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屋里很暖和,火盆里的炭燃得正旺,只是长久封闭着的屋子里让人觉得十分窒闷,和宫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就算怕冷,也不能老是封着窗子吧,没点新鲜气,再好的人待久了也得憋屈出病来!」萧衍城一边抱怨,一边毫不犹豫地扯去堵在窗缝间的布条和丝棉。

「别,您别这样!」顾千里急忙过去想阻止,却比不上萧衍城的快手快脚,只转眼间,布条便被拉扯出来扔了一地,萧衍城将窗打开,屋外冷冽的风立刻钻了进来。

「唔……」屋内的床帐里传来一声低微的呻吟。萧衍城走过去,一把将厚厚的床帏拉开。

「枫灵,你还想睡多久啊?我带医生过来了,快些起来,再睡下去,就变成肥猪了哦!」

伸手去拍床上沉睡着的人的脸,那人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狠狠瞪着眼前的始作俑者。

「萧衍城,怎麽又是你!」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一点怨怒外加少许慵懒,钻在耳中,说不出的味道,让人心里发痒。

「枫灵,不要这麽凶巴巴的,」萧衍城笑了起来,「不过听你这麽说话,看来今天你的精神还不错哦。如果你哪天真地不在了,我可是会很伤心,很难过的呢。」

「哼!」枫灵冷哼一声,「虚情假意!」

「天地良心,我这麽关心你,应连城都快要吃醋了呢!」萧衍城嘻皮笑脸,将枫灵的衣服扔在他身上,「快点起来吧,天天躺着,再好的人也会躺出病来的。」

枫灵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长得也很漂亮。和宫偷偷打量着这个胆敢对萧衍城不敬的人。深邃的五官,白皙的皮肤,虽然长相清秀,但那双冰冷的美眸带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气,身上生人勿近的感觉让和宫觉得如芒刺在背一般很不舒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咳!」大概是冷风的刺激,枫灵起身之後就不停地咳着,脸色也有些发青。

「……」御医半眯着眼,一手搭着脉一手不住地捋着自己及胸的白髯,「大人风寒已经侵入七经八络,邪风入了五腑……不过……脉相沉稳,看不出有什麽大碍……这风寒症应该是陈屙了吧!」

「先生说的极是,」顾千里接道,「我家大人年少时曾受过大寒,是用尽了珍药才救回来的,此後每年冬天都会不适,特别怕冷。」

「怪不得、怪不得!」老医生连连点头,「脉相所示,他的经脉都有损伤,原本应该是气短寿险的人,但是偏偏又内力混劲,原来是有珍贵良药补佐过的。只是既补了,就断不得,用过了猛药,若突然停顿,那寒症再卷袭而上,便会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到时候,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的。」

