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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2 / 2)

望楼上,治焯和关靖比肩而立。从十丈高处望郡守府演武场,治水先行军已有两千抵达,严整待命。将领是右内史郑当时,他正于人前鼓舞士气。王师气魄不凡,勇士们在长途跋涉后,个个依然神采奕奕。

经过肆水浸泡,日光照耀下的东郡城郭上,竟长出一片绿草。

关靖听到这样一句话,愣了愣道:“擢与不擢,有何区别?但此处确实该好好打理了。”

“多亏了你。”治焯满眼笑意望着他,“我原以为你会直谏他发卒前来救急,没想到你倒什么都没说。”

关靖不以为意道:“你不是说他并不愚蠢么?我就姑且信他一回。”

话语点到为止,二人对视一瞬,很快转开视线。斜阳余晖将尽,微风悦人心怀。

“听说那个人明日会到这里。”

治焯懒懒应了一声,笑道:“看来又有不少麻烦。”接待人主谓之大事,于他而言,刘彻对他的问题总是一个接一个,刨根问底,若再把家室妻儿的话题都扯上,想想就头疼。

关靖望着他,忽然问道:“你此生就这么下去么?”

治焯收回神来:“什么?”

“为人臣,以死效忠,这条命就这么给他了?”

治焯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如此,岂止一条命,又有什么不是他的?”

“依你所言,秦为何亡?”

治焯讶然失笑道:“你何必想那么远,今朝人不比前朝事。如今宫中无论何等官职,称病三个足月既当免官为庶民。但身为质臣,哪有这等好事?”他垂下目光,忽然意识到关靖这个问题的由来,望向对方,无奈笑道,“我尽我所能不连累你。”

关靖眼光一滞,治焯误会了他的用意。

他本想反驳,却又想到如今二人关系已非昔比,无论他到底怎么想,治焯都会替他打算。与其推来辞去让对方更添负担,不如先招人嫌,万一今后两人分开,多少也能减轻对方抱愧。

于是他冷笑道:“如此,善莫大焉。靖先谢过。”

次日卯时,天微微亮,郡守府经过彻夜打扫准备,很多人尚未睡下,又开始新一天接迎圣驾的准备。

临近午时,连东郡附近的名士也纷纷赶来。郡守杨坤携妻姬氏,嫡子杨宪,幼子杨昭,还有一群家臣候在邸宅东门外迎接刘彻,直到夜深人静,却迎来谒者传诏:天子在长安南郊遥祭黄河,十万士卒改派中大夫汲黯带来。

与此同时,治焯接到诏书,命他即刻回长安。

关靖难以置信:“此刻回去?东郡岂非千钧一发之际么?”

治焯也疑惑了一刻,忽然想起一件事:“救十六郡于水伤,那个人理应……”

“你是说 ‘郎中令’之职?”

“然,若人主无戏言……自然,他也从未吝啬过为功臣施位以报。”

身为郎中令,统领八路军马四大掌故,足以震慑那些为了掩盖丑行会狠下杀手的人。

关靖闻言默然无语,治焯却深感自己用意卑微。费此周章说到底,只为了保住眼前人而已。

杨坤为郭涣准备了一匹骏马,一些干粮,三人辞谢后一同策马星夜兼程往回赶。

天子之诏先到了治焯的邸宅,五日后,三匹良驹在黄昏的紫色霞光中驰向城南。

小窦领着庸客僮仆,盛装于南门迎守。虽是主与客的关系,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进退履绳礼数之外,仍让人备感亲切。

治焯有诏在身,回家未来得及见上他的妻子一面,沐浴更衣后,由关靖相伴,直接换马去往西宫。邸宅上,他的新门客郭涣则留了下来。

郭涣独自在后园闲逛,天色黑尽时,他被一名自称小莺的婢女拦住。

“孺人有请。”她说。

他微微一愣,曾听说中丞之妻是一名贤人女孙,落落大方贤淑有识。却也没想过对方竟可如此不避嫌,主人不在家中,他初来就被孺人私下召见?

随小莺到中厅后,眼见偌大一室,侍婢僮仆统统不在,一名气韵端庄的锦衣女子正襟危坐。

郭涣和她以主客礼寒暄后,秋兰便用眼神示意小莺也退下。

“听闻您是府中新客,君子此行与您中途相识?”

