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1 / 2)

>“他妈的!”

瞪着已经熟悉的天花板,笃纪小声的骂着三字经。

隔壁病床那位因车祸骨折的国中生,因为有访客而到会客室去,所以暂时不会回来。

“可恶……!”

独自躺在病床上的笃纪又恶形恶状开骂了。

由于行动不方便,笃纪整日都心情不佳。但是为了在比自己年纪小的国中生面前,维护自己的尊严,笃纪还是不允许自己有失风度。

在这两个多星期中,笃纪总共历经了四次复杂的骨折手术。股关节、腰骨、大腿骨、肩骨、手腕,几乎每个地方都动过了。如果连单纯的骨折都算在内的话,连笃纪自己也算不清楚到底受了多少伤。

不,或许倒过来计算没受过伤的地方,还比较容易。

两只手臂、两条腿、整个身体,都裹着石膏、绷带的笃纪,从某个角度来看,活脱脱的就像个木乃伊,完全动弹不得。

尤其是下半身。为了确保手术后的腰骨、股关节、大腿骨能够完全康复,医生还以千斤顶顶住骨盘加以固定。

上面盖毛毪,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事实上毛毪之下的笃纪是没有穿内裤、撑开双腿、挺着腰的。这个模样就像是个等着换尿布的婴孩,令年轻的笃纪倍感难堪。

在此情况下,笃纪心情当然不佳。无法动弹的笃纪,不但无法亲自打点自己的三餐、盥洗,甚至连一只叮咬自己的蚊子都无法拂去。

“如果顺利的话,痊愈至少得花六个月……”

笃纪碎碎念地重覆着医生说过的话。

虽然笃纪奇迹似地清醒过来,恢复了意识,但是本车季的比赛还是泡汤了。

而且六个月痊愈的说词,毕竟不是保证,谁也不敢担保半年后,笃纪受过重伤的身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答案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了。

“只有等着下个车季了……我的身体……”

九死一生的幸运,对已经恢复神志的笃纪来说已成了过去式。

现在笃纪的一颗心,只忙着感叹未来,而非感谢过去的幸运。

因为半身瘫痪的阴影,始终在笃纪的脑子中挥之。

简单的说,就是笃纪满脑子所想的,都是行动上的不自由。

医生说,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未伤及脊椎、脑部,真是上天的恩典。但是笃纪仍不由自主的感到不安。

“为什么毫无感觉……”

用“毫无二字形容,是有点夸张。但是历经四次大手术的身体。的确感觉相当迟钝。”

尤其是腰部以下至脚的麻痹感,始终不曾消退。

“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我就干脆不要醒过来了……”

比一般人好强的笃纪盯着天花板,不由得越想越沮丧而自暴自弃。

一行清泪更夺眶而出,可是笃纪却无法动手将泪拭去。

“王八蛋、浑蛋……”

笃纪抽动着鼻子,紧咬着唇。

他只想在医生、护士、隔床的中学生还有其他人进来之前,弄干难为情的泪水。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一个走进病房的,就是笃纪最不愿意在他面前落泪的芳朗。

“对不起,笃笃,我到护理站去打了声招呼,请她们从明天起多费点神照顾你,所以来晚了,我马上替你擦身体。”

芳朗提了一桶热水,手里拿着几条以塑胶套包裹、消毒过的手巾,热切地说着。

笃纪没有礼貌的将脸转过去。但是已经发现笃纪脸颊上有泪的芳朗,并没有打破砂锅。

“我要掀开毛毡了,应该不会冷吧?”

“不要碰我。”

芳朗的体贴,反而惹毛了笃纪。因为掀开了毛毡,难看的模样全都暴露在芳朗面前,严重的伤了笃纪的自尊心。

“我不要你替我擦身体。别管我!别碰我!”

笃纪把一肚子的怒气,全发泄在为他揭去被子的芳朗身上。

“浑帐东西,滚出去!”

“是、是,笃笃,乖,我擦完马上出去。不要这么生气,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芳朗!”

看到芳朗不理会自己的怒骂,轻巧的进行着工作,笃纪简直要气炸了。

“王八蛋,我最讨厌你了。你给我走……”

对一个为自己擦拭身体的人说这种话委实过分,但是芳朗知道笃纪清醒后,还有浑身的外伤要治疗,所以早就不把笃纪的坏脾气当回事了。

“一个恶言相向的笃笃,总比脸色惨白一直沉睡的笃笃好多了……”

对曾经饱尝可能永远失去笃纪的恐惧心情的芳朗而言,不管是怒骂还是斥喝,只要可以听到笃纪有元气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舒缓、安心之剂。

事实上,对于笃纪倔强的脾气,芳朗从小就习惯了。加上笃纪现在全身动弹不得,让他骂骂根本不算什么。

“人家说讨厌就是喜欢,你知道吗?笃笃!”

