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呢?
于是办事的人,就把卖身契约弄成所谓婚书、投到文书,名义不同,性质一致。例如上面那婚书,就提到“出卖之后,一听买人随即领去”听人使唤明确了义务,后面又是“长大娶妻完聚丁家住屋,并无回宗异说”不能认祖归宗了,这不就是卖身契么?
而雪凝取来另一张叫做“连名戒约”的,上面则就写着:“……不服主公约束,纠众倡乱。经家主呈告官处治蒙县主开恩不深重究押令当堂写立连名戒约。身等自知前非悔过自新,磕求家主仍复收留。嗣后永遵约束小心供役再不敢纠众抗拒……”下面是日期、文书之中提到一众仆人的押记、官府押记等等。
便几乎就是卖命文书了,而这份连名戒约,则是说这些仆人以前反抗过丁一这家主,经官府判决之后,他们全都连坐,如果有一人再反抗家主,其他人都要追究责任。
明代自然不是如元清亡国时期一样,奴婢可以任意打死。但不论哪个封建朝代,对于恶仆欺主,官府必定是重罚的;至于立下连名戒约之后,家主若再上告,那就不是一般事情了,杖个几十、一百,流放边远之地没什么出奇。
不过丁一并不打算去衙门告这些仆人,他把那文书交给雪凝教她收好,指着方才自始至终老老实实站着的十几个仆人侍妾,对他们说道:“你们且站到雪凝身旁去。”却对其他那些仆人笑道,“怎么样?商量好怎么把这宅子卖掉,分了钱各自天涯亡命没有?你们若是想逃就快逃,一会我去衙门告恶仆欺主,大约你们就逃不了了,别忘记都签了连名戒约的,等着徒岭南吧。”
丁一的声音不大,但在他跟前那些仆人却听得清楚,连忙一个个爬了起来,这可不是说笑的。有些人当时想着都卖身了,让他按手印就按了,连名戒约是什么东西并不太清楚,边上有老到的便跟他分说开,听着吓出一身毛汗,这天井一时之间,竟便悄静无声。
“你,还有你,去把后面那个颊边生了个大黑痣的汉子拖出来。”丁一指着跟前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仆对他们吩咐道,这两人愣了一下却站在原地没动,丁一也不生气,把茶盏交给雪凝,从身上摸出两块碎银在手上抛了抛,扔给那两个男仆,“领了赏钱做事,否则的话其他人爷一概不论,就专门找你们俩麻烦,我就不信使上五十两银子没法弄你们个杖一百、徒三千里。”
那两个男仆一听脸就搭拉下来了。不说连名戒约吧,单是五十两银子还是主人告家仆,真的徒三千里是不可能,直接当场杖死却是妥妥的。两人无法,对视一眼冲丁一唱个了诺,走到后把丁一指点的那个男人拖了出来。
“方才就是你笑吧?叫你出来为何不出?”丁一倚在椅上,冲那仆人问道。刚才丁一与雪凝说话之时,这厮便在人群中嘻笑。丁一让他出来,但此人居然跟没听到一样,所以丁一才会让这两个男仆把他拖将出来。
那仆人高昂着头,理也不理,看着丁一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上一章漏发的注:《万历野获编》卷十三。礼部。礼部官房:“又礼部到任、升转诸公费,俱出教坊司,似乎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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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谋逆(二)(求收藏求推荐!)
丁一转过头去问雪凝这人叫什么名字?雪凝指着丁一手上的名单某个名字,原来这黑痣汉子,就是名单之中要准备辞退的人其中一个。
这份名单却是王振手下那暗影交给忠叔的,这上面的人都是出卖过府里消息。丁一见着这仆人如此做派,便对那两个方才打赏了的男仆吩咐道:“打。”两个男仆害怕丁一真去衙门使钱把他俩弄死,便也只好将那黑痣汉子按住,披头盖脑捶了上去。
那黑痣男仆却硬气,他往那些站在天井里的仆人望了一眼,便在地上犹是喊叫着:“有本事便把你家爷爷打死!入你娘的一个乡下秀才,有几个臭钱便如何?不怕告诉你,爷的堂兄的生死兄弟,便是这处卫所的试百户!打不死爷,你这焉秀才等着进北镇抚司大牢吧!”
