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峰皱皱眉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根深蒂固的个性是没法掩盖的。宋世哲这种狂放让他很不习惯,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不明白,宋世哲到底喜欢他哪一点?还是单纯想找个搞音乐的玩玩,体验一下不一样的新鲜刺激?
他在学校见得太多了。每天放学,门口一溜排的私家车来接人。纪峰虽然不认同,可也见怪不怪。有些人一有了钱,就想要附庸风雅。以为找个搞艺术的,自己也变高雅了。
车开到一家日本料理店门口停下。服务员穿着和服,礼貌地低头欢迎:“依拉下以马塞。”宋世哲皱着眉头说:“讲什么鬼子话,听不懂!我管你开的是日本料理还是韩国料理,在中国开店,给我说中国话!”服务员哪儿见过这架势,脸都白了,忙点头哈腰:“对不起先生。请进,里面儿请。”
纪峰有些同情地冲着那女孩子笑了一下,缓解尴尬的气氛。虽说纪峰也不习惯在这种饭店听到中国人对中国人说外语,可他听不惯只会一笑置之,什么也不说,好歹给人家留点儿面子。宋世哲听不惯就会干脆地说出来,谁的面子也不给。他就是有这个气势。
纪峰是个君子,有气质有涵养。宋世哲狂妄自大,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放在眼里。
纪峰跟着他进了一个包间,模仿日本和室的拉门,铺的榻榻米。只不过榻榻米铺得很厚,围着桌子的一圈被抠开了,正好可以把脚伸进去,充分照顾到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宋世哲身材很高大,憋憋屈屈坐下了,说怪不得小日本都长不高还罗圈腿,天天这么跪着吃饭都他妈的跪残废了。
纪峰问:“你以前没来过这儿吗?”
宋世哲说:“没来过,不是为了请你吃饭吗,头一次来。”
纪峰说:“我也没说我想吃日本料理啊?”
宋世哲一愣,却很快笑着说:“那我们吃别的,马上换一家。”
纪峰说算了,来都来了,吃什么都一样。况且我也没吃过日本料理,尝尝鲜。宋世哲才坐稳了,招呼服务员点餐。他们要了三文鱼寿司,铁板烧,冬菇牛肉火锅,天妇罗炸虾。纪峰不喝酒,点了一份水果沙拉。宋世哲则要了两瓶“麒麟”。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纪峰一声不吭,埋头吃着冬菇。宋世哲夹起一块寿司,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纪峰是存了有意试探宋世哲的念头。在自己说“没想吃日本料理”的时候,宋世哲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马上顺从他,说要换一家。他似乎忘了来之前纪峰的那句“随便。”看来宋世哲对他的纵容比自己想象的空间还要大一些。纪峰在心里冷笑:猎物上手之前,付出再多的温柔和甜蜜当诱饵也在所不惜吧。
PS:1、服务员那句日文是“欢迎光临”的意思。
2、文中人物的所有言论仅代表该人物个人立场,与LZ立场无关(这一本正经的解释是神马东西啊喂囧rz。)
7
“多吃点。”宋世哲夹了一筷子的牛肉放进纪峰的碗里。纪峰别别扭扭地说了句“谢谢”,他的教养让他学不会对不喜欢的人词严厉色。
“以前处过对象吗?”宋世哲突然问。
纪峰板着脸回答:“跟你没关系。”
宋世哲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笑着喝啤酒:“没有,肯定。”
纪峰气得头晕,干脆不理他,埋头大口吃东西。他很快把肚子填饱,说:“我吃完了,我要回家。”
“先别急啊,回家有什么好玩的。”宋世哲慢条斯理地擦擦嘴:“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说过了,不许碰我!”纪峰警惕地向后躲了一下。宋世哲说:“瞧把你紧张的,小脑袋瓜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票,递给纪峰。纪峰接过来,眼睛睁圆了。宋世哲问:“怎么样,去不去?”