枫灵脸上淡淡的,彷佛别人口中谈的与他丝毫没有干系。

被顾千里恳求的眼神盯着看,萧衍城只能摸摸鼻子发了话:「那什麽……要怎麽补,且开个方子来看。宣国的补品虽不及北兆的珍贵,但一般的东西还是出得起的。」

「多谢王爷!」顾千里喜极。

枫灵却只瞪了萧衍城一眼:「多事!」

「又不是花你北兆的钱,你心痛什麽!」萧衍城撇了撇嘴,「若以後北兆王来跟咱们要人,我若还不出一个鲜活乱蹦的枫灵来,宣国可不是丢尽面子了麽!」

枫灵的脸色沉了一沉,半晌,方轻声回话又似自语:「他,才不会来跟你要人!在他心里,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顾千里面色一黯,垂下头去。不知怎的,和宫的心情也突然郁闷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萧衍城有些犯愁,前天刚接到的北兆王的国书究竟要不要告诉枫灵呢?看了看枫灵的表情,萧衍城把话咽了回去。还有的是时间,用不着这麽急去说吧!萧衍城有些坏心地想。再怎麽说,面前这位也是曾经差点害他丢了性命的家伙。虽然以前的事情可以不必追究了,但自己也用不着那麽好心把什麽都说出来吧。萧衍城偷笑了一声。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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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南与东琉接壤,西与北兆相邻,说富不富,说穷不穷。国土虽然广大,但跟相领的北兆一样,真正合适人居住的地方不太多。宣国一向女主治国,直到这一代,真正的国权才握在了应连城这一男主手中。宣国以前虽然是女主当政,但民风强悍,好勇斗狠,到了应连城手中,狠斗之气降了很多。温和的治国之道让受了内战之苦的百姓休养生息,加上与富庶的东琉结成姻亲,免了南方的大患,在东琉的支持下,宣国的元气恢复了不少。只是近几年与北兆的关系日见紧张。年前北兆更公然陈兵宣国边境,还派人谋刺宣国皇帝和东琉福王,以致两国关系降至冰点。

这罪人,这刺客,就在眼前。北兆的安信侯枫灵,曾经是在北兆可以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人物,却不知道为什麽,会亲自涉险前来行刺,以致变成了宣国的阶下之囚。

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刺王杀驾的罪人既没被凌迟,也没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只是被圈禁在内宫深处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小鬼,你怎麽又来了?」罪人皱着修长而秀丽的眉,一脸的不耐。

「我,我是来找小顾哥哥……」和宫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什麽,对眼前这个漂亮却冷漠的人,他总是有点犯怵。

枫灵抓了一把头发。眼前这个白皙纤细的少年有一双纯净未受过污染的眸子,长得也很讨人欢喜,可是……自己有那麽吓人吗?这个孩子总是一脸戒备。

「顾千里!」枫灵喊了一声。

见顾千里推门进来,枫灵立刻转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挥手说:「你把这个小家伙带走,看见让人心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顾千里弯身行礼,立刻将和宫带出屋子。

「你怎麽又来了?」虽然自己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但三天两头跑来这里,怎麽想也是不大妥当的,「我和大人是被禁在此处的,你总过来不太好吧。」顾千里捏捏和宫的脸,「不要因为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宫侍就认为我们对你没有危险。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劫持了你作为离开这个牢笼的筹码呢!」

「好啊,那就把我劫持走了吧!」

顾千里一怔,和宫也被自己如此大胆的话吓了一跳。

「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和宫连连摇手,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我、我的意思……那个,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做了人质,也、也没有用的啦!」

「这倒也是。」顾千里笑了笑,「不过你这麽可爱的孩子,我也舍不得拿你来当人质啊。」

「是吗?」和宫美滋滋地笑了。

「那麽,小顾哥哥,可以……可以请你当我师傅吗?有一天,我爬到树上看到你……那是在舞剑对不对?我没见过那麽好看的剑术,教我吧!」

顾千里想了想说:「教你几招也可以,不过只能学着强身健体,不可以用剑术去欺侮弱小哦。」

「嗯!」和宫很大力地点头。

入夜,和宫再次来到应连城的寝殿。在殿外逡巡许久,才被传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应连城披着长裘,头发披散着坐在案後。身後的龙床遮了厚厚的云帏,什麽也看不到。

「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等不到明日,非要今天来说?」龙眉轻蹙,似有百般不耐烦。想当然尔,正在与爱侣同享云雨之欢之际,被人硬生生从暖被窝里挖出来,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好脸色。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以让他等到明早,偏偏是自己当亲弟弟一样疼爱的和宫,天气这般冷,也舍不得让他在外面受冻,只得草草了事,让和宫可以早点进来。疼爱归疼爱,心里这口怨气总还是要出的。

「连城哥哥……」和宫有许多话想对应连城说,见了面,却都不知可以从哪里说起。

「有话快说,说完快滚。」应连城没好气地说。

「我……」泪珠儿在眼窝里转了几转,差点掉出来。和宫赶紧用袖子去擦。

「那麽凶干嘛!」床帏後面传来萧衍城不满的声音,「和宫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你若欺侮他,我可不依你。」