“嗯,你呢,你是什么身份?举人?还是进士?”丁一听着颇觉得有趣。
那黑痣汉子一时结舌,因为丁一至少还是个秀才,他直接就是一草民,但他仍倔着脖子回了一句:“反正,你他娘的不用吓唬人,上了衙门你这秀才也是不济事的!”
到了京城才知道官小,这话倒的确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
在乡下村子里秀才就是个大人物了;到了县城,秀才怎么也是功名的,一般地痞也不敢轻侮;去到州府,秀才通常就不济什么事了,因为府城里秀才并不罕见;至于京师,秀才?除了自家孩子,谁还当是事啊?公侯勋贵一大把,便是进士也就那么回事,谁还理会一个秀才?
说起来这秀才身份,还真对这黑痣汉子没什么威慑力,再说丁一接收这宅子二十多天了,前院尽数扔给雪凝,雪凝又是个憨实人没什么威严,更别提训斥下人了,于是连带着仆人渐渐也认为丁一也就那么回事。
何况锦衣卫那边来找他们买消息,也让黑痣汉子觉得攀上了高枝,愈加不把丁一这秀才身份当一回事了。那两个男仆听着黑痣汉子在锦衣卫有个试百户的关系,一时竟就不敢再打了,丁一从雪凝手上接过茶盏,笑道:“随便你们,反正到时上了衙门,这位的堂兄的生死兄弟,会不会给你们出头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砸点银子还是有的,五十两不行,就二百两,你们自己想清楚。”
二百两就是一千石十几万斤大米,别说主家上衙门告家仆,就是扔二百两给打行,也足够把这两个仆人弄死好几回了。他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这回哪里敢停手?只是用力地捶打着那黑痣汉子,其中一个机灵些的,边打边冲丁一问道:“老爷,要打成怎么样?”
“总得给他个教训啊,你们且打着,我看着他有悔改之意,自然地叫停。”丁一自始至终都是且带微笑,这真没有什么好生气,不听话,治就是了。都投阉党了,不论愿意与否,身上都打上了王振的烙印,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打了半炷香,那黑痣汉子就扛不住,不再喊叫着要把丁一怎么样了:“老爷,小的是猪油蒙了心,还请老爷饶过这一回……”
丁一掏了掏耳朵笑道:“听着没什么诚意啊,你演戏能不能也给点表情投入一些?”又指那两个男仆说道,“我说你们两位,看地上这位还中气十足呢,怎么着?他是常山赵子龙转世,七进七出不喘气的?雪凝啊,去内院叫如玉备上纹银两百,然后你去请里长过来,看来今天还得去一趟衙门才行啊。”
“不敢麻烦老爷!”那两位再笨也知道,今天不让丁一舒畅,丁一就必定会让他们很不舒畅,当下再也不敢留力,吃奶的气力都使了出来,一拳拳砸下去,那黑痣汉子便是一声惨叫,站着的那些仆人,胆小的听着都侧过脸去不敢看。
丁一不叫停,那两个男仆拳头都打得血肉糊烂了依旧不敢停下,提脚一下下往黑痣汉子心窝、肋骨踹落。那黑痣汉子此时那里还看不出丁一是要把他生生打死?他也算是光棍,勉力抱头缩成一团,嘴里一边呕着血,一边叫嚣道:“好!打你老子打得好!等老子死了,自然有人、有人要下去跟老子做伴!”
“住手。”丁一坐直了起来,对那两个男仆说道,“且休息一下,雪凝找点金创药给他们手上的创口包扎一下,我这人见不得这种血肉糊烂的,犯晕啊……”天井那些仆人几乎人人心里都觉反胃,还见血犯晕?跟前那个打成猪头一样的黑痣汉子,不但全身是血,还在不停呕血呢!
“我想,这位仁兄说的试百户是哪位,你应该是知道的,对吧?”丁一微笑着问那个先包扎好了拳头的男仆,那男仆当然想说不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丁一盯着,似乎被看破了心思一般,又想起刚才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