“你说什么!”

其实芳朗应该让单细胞的笃纪,趁着这个时候多学习学习。但是一向娇宠着笃纪的芳朗,却仍然像往常一样处处让着笃纪。

“是、是,是我不好。笃笃!”

看见芳朗笑着陪不是,笃纪索性把嘴一撇。

从不相信灵异现象,却依循预感在笃纪出事当天即赶回日本的芳朗,在这三个星期里,每天都到医院照顾笃纪,无微不至的程度令护士都觉得钦佩。

由于突然演出失踪记,芳朗不但没有参加在澳洲A…1rink举行的第五场比赛,连次周在法国波尔利卡尔举行的第六场比赛也弃权了。

眼看着无血缘关系,却是自己唯一兄长的笃纪,在鬼门关前徘徊,芳朗说什么也无法没事般地参赛。然而此举却受到各方面严厉的谴责,因为这不是一个职业选手应有的职业道德。另外,对于整个车队来说,更有如切肤之痛,因为芳朗在前四场的比赛,演出真是完美极了。

而芳朗本身当然也知道两场比赛无积分,对挑战世界冠军的选手们来说,是多么沉痛的冲击。

但是,不论谴责的声浪有多大,芳朗就是坚拒参加第六场的比赛。

……在笃笃醒过来之前,我死也不会离开这里。

隔着玻璃窗盯着躺在床上的笃纪,芳朗的气势犹如厉鬼。护士们在芳朗的气势压迫下,终于忍不住在第四天,就为芳朗在笃纪的床旁加了一个位置。

事后连医生都笑谈,笃纪之所以能够逃过阎罗王追拿回到阳世,都拜芳朗气势和执着所赐。

不管如何,芳朗还是以兄长病危,扎实的任性了一次。

但是,现在笃纪已完全脱离危险,芳朗也不再被允许继续留在笃纪的身边了。

在车队相关人士的强力要求下,芳朗必须赶赴荷兰亚圣参加从六月二十六日开始举行的第七场比赛。

虽然出国在即,芳朗今天仍不忘过来照顾尚无法动弹的笃纪。

“还是觉得不舒服吗?对了,回头我帮你洗头。护士小姐说,颈子不能动没办法沐浴,但是洗洗头发没关系。”

芳朗看护的本事,果真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真罗嗦,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不要了吗?”

对于芳朗的照顾,笃纪理应感谢的,但是被芳朗当成小孩子一般照顾,却又令笃纪不由得怒目相向。

虽说是为了治疗,笃纪必须两腿张开腰部高挺,但是稍一不慎,或许还真的会让笃纪倍感羞辱。

尽管如此,芳朗还是耸耸肩,不理会笃纪的乱发脾气,把手上的毛巾放进桶子里。

“我的动作很利落,马上就OK。”

芳朗果然比笃纪略胜一筹。

“他妈的,你马上给我滚到荷兰去!”

芳朗再次以微笑面对笃纪的恶言相向。

“你真是能说耶,笃笃!”

看到笃纪扯着喉咙大叫,芳朗温柔一笑。

“不用你提醒,我今天下午就要飞往荷兰了,别担心我……”

“……”

突然提到荷兰之行,刹那间笃纪似乎无法承受,带着一脸疑惑看着芳朗。

“想到我要去荷兰,觉得寂寞了?”

“小狗才会寂寞!”

面对芳朗语带揶揄地问话,笃纪立刻脸色一沉,把头转过去。

其实表里不一的笃纪,此举正流露出他内心的不安。因为自从住院以来,这是芳朗第一次要离开笃纪一段时间。

“没有芳朗,我也不会有事的……”

第七章

表面上,笃纪看似坚强,事实上因为行动不便,笃纪害怕极了独自被留在床上。

例如擦身体一事,笃纪实在不敢想像芳朗离开后,自己该怎么办。

被绑得像个木乃伊的笃纪,事实上需要擦试的面积并不大,但是只要活着,身体就会脏。才二十岁的笃纪,实在不愿意让年轻貌美的护士为他擦身。

除去这些生理上的照顾,对现在的笃纪来说,被芳朗丢下不管,更是精神上的一大打击。

或许笃纪本人并不自觉,但是能够直接面对笃纪因行动不便所带来的焦躁,对茫茫前途感到不安等负面情绪的人,只有芳朗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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