床帏动了动,见萧衍城探了只头出来,头颈之下全藏在床帐之後,秀发散乱,星眸闪动,脸上红晕犹存。和宫见了他,脸红了红,也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也不小了,这房中四处弥散的情爱味道让和宫也明白自己打断了敬爱的皇帝哥哥的好事。

「和宫,有什麽话只管放心说,衍城哥哥帮你做主。」有些挑衅的眼神瞥了一眼应连城,刚刚当然还没尽兴,只是应连城说什麽也不肯给自己一次在上位的机会,一想到这个,萧衍城就恨得牙根痒痒。偏偏论气力论技巧自己又远不是应连城的对手。

「我、我今天有去那边。」和宫鼓起勇气对应连城说。

「那边?是哪边?」应连城打了个哈欠。

「就是关着北兆安信侯枫灵的院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应连城眉头一挑,目光凌厉地扫向和宫:「你去那里做什麽?那里是禁地,没朕的命令,谁准你去了!」

「我,我只是想去学剑术。」和宫垂下头。

「剑术?朕给你请的剑术老师不好吗?他是当年朕的剑术师傅,连宣国剑术第一的姬无花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这样的师傅你还有什麽好抱怨的?居然要去找枫灵学剑术!」应连城大怒。

「他又不是去枫灵,」萧衍城拉开床帐,光着脚披着外衣从床上跳下来。「我们的小和宫要找的是顾侍郎啊。」很自然地坐到应连城的怀里,一边用手抚着他的胸口,一边将眼光投向和宫,「哥哥说得对不对?」

和宫的脸一下子又红了,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头也不敢抬一下。

「顾侍郎?!」应连城眉头又是一紧。

「是啊,就是那个为了保住枫灵的命,不惜最终背叛他把他打晕的那个顾衡啊!他们被圈禁起来之後你就再也没去看过他们了,就算不记得也没什麽奇怪的。」

应连城记起来。当年枫灵来行刺他的时候,身边是有带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侍郎,当时枫灵被宣宫里众多侍卫围在一起时曾抱着必死决心搏命,最後关头被这个姓顾的年轻人自背後敲晕。

「顾衡顾千里吗?……此人对安信侯倒是忠心不二。」应连城对顾千里颇有好感,「是个不错的男人。」

「那,能、能给我一道可以自由出入那个禁地的谕旨吗?」和宫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开口要求,「不然,我每次都要拜托好几个人才能进去一次……」

禁地,只要拜托就能进去吗?应连城双眉一皱,看来自己的这些侍卫们要好好地再被教育一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他们再怎麽说也是宣国的重囚,你常去那里朕不能放心。」

「可是……」

「没什麽可是!」应连城摆了摆手,「虽然他们对宣国已无敌意,但毕竟是曾经行刺过朕的人,说不定哪一天会对你不利,朕无论如何不想看到此类事件的发生。以後不许再过去了!」

「他们不会的!」和宫恳求的目的盯着应连城,不过对方并不为之所动,和宫又转而向萧衍城求助,「衍城哥哥,你也说过的,他们没有危险不是吗?我看得出来,小顾哥哥和枫灵都不是什麽坏人……」

「和宫!」应连城低喝了一声,「他们是不是坏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份。你知道吗?安信侯枫灵是北兆王明洛元泰的情人,也是他极为重要的谋臣。为了明洛元泰的利益,枫灵什麽都会做的出来。」

「情人?」和宫愣住了。那个高傲而冷漠的人,那个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的人,竟然会是北兆王的情人。「那北兆王怎麽会派他来行刺?那不是送自己的情人去死吗?」

萧衍城叹了一口气。

「和宫,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谕令的事,明天再说。」

「衍城哥哥……可是……」

「放心吧……」萧衍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衍城,」应连城皱了皱眉,「你不可以总是这麽宠着他!」、

