒是可以省不少力气。
“小卿儿爱荷花么?”
他这一声小卿儿叫的我一身鸡皮疙瘩,身子不由的抖了抖,开始打太极,“花开终有花谢时,下官对花没有特殊的喜好。”
“花开终有花谢时……”凌疯子低吟一遍,索性拿酒壶直接往嘴里灌。
凌疯子反常,很反常,我有点发憷了,等下您别真的一头栽淤泥地里了,那我有嘴也说不清楚,风四对我可没啥好感,于是连忙往回兜,“不过,花谢也终有花开时。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应该多往好处想不是?”
凌疯子用袖子轻轻的拭去唇边的水滴,指着我迟缓的点着头:“什么都让你说了,你果然是……玄机,玄机。”
什么时候我成了玄机了?又一个果然。我在你手里,充其量像圣诞前夕的火鸡,抱着一种待宰的忐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