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好像是平地里炸出了一声惊雷,路倾阳瞬间被震在当场。她爱她哥哥?她说的是,她爱上了她的哥哥!
“你怎么能···”路倾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的愤怒、质问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岳无忧的话显然已经超越了她可以思考的极限。
“呵呵,没想到吧。也许你会说,这是乱伦,但是一个人若是能管住自己的心,那就不是人了。所以我会这么恨你,恨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当他的妹妹!”岳无忧转过身来,死死瞪着路倾阳,她缓缓站起身,长裙曳地,美丽的好似一朵含苞的曼陀罗。
“你知道么,从小哥哥就是我的全部,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暗暗发誓,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他!”说罢,路倾阳执起了案上的烛台,狠狠向地上抛去,微弱的烛光竟是着地即燃,火光一下窜出一人高。把二人阻隔在火墙两头。原来岳无忧早有准备,在地上洒满了油脂,却避开了门口的那一方空地。她早就算好了,所以一直呆在一个地方,直到玉石俱焚的那一刻。
“无忧!”路倾阳惊叫起来。就要上前解救无奈火势太大,她根本无法前行。
“火光中却传来了岳无忧的笑声”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我策划好的,毒是我投的,公山珏也是我教唆的。哥哥只能是我的!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我要让你活着,也永远得不到他!而我即便死了,也要让他永远记得······”火光吞噬了她的声音,热浪层层,岳无忧的身影在火光中光华无限,含苞的曼陀罗花骤然绽放——致毒,致美丽。
路倾阳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火光吞噬,身上却是冷汗淋漓。她知道,她的噩梦就要开始了。
漫天的火光引来了屏山的门人,他们救起了晕倒在门口的路倾阳,但是岳无忧却是永远救不出了。岳涣冰看着烧成齑粉的阁楼,眼中竟飘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狠意。
幔帐飘忽,灯影幢幢,路倾阳缓缓睁开了眼睛,刚刚被火气熏着的眼睛被烛光一照,不由自主地滴下泪来。
岳涣冰在她的床前站着,整个屋子中就他们两个人。岳涣冰把身子挺得笔直,蹙着眉,竟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路倾阳哑然看着屹立床前的岳涣冰,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陌生,她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愣愣地看着。“涣冰···”许久她才嘶哑着声音喊出这两个字。
“别喊我!”岳涣冰手执着剑,曾经如水的剑,变得森寒刺骨。
路倾阳皱着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水一行一行生生落了下来“你要,杀了我么······”
岳涣冰闭上了眼,剑起剑落,那柄泠泠如水般温柔的剑,那柄曾经救她于水火的剑竟直直插到了她的右肘上。一时鲜血如注,瞬间半只袖子吸得饱胀。那淋漓的血色,像极彼岸旁开得正艳的曼珠沙华,像是为他们的爱情送葬。
路倾阳面色灰败,眼中已经没有了泪,只是死死盯着岳涣冰。“岳涣冰,你怎么敢···”忽然嘴中一股腥甜,苍白的唇上带出一行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剑是为了无忧。”岳涣冰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路倾阳怒极反笑,“好,岳涣冰。从此,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一字一句,字字如血。她还是那个骄傲的女子,爱得决绝恨得也决绝。
岳涣冰收起剑,头也不回地走了,带起的风吹动了案上的烛火,火光明灭间,原本挺直的身子竟有些微微的发抖。她这样对他,为何竟放她不下。岳涣冰死死握着手中的剑,竟是不能自持,剑上有一两滴水痕,风一吹便零落了。
路倾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闭上了眼,两行水痕滑过,落地无声。
从此两个人便形同陌路,路倾阳自愿洒扫屏山十年。十年之后,便来去自由,与屏山再无半点牵连。
这十年中,原来的掌门去世了,岳涣冰担起了屏山的架子。当年的事情却依旧如梦魇般横亘在二人心头。
而如今刚好满了十年。
“你要离开了么?”疏袖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路倾阳轻抚鬓角,“如今我还能到哪里去呢?都怪我当年太要强了,女人太要强了就可能会没人爱呢。”她的神情有些落寞,她知道他们的一生只剩下互相憎恨,互相折磨了吧。