看着和宫离去的小小背影,萧衍城笑了笑,双臂勾住了应连城的脖子:「我哪有宠他?你还没看出来吗?小和宫看上顾千里了。我啊,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所以好心地想要帮帮他哦!再说了,北兆王的国书你也看到了,枫灵在这里最多只会再留半年,半年的时间,说不定可爱的和宫能让他过得不那麽无聊呢!如果天天只对着曾经背叛过自己的部下,枫灵迟早会疯掉的。那个时候,北兆王的承诺还会有用吗?」

「你啊……」应连城轻叹了一声,「真是越来越会算计了!」

「谢谢连城夸奖!」萧衍城甜甜地笑着,送上了情人间最浓烈的吻。

「唔……」身上的裘衣滑落在地,露出白皙的肌肤。

「好冷!」萧衍城瑟缩了一下,揪紧了应连城的前襟。「快点,让我热起来!」

「不乖的小孩!」应连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张嘴在萧衍城的锁骨间咬了一口,萧衍城痛叫了一声,转而发出黏腻的声音。

「痛……」

「痛吗?」手掌下滑,握住了已经膨胀的热源,「这里可不是这麽说的哦!」

眼角微微泛出红色,上挑的眼角挑衅似地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还行吗?刚刚才做过呢!」

「胆敢置疑你的君王吗?衍城你好大的胆子,朕要好好处罚你才行!」

萧衍城突然推开应连城,将身转伏在桌上,侧回头妖媚地看着他,一只手轻轻抚着自己光洁的臀部:「既如此,快点用你的身体狠狠地处罚我吧,我的陛下!」

激烈的喘息声和湿濡的水声在空旷的寝殿里回响,坚固的红木书桌发出承受不了的「喀吱」声。明明是严寒的冬末,光裸在空气中的身体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那压抑的低喘和呻吟声透过门隙传到屋外,直让人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更想听得真切。

「朕今天晚上罚你不许睡觉!」隐隐约约,似乎传来这样的声音。

「你要是敢让我今天睡着了,我就给你好看!」另一边,明明是威胁,听起来却更像热情的邀约。

离开门边不远,本来只是停在那里想事情想得发呆的和宫,突然拔足狂奔起来。披风遮住了他红透的耳根,但夜晚寒冽的冷风,却怎麽也无法冷却他发烫的身体。

「顾衡!顾衡!」一边跑着,一边不自觉地从口中低喃出这个总在他梦中出现的名字。

宣的春天过得总是很快,让人烦躁的夏天也已经过去,从东方吹来的凉爽的风,带来了初秋的气息。

「小顾哥哥、小顾哥哥!」一大清早,富有朝气的声音就从院外传来,高大的龙柏将粗壮的枝条自院外伸入院内,手掌一般宽大的树叶在清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和宫很轻松地借着柏树越入冷静的庭院。近半年的锻炼下,对於爬树翻墙这种事,和宫早已轻车熟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麽又来了!」枫灵有些不满地小声念叨,将手中的书盖到脸上,装作没有看到和宫。

「枫灵哥,小顾哥哥呢?」拿开枫灵脸上作为遮挡的书,和宫将脸凑近了问。

「笨蛋!不要一早晨就靠过来这麽近!」枫灵用力将和宫的身体推开。这个小鬼,半年的时间长高长壮了不少,完全不是初见时又瘦又小的孩子模样了。而且这家伙真会蹬鼻子上脸。自己只不过对他的态度稍缓和了些,这个家伙立刻就改口称自己做哥哥……哥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麽叫自己!

