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马哈茂德准备下令行动时,就从长街的两侧,有马蹄声骤驰而来。
来的不是别人,就是方才被马哈茂德宣布为作乱的幕后黑手的另一名税务官,还有一个城主的心腹。本来聚集在马哈茂德身边的城军,立刻一分为三,有两股人马就分了出去,归到赶来的这两伙人身边。
能被马哈茂德视为必须第一时间铲除的对手,在城防军里,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根基?
曹吉祥低声冷笑着,用着只有他和文胖子才听得着的声音说道:“蛮子就是蛮子,肃清街面之后,不思去拜见恩主,还想立威……咱家少爷雄少大略,也先这种一代天骄,说拿下就拿下了……这厮居然还想跟少爷玩心眼儿?哼,真真是猪油蒙了心啊!”
“公公说得是。”文胖子也跟着冷笑,他方才对于马哈茂德让他出手,是极反感的,文胖子觉得马哈茂德是在试探着,想看看丁一的实力到底如何。
如果丁一身后百万虎贲,文胖子当然不会动手,说不好还当场给他甩一耳光;
但现时丁一就这么二十三人,文胖子是很清楚不能装逼的,现时装逼当然可以,日后发现了,马哈茂德就难免会觉得丁一这边的威胁都是唬人,真动起手来,难道再扶植一个城主?所以文胖子才会出手,以绝对的凶残来警告这税务官。
这是一种试探,正常来说,他和曹吉祥就是监军的角色,这马哈茂德应该把他们供起来才是,哪有叫他们出手的?所以文胖子也觉得这厮是极不本份的。
这时广场上三方人马就僵持在那里,文胖子和曹吉祥听不懂他们的交涉,颇有点生急,却就听着身后有人用生硬的大明官话说道:“马哈茂德的势大,比起他们两人都大些,但他们两人合力起来,又比马哈茂德强些。他们三人,都不想开战,现在说是,去见了城主再说。”
曹吉祥和文胖子吓得背后出汗,回头望去,却见一个城卫军的统领,看上去一副阿拉伯人的面孔,向着他们说道:“不请敢教,两位下上如何称呼?”
“是‘不敢请教’,不是‘不请敢教’;‘上下’,不是‘下上’。”文胖子忍俊不住纠正了他一回。
这时马哈茂德已和其他两股势力达成了共识,去拜见城主之后再做计较,曹吉祥示意文胖子跟上税务官,自己拖后了一些,跟那城卫军统领说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来请教咱家上下?哼!”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翼龙,请尊驾示下官职,以辨尊卑。”这人的语气却就热切了起来,还将一物塞到曹吉祥手里,曹吉祥探手摸索,不用看,这种腰牌他是摸熟了的,当真是锦衣卫百户的腰牌认记无误。
“文书何时纳入经历司?”曹吉祥把腰牌塞还给对方,却是冷冷问了这么一句。锦衣卫可不是一块腰牌就能作数的,特别是百户,怎么说也是天子亲军,经历司之中是一定会建档的。
那自称白翼龙的城防军统领听着,却有激动的神色从眼中闪过,这玩意,大抵对方是什么人,两句话下来,彼此就有心理预期,于是又低声道,“永乐十九年,先父随郑公公出洋,扬国威于狄夷……奉上命居于此地……宣德五年,下官两岁,华夏母国舟师至,先父病危,派手下校尉密报上峰……奉郑公公之命,因海外不便,一切从简,着由下官袭职,仍行先严职事……”
曹吉祥点了点头,他有印象,锦衣卫是有几个百户,于经历司有文书档案在,但不见人的,便对白翼龙说道:“咱家便是钦差总督两广船舶司官校、兼领四海大都督府运输处处长事、特混舰队参谋曹某,日后方便之际,再行联络吧。”
因为现时真的不方便,说话间已到了城主的居所,留下的是一地的死尸。
城主也死了,有几个侍妾也是上吊死掉了。
唯有那还端坐在书案边的城主尸体,多处创口已结了血痂,看着面目狰狞,手上的鹅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没写完的话:着马哈茂德暂摄……
暂摄什么,后面就没有了。这本就是丁一安排好的,怎么可以去写明?写明了就是这税务官一家独大,无人可制的话,丁一他们在这木骨都束,真的就是危若累卵了。
于是三股势力又开始在城主的居所里,争吵起来……
丁一此时已回到他买下的小院子里,对李乐说道:“你和通信班的人,天亮就回那小行商的住所,等着过两天,把租界的事敲定下来之后,自有安排。”又对宝格力说道,“看什么时候城里解除戒严,你带上骑兵班回雨林,选上几十个老实听话的黑人小孩过来。”
这时天边已透出第一缕曙光,景帝默然地望着丁一,他突然感觉,如果这租界能够兑现的话,他的国,是不是也不见得,就是海市蜃楼呢?
第五章租界(一)
木骨都束城中,天亮之后,除了城卫军出来召集民众收尸之外,到了中午,除了那些家里有人死了的人家,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这时节各处的海商还没过来,没有海船的日子,这座海边的贸易城市,倒也是平淡的日子。
马哈茂德和其他两股势力,最后都没有选择大打出手,而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就一般民众所知的,就是马哈茂德暂摄了城主的职位,但如果他要行使城主的命令,那么必须得到另外两股势力之中,其中一方的同意。这就是**裸丛林法则了,因为马哈茂德如果得到另一股势力援手,那么,另外一股势力,肯定是匹敌不过,也就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但是,事实上,往往马哈茂德主张的,其他两股势力都会很慎重地考虑,最后给予反对。
尽管马哈茂德开出了很不错的条件,也不能让他们妥协。因为一旦妥协,马哈茂德铲除了一股势力,下一个目标,就是一统木骨都束了,那么附和他的这一方,也是难以幸免的。什么样的好处,总也没有自己掌在手中的权柄和生机来得实际。
也许他们原本没有想得如此长远,但是从东土远来的朋友,总会把这些充满智慧的思想,灌输给他们,另一个叫哈桑的税务官,还有原来的城主心腹萨利赫,对于丁一都有很不错的感观,因为正是那一个夜晚,丁一带着手下。亲自到他们府上,告诉他们马哈茂德企图自主为城主,他们才警觉起来。赶到广场。
事后询问他们亲信的城卫军,得知当时马哈茂德是要把他们当成作乱者来诛杀的,丁一明显就是救了他们一命。而且哈桑和萨利赫差人调查过,丁一和马哈茂德是有矛盾的,这便使得丁一来找他们报信,是如此的合乎于情理——如是马哈茂德一统木骨都束,丁一自然也就没有了活路。
“当然要去找他说个分明了!”哈桑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拍着案几对丁一说道,“这份文书,有着前任城主的花押。怎么可能任得他不认?哼,他也不过暂摄了十几日的城主之职罢了,若是他敢无视前任城主签署的文书,我等绝不与他干休!”
萨利赫也抚着浓密的胡须点头道:“丁。你太忍让了。你们大明的人,都是这样的仁厚……你不必说,我是知道的,以前就听城主说过,锡兰人要谋你们的舰队,你们大明的郑提督,没办法才出手!不然的话,就算有城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