“公山珏呢?”疏袖有些好奇。
“不知道,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听说他到现在还没有娶妻,看来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对啊,我可以去找他。”路倾阳淡淡地笑了,笑意一层层荡漾开,竟像是久旱的大地忽逢了甘霖一般,重获了往日的生气。“女人就应该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把自己嫁出去,这样才会幸福啊。”
疏袖有些怜惜地望着她,东方的天空已经隐隐泛白,大地笼了一层淡淡的烟色。
路倾阳自顾自地望向窗外。昨日对镜,她发现了青丝中竟生了一丝白发,突然无端地害怕起来。她已经开始苍老了啊,这无情的岁月终于开始向她提出警告么?十年已逝,她的心早已零落成尘,现在,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那就在华发未生,心未凋零之前赶去见见他吧。路倾阳送走了疏袖,开始收拾起行囊,万毒窟,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她。
第四十五章 欲梦天涯思转长
路倾阳在那个清晨就离开了,她的离开并没有给屏山带来些什么震动,只是少了个洒扫的人罢了。
几日后,疏袖与寂和在房中温了一壶暖酒,对酌闲谈。几枝梅花开得大胆,枝干已经蔓延到了窗楞上,眼看着就要平破窗而入。
正是暖意融融,惬意时分,林绾舒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屋子“你们听说了没有,万毒窟那个门主公山珏竟然娶了新妇!哎呀,算起来,他都四十多岁了,从前我还以为他不近女色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林绾舒摇着头啧啧称奇。这个人还是改不了八卦的性子。
疏袖眼神却是一亮,轻抿着嘴角——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了么,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快要冬至了,我要下山赴约,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或许我们可以一路走。”林绾舒嘴角噙着笑。
“不知道,我们来了也有半个月了,师父也没有交代到底有什么事情。”寂和微微皱眉。
林绾舒微一沉吟,“或许是那件事情,说到底还和疏袖有些关系。”
疏袖眼角一跳,狐疑地盯着林绾舒。
“原本是要你先来的,没想到疏袖也跟着来了,或许,就在这两天了吧。”林绾舒并未说得分明,既然就在这两日,二人也未再多问。
“师叔什么时候走?”寂和换了个轻松的表情。
“快了吧,我要在冬至感到滨州去。”林绾舒眼中荡着精光璀璨的笑意。每一年的冬至她都要去那里赴一个三人之约,这么多少年来,从未间断。
果然两日之后,岳涣冰把二人叫道了书房,此时林绾舒已经出发,本就清寒的屏山竟显得更加冷清。
岳涣冰背对着二人,他的背已经有些微微的佝偻,寂和忽然觉得师父更加苍老了。
“寂和,我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有关十五年前的一个约定。”岳涣冰的声音低迷深沉,右手用力一扣,触动了书房中的机关,几排书架层层排开,地上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的洞口,其间隐隐映出了火光。通往地下的楼梯纤尘不染,想是常有人走动的。
“你们随我下去吧。”岳涣冰领着二人沿着楼梯向下走去。三人刚一进洞中,地上的地板、书架均恢复了原样,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想不到这书房中竟然别有洞天。
岳涣冰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前行。疏袖心中却莫名地紧张起来。
好在通道不长,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一处石室前。森然彻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宽厚的石门竟也遮挡不住其中的冷意。
岳涣冰不知触动了哪里,石门缓缓上抬,冷气夹着霜肆意而出,饶是穿了御寒的皮裘疏袖仍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三人走进石室,四方都是三尺厚的玄冰,原来这石室竟是一个冰窖。石室的中央是一座玄冰棺,晶莹剔透的棺体中隐约可以见到一个人形。只是那里,究竟躺了谁?
“这就是十五年前墨羽盟主夜雨让屏山为他保管的东西。”岳涣冰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棺中的人,除了胸前横贯而过的伤口,没人能想到她已经是个死人。
而疏袖看着冰棺中静静躺着的尹墨涟,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