「顾千里在後院烧水!」心里不解气,枫灵又在和宫的後背上加踹了一脚,「要找他就到後面去,别在这里烦我!」

和宫也不以为意,嘻嘻一笑就跑开了。

也不知和宫从哪里弄来的特权,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宫侍,却可以自由出入这间隔绝外界的囚笼。枫灵抬起头,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宽大的树荫中拉出一根根细细的金线。不过,有和宫常来,真的好多了。

枫灵长长吐了一口气,再次躺回到躺椅上。这麽大的庭院,只有自己和顾千里两个人。除了送些生活日常的用品,枫灵几乎见不到除了顾千里之外的人。原本是自己最放心、最信赖的部下,当年也信誓旦旦要陪着他一共赴死,却在最後的关头背叛了他的信任。就算知道顾千里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但心里还是耿耿於怀,无法原谅他。若是没有和宫的声音,只怕这里只会是一座安静得让人疯狂的死城了吧。

枫灵苦笑了一声。自己还会在这里待多久?半年?一年?十年?没人告诉他,他也从来不去想。人是多麽奇怪的一种动物,当年所抱有的必死觉悟,现在看来就如同戏文一般好笑。逃避是他一向所不耻的,只有无能的人才会选择这条道路,但那时自己何尝不是用死来做逃避?

无所谓了,反正当时既然没死成,今後也就不会再傻傻求死了。现在的生活,平淡无味,让人大脑生锈,不过很让人安心。枫灵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会再傻了!哀莫大於心死,心都死了,还有什麽想不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初秋的阳光,暖暖的,软软的,身体渐渐发轻发飘,枫灵的唇边漾开一年未见的笑容,沉沉地,入了梦。

「好大的胆子,见到本殿下竟敢不跪下,是要我用鞭子抽你吗?」

高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多久的事情了,怎麽现在还如此清晰?如墨汁在水里晕染,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一件件重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脚蹬马靴,手里玩着短马鞭,那个少年用着睥睨一切的目光看着他。阳光太过刺眼,让他反而看不清这少年的长相。怔忡时,自己被父亲强拉着,低下了头。

「小儿无状,请二殿下恕罪。」

「原来是安信侯。」少年的声音里多了一点讥诮,「他是你儿子?」

「是,正是犬子。」安信侯枫楠曼声应道。

「是吗……」下巴一紧,枫灵的脸被他抬了起来。那是一张桀骜不驯的脸,有着目空一切的神情。枫灵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少年。「哦……安信侯,你儿子长得不是太像你呢。」

枫楠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枫灵看起来对二皇子毫无惧意,两个人四目相对着,视线像是黏在一起一般,谁也没避开。枫楠眉头微皱,偷偷地拉了拉儿子的袖子。

「殿下,微臣还要带他去晋见陛下,如果殿下没有别的事,微臣想就此告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见父王?」明洛元泰目光一冷,松开抓着枫灵下巴的手,转头对枫楠说,「自己不够用,还要把自己的儿子也献给父王吗?」

枫灵不解地看着父亲,枫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枫灵伸出手,握住了父亲藏在衣袖中微微发抖的冰冷的手。自有记忆时,父亲就很少笑过。身体里有一半蛮族血统的枫楠长相俊美,号称北兆的第一美男子。母亲是什麽模样,枫灵从来没有见过。听说生下自己之後不久,她就过世了。对枫灵来说,身兼母职的父亲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每次见到父亲疲倦回府时脸上那种忧郁苦闷的表情,他就很难过。可是除了偎在他的怀里,握住父亲的大手,年幼的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殿下开什麽玩笑。」枫楠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天下是陛下的,臣下、犬子,便是殿下您不也都是陛下的吗?」

明洛元泰冷笑了一声。

拉着枫灵的手,枫楠行了个礼,便自明洛元泰身边离开。明洛元泰一直看着那对父子的背影,直到枫灵转过头,两个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明洛元泰哼了一声,立刻转过头去,却又忍不住又去看。直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树荫之後。

「殿下?」身边的小太监轻轻地出声提醒他,「时辰不早了,您再不动身,骑射师傅又要念叨了。」

明洛元泰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想了想,一把拉住小太监的领子。

「小全,去,跟着安信侯他们,看看他带儿子进宫来到底有什麽目的。」

「可是……殿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奴、奴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中用的东西,我不管你用什麽办法,只要回来告诉我枫楠为什麽要带他儿子进宫。他儿子……叫什麽来着?」

