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安派完毕,出得堂去,曹吉祥与刘吉行到僻静处,却低声说道:“看来攀着这位主子,却是无错!”刘吉也点头道,“虽无武曌之强横,也有高皇后之气魄!”武曌就是武则天,高皇后说的自然不是本朝的马皇后,而是汉高祖的皇后吕雉,也是临朝称制的人物。
魏文成行了过来,却低笑道:“若无吕后,高祖安能抵定天下?”这话有些重,但也不是胡说,吕雉嫁给刘邦之时,刘邦不过是个泗水亭长,说来正如张玉与丁一相知相恋,一个是英国公府操持诸事的小姐,一个不过是容城出来的小秀才!
刘邦亡命天涯,吕后独力支持家庭;丁一远征七海,当时不也是张玉在两广坐镇么?
这么一计量,曹吉祥和刘吉也纷纷点头,都觉得有张玉来替丁一下这个决心,大事可期!
丁一无非就是迈不过跟英宗的友情这条线罢了,否则的话,就算最不济,也要霸据七地啊,哪会弄得这么凄惨,远走海外!
文胖子和杨守随很自觉,后者当天下午就去莫蕾娜的院子请了安,然后告诉莫蕾娜自己想看看能不能带孩子去玩。莫蕾娜知道这位是手握万余虎贲的人物,又于数日前的大变之中,忠于自己的丈夫,笼络这等人物,对她复国大计,自然也是臂助,哪会有什么拒绝?
于是杨守随这提督大明第二师的军头,就抱着小孩在忠国公府里,玩耍了一整个下午。
至于文胖子,因为丁一上午让刘吉上了折子之后,就什么人也不见,自己跑去训练室打沙包,说是他要自己静一静,还号称谁敢进去,就一枪崩了。所以也不用文胖子侍候,于是他就低眉垂眼跟着张玉身边听候使唤。
这是一种态度,这两人就是不掺和,但也不会去告密坏了张玉的谋划。
但世上总是有一些东西,有一些简单而纯朴的东西,却能让很多复杂的谋划,变得可笑。
就是这一天晚上,终于有人走进了丁一的训练屋。
“出去!老子谁也不想见!”丁一背对来者咆哮着,用力地扫踢着沙包,因为出腿的快速和力量的整中,沙包并没有飞起,而是不住地颤抖,就象来送晚饭而被吓坏的丫环。
但来者并没有停下步伐,脚步声继续向丁一靠近。
这让丁一极为愤怒,他本来就有很严重的战场创伤后遗症,在这种痛苦的时刻,原本就压抑的症状就爆发出来,他甚至很想杀人,之所以把自己关在训练室,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失控,提刀而出,去把王文、石亨、孙镗的家小都杀了,以平心头之恨。
所以对于此时要来劝他的人,丁一已无可忍,回身便是一记高鞭腿。
只不过当他看着来者,那堪堪踢到对方太阳穴的脚,却就被他自己硬生生停在那里。
第十一章日久见人心(十三)
“你不会闪啊!”丁一收回了腿,没好气地吼道。
“闪啥?你还真能往这里招呼下去?”来者也是一副没好气的臭脸。
丁一冷哼了一声:“收不住怎么办?这哪有个准的!”出腿时背对着对方,真的是不好说能不能收得住。
“你信不过自己?”
“这跟信不信得过有什么关系?慢上一刹那,你该躺下脑震荡了!”
“但我信得过你。”
“去、去,你这什么腔调?我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离我远点!”丁一仍然情绪不高。
来者也冷哼了一声,却是道:“你还真没完没了是吧?不怕告诉你,若是刚才你不收腿,我便双手缠住脚踝,纵身而起,绞住腿部,哼,这么些天的巴西地面格斗技,不是白练的,一个十字固,你就受不了了,你就得哭起来了。我到时先放一放手,你要起身之后不服气,我绕到你身后,你知道么?这是什么?”他比划着,“断头台!你就不得不求饶了!”
丁一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倒了杯水递给他:“行、行,你最利害,嘴上搏击,天下无敌!你一个皇帝,能有点下限么?”
能让丁一在暴怒之时,还能收住腿的,不外也就是于谦、李贤、商辂、英宗这几个人了。
而能这么跟他无下限贫的,除了英宗,也没有别人了。
英宗一身的白衣素帽,孙太后驾崩,他作为儿子。总是要服丧的。
“你来做什么?让人知道了,那些言官又得说你了。”丁一从门口把凉了的晚饭拿进来。把托盘搁在腿上,将就着就要吃。
英宗看着。却一把将托盘抢了过来。
“冷饭你也要抢?”
“你不能吃。”英宗很郑重地对他说。
丁一就不明白了:“为什么?”
“肴中有肉。”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因为孙太后驾崩了。
皇太后驾崩,大明都要服国孝,一年之内禁止宴乐婚嫁,以示哀悼,至少名义是得这样,下面的百姓是否很严格这么遵从,那是另外一回事。
单就丁一的身份来说,他怎么也跑不了的。
这年代守孝,一般来说比较严正的。洪武七年定制,子为父母皆斩衰三年,这期间不能成亲,饮食上不要太过奢侈,最好吃素;出仕当官必然是不行的,已经当官如果没有以丁忧为由辞职,还会被弹劾。有比较苛刻的说法,还说守孝期间不能行夫妻房事。
丁一是义子,但入了玉碟。这封国公也是因着他是国姓爷的关系,所以怎么也得齐衰一年吧?这当口,英宗教他不要吃肉,却是为着他好。免得被言官攻击。
“何必假惺惺,若是当初你刚回来的时节,便是三年我也认了。这时节,临走还要阴我一把。我还讲究个啥?”丁一说着,从英宗上又把托盘拿了回去。
英宗倒没有再扯过来。只是对丁一说道:“朋友的亲长过世了,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并没有提起丁一是太后义子这一节,正如他从来没有让朱见深管丁一叫三叔一样。
在英宗心里,他看重的不是这个,朋友,贵在相知相重相信。
丁一望着他半晌,终于把那碟肉菜放下,端起碗扒拉起白饭,一边嚼一边说道:“你不去守灵?”
“我听说民间守灵,总有亲戚挚友相陪。”
“陪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