郭涣点头称唯,心中云山雾罩,孺人看来并没有要与他私会的意思。但又有什么话需要这么绝密地问呢?

灯火摇曳中,秋兰视线像是不能聚拢,她抬眼看看门外庭园,再望向他,踟蹰半晌。就在郭涣历经长途跋涉,困乏席卷上来昏昏欲睡时,她才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您与关子都可熟识?”

郭涣迷糊一阵,忽然醒悟道:“您是说关公子?他字 ‘子都’?”问话间忍不住带上笑意,还真有人取这种字啊!回眼看到秋兰忧心忡忡,赶紧敛了笑。

秋兰在再次得到他肯定后,又犹豫半晌,最终问道:“关公子,他,与君子是何关系?”

郭涣一愣。

秋兰话问出口,反而坦然下来,以一种笃定的口吻缓缓道:“我看到君子出门前,见黄昏风寒,亲手为他系上长帔……他们……究竟是何种关系?”

郭涣望着秋兰,不知为何心中冒出一句:妇人善妒,罪当七出。

他在秋兰的视线中,冷笑了一下道:“主人与子都相敬爱,主人有伤,子都细心侍奉至主人痊愈。二人同进出,共起卧,床笫欢愉不分昼夜,无第三人可插足。”

话音未落,只听秋兰交握在膝上的袖缘处,传来裂帛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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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焯和关靖在西宫北门下马,北阙之下,已有使者相迎。

“人主在非常室,请大人解剑。”

治焯愣了片刻,北阙卫士已上前,低头见礼后便伸出双手。治焯解下峭霜递给他,望了关靖一眼。

“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吧!”

关靖不明所以,点头要走时,治焯又在身后叫住他:“治焯若果然不能与君共进退,请君珍重。”

关靖回过身,治焯已随使者步入司马门。他咀嚼着对方的话,眉头忽然皱紧。

非常室里,四角宫灯明亮,侍奉宫人们大气不敢出。

刘彻坐在榻上,望着眼前人。经过将近三个月的分别,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再次相见,谁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治焯在他面前恭坐,身后围着五名佩刀卫士,殿外三步一名持戟中郎,人人警惕着这个他们曾经奉承无门的长官。他已被解除所有兵器,摘去冠佩,稍有差池就会被刀戟挑穿。

赤足单衣,手无寸铁,黑发披散,若忽略他英俊的相貌不计,此人俨然阶下囚。这是刘彻从未见过的治焯。

而与这幅情景格格不入的,是他眸子中气定神闲的颜色。

刘彻皱起眉,听见自己仍在称他“小火”。

“你可知我为何诏你来?”

治焯环顾左右,笑道:“履陛下之诺,为臣加官赐绶、印?”刘彻脸色一变,他又俯下视线看看身上仅剩的里衣,抬眼仍笑,“或是诏臣侍寝为陛下幸?”

刘彻一愣,继而拍榻怒道:“小火!你六岁起至今,侍奉我已十六年。你可对我有过怨恨?”

治焯静静地望着他:“陛下何出此言?”

刘彻起身踱步到殿门前,月至下弦,殿前一片冷光。

他叹了一口气,道:“有侍御史弹劾你玩忽职守,妄议诸侯王治国不力;家门管治失当,无礼于三公;贪图享乐,黄河水伤耽误先机……”他回过头来,眼神中与其说是对无能臣子的愤怒,不如说是一种猜疑和心痛,“还有方士向我告发你私祝巫蛊,妄置我于死地!”

治焯起先神色淡泊,弹劾之人他也想得到,妄议之罪弹劾人侍御史王显,无礼三公弹劾人田汀劣谒宋笫焙臀坠仆悸摇胶竺妫寄考渚鼓蜒谛σ狻?br />

刘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公卿提及的四项罪状,每一项都可让你死……你有何话要说?”

治焯忍了半晌才没真正笑出来,望着刘彻越来越严肃的眼神,他笑意渐渐淡下去,反问道:“此四宗罪,治焯若不承认,敢问陛下信么?”

刘彻星目一凝,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道:“你是质臣,若我先免除彭城一族和你妻客连坐之罪,你可愿告诉我,你为何要那么做?朕何处有负于你?”

治焯听到“彭城免坐”四个字,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半晌道:“陛下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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