「是、是,小的知道了!」小全点了点头,提着宫服下摆快步跟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北兆王下旨,二皇子明洛元泰受封太子,移居沛德殿。安信侯枫楠之子天资聪颖、温厚敦和,着令即日起任太子侍读,领玉牌,十五岁前可自由出入皇宫。

枫灵那年八岁,明洛元泰十二岁。

「爹,昨天咱们碰到的就是太子吗?」枫灵入宫前,拉着父亲的手问。

「是,他就是太子。你跟他一起念书时千万要注意,不可凡事落人後,却也不可以越在太子之前。」

「哦。」枫灵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脑中全是那双乌黑透亮、桀骜孤高的眼睛。「可是他不是二皇子吗?怎麽会是太子?」

「大皇子是庶出,二皇子才是嫡出的。」枫楠摸着爱子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去当伴读,凡事需审慎,太子虽然年轻,但做事果决强硬,极有乃父之风。他对为父一向心怀介蒂。你陪在他身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莫让他抓到把柄。你个性太过刚烈,遇事不知圆通,我实在是很胆心你……」

「别担心,爹,孩儿知道该怎麽做。」抱了抱父亲,其实枫灵并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做,但只要这麽说,父亲的心情便会好。想到可以再见到那个少年,枫灵的心便雀跃起来。有点怕,又有点高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明洛元泰对自己应该算是好的吧。他责罚别人时从来毫不留情,但对自己,虽然称不上热络,但也还是温和的。枫灵常这麽想。明洛元泰是天生的王者,无论在哪里,他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人。他的判断从不犹豫,他的指令也从无差错。所有上书房里的皇亲子弟和伴读陪侍们,甚至是教六艺的老师们也无不唯他马首是瞻。枫灵牢记父亲的教诲,永远站在明洛元泰的身後,便是课业上,也总是紧随其後,不超越,不落後。

「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有一天,明洛元泰看着他,目光深沉地说。

「什麽?」枫灵眨眨眼睛,不解地问。

「哼。」明洛元泰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说其他话。

只是,从那时起,枫灵总能感到明洛元泰的目光,像监视、像防备、像执着。被他盯着的地方便会发热、发烫,而别的地方就会如浸在冰水中一般地……发冷。

「别让我发现你会背叛我。」练习摔角的一天,明洛元泰把枫灵紧紧压在身下,紧促的喘息让枫灵头脑发晕,胸口发窒。恶狠狠地低语,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不做我的人,就当我的鬼。枫灵,发誓效忠於我,否则,我就亲手毁了你!」

枫灵笑了起来。

「您忘了吗?」同样是低语,枫灵说话却吃力了许多,「臣是殿下的侍读,此生当然是殿下的人。」

胸前的重压轻了一些,明洛元泰站起身,向着枫灵伸出手。枫灵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高大的身影将自己完全罩住,伸向自己的那双手,比以前大了许多,没有後路,不能退缩,枫灵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那一年,枫灵十三,明洛元泰十七。

「吃饭喽!吃饭喽!」耳朵痒痒的好难受!枫灵睁开了眼睛。和宫的笑脸在自己的眼前放大。「枫灵哥,快些起来吧,再睡下去,要被太阳晒乾了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记忆中,似乎也有人这麽说过,只是,那个声音自大傲慢的多。

「枫小呆,快点起来,再睡下去,就要被太阳晒乾了哦!」

又是酸楚又是喜悦,不知不觉,久违了的热流沿着眼角滚落下来。

「啊,你怎麽哭了?莫非是哪里不舒服?」和宫慌得直起身大叫,「小顾哥哥!小顾哥哥!你快点过来!」

「怎麽了?」顾千里飞奔而来,一脸的关切。

「没事!和宫大惊小怪的。」飞快地用衣袖抹去泪痕,枫灵强笑了一声,「只是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看着面前的顾千里,枫灵突然怔了一下。

「小顾,你怎麽会有白头发了呢?」

一声小顾让顾千里眼眶发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大人,您,已经一年没叫过属下小顾了。」