纪峰犹豫了半晌,末了咬咬牙:“去。”
宋世哲开车带他到了大剧院。门前的横幅上大字很抢眼:伦敦东南交响乐团亚洲巡演音乐会。
这场演出纪峰早就知道了。只是票很难弄到手,有钱也买不到。大部分的票都用来招待省市领导贵宾,轮到纪峰去问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宋世哲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张,正中纪峰下怀。对宋世哲的警惕,终究没能抵得过看演出的诱惑。
纪峰穿的是件普通的T恤衫配牛仔裤,一看就是个学生。宋世哲倒是穿得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衬得他高大的身材越发出挑,还真像个成熟稳重的社会名流。周围不时有打扮得精致高雅的女人朝他瞄,纪峰后面跟着,心里头暗骂这帮女人不长眼。
剧院里的灯光柔和典雅,纪峰却有些如坐针毡。他们的票不偏不倚,就在第一排的中间。纪峰向左右两边一扫,坐得都是些西装领带四五十岁的领导模样的人。在他们中间坐着,显得他不伦不类。纪峰沉不住气了,站起来要走。宋世哲拽住他:“马上开始了,你去哪儿?”
“……这儿太热,我去找个凉快点儿的地方坐着。”
宋世哲笑了:“你看哪儿还有空座?”
纪峰回头,果然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座无虚席。他只得无奈地坐回去,心想反正看的是演出,在哪儿坐着都一样。
大幕拉开,演出正式开始。开场曲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激扬的旋律听得纪峰热血沸腾。宋世哲在一边问他:“这是什么曲子?”
纪峰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他:“这是《命运》啊?你不会连贝多芬的《命运》都不知道吧?这么有名的曲子!”
宋世哲挑挑眉毛,说:“我凭什么知道?老毛子的命运跟我有个蛋关系。”
纪峰闭上嘴,扭过头,专心听音乐会。
开场曲奏完了,指挥朝观众行了个礼。观众象征性地给了一些不太冷清也不太隆重的掌声。第二首曲子节奏比较舒缓抒情,台上演员演奏得如痴如醉,纪峰在台下听得也是如痴如醉,压根忘记了周围的环境。等他听到第六首的间隙,才想起来身边儿还有个人跟他一起沉浸在高雅音乐的海洋里。他这一看不要紧,差点笑出声——宋世哲垂着脑袋,左点一下右点一下地晃悠。那些西装领带的领导也和他状态差不多,看得出来是强打着精神在那儿熬时间,只是不好意思像宋世哲这么明目张胆地打瞌睡而已。纪峰心里想真他妈的操蛋,想听又听得懂的人买不着票,拿着票的都他妈是不想听也听不懂的。
他实在忍不住推了宋世哲一把。宋世哲惊醒了:“啊?演完了吗?”
“没有。在音乐会上睡觉,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别丢咱们中国人的脸。”
宋世哲坐直了,台上正好在拉一首小提琴曲子。他皱着眉头说:“什么洋鬼子的狗屁玩意儿,吱吱嘎嘎的,难听死了。你就是学这个的吧?”
纪峰忍住了想揍他一拳的冲动,低声说:“是。”
宋世哲听了一会儿,说,手的姿势倒是挺漂亮。
纪峰的身子突然微微抖了一下。因为宋世哲在说这句话的同时,胳膊绕过扶手,捏住了他的手。
8
“你干什么!”这种场合,纪峰没法公然发怒。他压低了声音,愤怒和羞愧。
宋世哲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目视前方,粗糙的大手在纪峰的手背上摩擦,手指绕到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抓挠着。从手心传来的敏锐触感让纪峰的身子倏地麻了一下,他使劲儿想要把手抽离,常年拉琴的修长手指哪儿比得上常年耍刀弄枪的有力大手。
“你松开!”纪峰低吼着。宋世哲置若罔闻,好像突然对台上他听不懂的音乐感了兴趣。纪峰拿这厚脸皮的老狐狸实在没招,专心听曲子的心情全毁了。好容易熬到最后一首,宋世哲像是很开心地说:“啊,这首我知道。什么欢乐女神纯洁美丽的,阳光照着大地的。”
“是贝多芬的《欢乐颂》,”纪峰讽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