「是吗?」枫灵眯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千里额边露出的几根银色。「也没什麽,只是,突然间,就放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肚子好饿!」枫灵伸了个懒腰,「对了,小顾,今天吃什麽?」

阳光,洒满了整个庭院。那一天,很暖。

成长中的少年需求总是惊人的。萧衍城含着笑看着和宫把手伸向第二盘桂花千层酥。丰润的面颊带着满足的表情。这个孩子,长大了许多。

「有这麽高兴吗?」啜口香片,萧衍城问。

「嗯!」和宫口中塞满食物,口齿也不清了,「小顾哥哥心情好啊,昨天一直对着我笑呢。」和宫笑得眯起了眼睛,「他开心,我当然快乐。」

「那麽看来枫灵的心情也应该不错了。」萧衍城口中喃喃。

「没看出来。」和宫歪着头想,「不过他的脸不再那麽冷冰冰的了,有时也会跟小顾哥哥说话,不像以前对他总是爱理不理的。」

「不过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喜欢一个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和宫打了个饱嗝,赶紧抢了杯茶把堵在喉间的食物冲下去。

「这就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萧衍城支着腮幽幽地说,「他以前一心求死,现在好坏活得像个人了。」

和宫顿时没了食欲。郁郁寡欢的枫灵是顾千里的心病,顾千里不快乐,他当然也不会快乐。枫灵是北兆的安信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臣,如果是这样,他怎麽会带着小顾只身闯入宣国的王宫来当刺客?堂堂的安信侯来当刺客,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衍城哥哥,」和宫将身子前探,低声地问轻轻摇着扇子的美人,「为什麽,枫灵会来当刺客?他被关在宣国已经一年了,那个北兆王都没想过来救他或是……来求皇兄放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扇子捂住了唇,萧衍城的目光让人捉摸不定。

「小傻瓜,如果不是不想活了,谁会跑来送死呢。」

「他为什麽不想活了?」和宫不懂,如果枫灵想死,难道顾千里也不想活了吗?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萧衍城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如果有天应连城想要自己的命,自己该如何应对。

「为什麽?」

「哪有这麽多为什麽!」萧衍城阖上扇子,用扇柄在和宫头上敲了一记。「如果你吃饱了,喝足了,就快点从我这里滚出去吧!你皇兄快要下朝了,你在这边说多碍眼有多碍眼。」

和宫摸摸头,傻笑了一声,很听话地起身跑出去,临出门前,他回头对萧衍城喊:「我不打扰你了,只是衍城哥哥手下留情些,别把我皇兄榨乾了!」

「小兔崽子,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随手把空了的桂花酥盘子扔出去,砸在门框上,摔碎了一地。

如果哪天应连城想要自己的命……哼,那就先把他的命拿来再说喽!萧衍城这麽想着,笑出了声。下了朝正向後殿走着的应连城,边走边解下头上沉重的冠冕,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了顶门心。

入夜,枫灵突然惊醒,梦见了什麽已记不太清,只是後背爬满了冷汗,心脏也扑腾扑腾地乱跳个不停。顾千里听见响声揉了揉眼睛。

「怎麽了?」成了习惯,顾千里睡在枫灵床边的地上,这一年来,未曾改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你睡你的。」枫灵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绕过顾千里,推开了房门。

屋外,月光如水银泻地,几声秋虫啾啾。天幕沉沉,繁星点缀其上,似伸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天冷,小心您的寒症。」带着微温的毯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用不着回身,只有顾千里才会这麽做。

「原来……」低声细语,若非细辨如何听清?

「什麽?」

「这麽多年来,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了啊!」几不可闻的轻叹融於了沉重的夜色中。

「……」顾千里没说话。

「小顾,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属下十六岁由陛下拨与大人差遣,算来已经有八年了。」

八年……

「对了,你与我是同龄。」枫灵没有看他,只是轻声地问,「如果不是在我身边,你现在不会只是个小小的侍郎,更不会被囚在这里虚耗青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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