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房之后,等到晚间,还是没有肖复那边的回信。苏晗有些急了,再细想想这档子事,就更气。难得她有心情帮人操办婚事,婚事忽然取消,她面子上也不好看。最重要的,是香绮潇孤苦伶仃的,肖复怎么好意思欺负她呢?一时间再也忍不住,换了套劲装,命人备马。
她要去肖复府中坐等,实在不行,就问明他的去处,去找他算账。
红玉、翡翠打着灯笼,送苏晗出垂花门,蓝静笗的身影出现在路旁。
“见过王妃。”蓝静笗敷衍地行了个礼。没有府里别人在场,她也就不需要伪装了,语气中带着讥诮,“夜色已深,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苏晗漠然反问:“夜色已深,你不在后花园服侍二爷,跑来这里做什么?”
“出来时问过二爷了,他说我可以四下转转,透透气。”蓝静笗仰头看了看空中的繁星,“夜色真是好得很哪,只是不知香小姐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看向苏晗,“王妃操办的婚事成了空谈,呵呵,真是……”
“好在你的事,没有让我白忙一场。”苏晗一拂袖,“回房吧。”
“王妃这样的打扮,又是趁着王爷不在府中的时候出门,可不要让人误以为去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自然,王妃嫁入府中之前,已经嫁过一次,王爷想来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只要原来的兵马大将军摆在府中就是……”蓝静笗对上苏晗冰冷的视线,挑衅一笑,“说不定,王爷今夜另约了佳人……”
苏晗的手抬起来,带着一股劲风,袭向蓝静笗的脸颊。
蓝静笗语声立时顿住,只是刹那间,苏晗的手掌已经到了她面前。她不由心里打鼓,这一巴掌若是结结实实挨上,自己的脸恐怕要肿上半个月了。
苏晗的手碰到她脸颊之际,硬生生收住了,“打你,岂不是脏了我的手。”转而吩咐红玉翡翠,“掌嘴!什么时候她说人话了,什么时候停手。”
“是!”红玉、翡翠立时应声。
甩下三个人,苏晗独自走出垂花门,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策马直奔肖府。
肖府在回府途中,府中侍卫跟他说了苏晗曾到访之事,又有人告诉他,香绮潇已经不在王府,休书退了亲事,去了护国寺。
哪里出问题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近来,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思忖片刻,拨转马头,去了护国寺。
见过方丈,问明香绮潇的住处,来到她房门前,轻轻叩门。
香绮潇辨认出是他的脚步声,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前,忽又转身,背对着门。死生不复相见,自己说的,就要做到。这样的男子,再见又有何意义?清清喉咙,她出声道:“肖大人请回吧。”
肖复也只得隔着门问她:“潇潇,为何来了此处?”
香绮潇无声地苦笑,“婚事作罢,我已另觅出路。”
“为何?为何一夜之间有了此举?”
香绮潇轻轻呼出一口气,努力忍住眼底的泪,轻声道:“肖大人心中另有佳人,我已晓得是谁。大人为了她不致空忙一场才娶我,不愿做那辜负她的事。那么,这恶人便由我来做——我不知好歹,退亲远走高飞,大人对谁也能有个交待。”
肖复闻言愕然,“你怎会晓得?”
“酒是好东西,酒逢知己千杯少,酒的另一样好处,便是让人酒后吐真言。我想,肖大人醉后也不至于无中生有吧?”
话已说得十分明白,她已知道他记挂于心、挥之不去的人是谁。她不能容忍这一点。而他,也不能将心底里的人硬生生抹去。
肖复沉默,无言以对。
香绮潇不再言语,走到案前,将灯烛熄灭,静静坐在椅子上。
该道歉,该赔罪。只是,已将人伤得太重,道歉的话有不如无。
初相遇那日,他被她的美丽慑住了心魂,错以为那便是男女之情,错以为这便是他苦苦寻找了多年的、想放在手里呵护的人。靠近,甚至有纠缠之嫌,一步一步,和她拉近距离,一日一日,看她在自己面前现出欢颜。
这般美丽、纯净的女子,谁不爱,谁不怜,谁不想有她在身边,日日看着那份美?
他也说不清,是从何时,苏晗进入了自己的心底。偶尔会慨叹,潇潇若能如苏晗这般该有多好,若能有苏晗那般该有多好。回到京城,偶尔会想起,那次行程中苏晗的孩子气,苏晗的任性,苏晗的不拘小节,苏晗在遇事时的冷静、残忍,想着想着,便会忍不住逸出笑容。再面对香绮潇的时候,苏晗的笑,苏晗的无赖,甚至于苏晗回到王府变得从容优雅的姿态,就会不经意地滑过心海。
自心底,他觉得自己不会喜(87book…提供下载)欢苏晗这样的女子,自己不愿承认,也不能承认,朋友妻不可欺,记挂在心里已是不该,再有非分之想,就枉活了一世。
只是随着婚事之前的犹豫,定下亲事后的不耐,让他想不承认也难了。
此际被点破,他不欲解释。是,可以跟香绮潇说是酒后胡言乱语做不得数,可以强行骗过她,强行把她带回府中。可若是那样,就要欺骗她一世了。真要做这种为人不齿的事么?有必要么?香绮潇该被一个心无杂念的人好好对待,而不是他这般恶劣的男子应该拥有的。
是真的,配不起她。
与其痛一世,不如痛一时。
不求她原谅,此生他也不能原谅自己,他平白惹上了她,却不能善待。他对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却是真的欣赏她的美、她洁净的本质。
只愿你安好。
静立良久,他心中思绪万千,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终是默然转身,缓步离去。
一路心绪陷入低谷,回到府中,步入厅堂,就对上了苏晗的冷眼。
肖复嘴角一抽,此时看到她,没来由地有些生气——都怪她,没事跟着出去瞎晃什么,没有那一路的日日相见,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对她生情?又怎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祸水,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祸水!
苏晗把香绮潇的亲笔书信拍给他,“给个说法?”
肖复直言道:“我已去见过她,依她心意就是,婚事作罢。”
苏晗忽闪着眼睛,“这就完了?”
“还能怎样?”肖复有气无力地坐下,慢悠悠道,“我对不起她,除了成全她,还能怎样?越是纠缠,反倒越会伤她。”
“哈!”苏晗冷笑出声,“现在你倒是通情达理了,早干什么去了?对了,你昨晚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大约是多说了两句醉话,也就是心里的实话,她听了伤心了。”肖复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件事忘掉——喝酒喝出来一场是非,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想想都丢人,继而吩咐人,“传膳。”
丫鬟刚要应声,一只茶杯就碎在了脚下。
苏晗气道:“你还有心思吃饭?你现在就应该打一盆水把自己溺死!”语声微顿,又问道,“是什么话?我是主持你们婚事的人,现在闹成了这样,你得跟我把话说明白。”
“下去下去。”肖复没奈何地挥手喝退了下人,迟疑地看向苏晗,“你真想知道?”
“废话!”
“无可奉告。”肖复指了指自鸣钟,“不早了,王妃请回吧。”
“你不告诉我,就随我一起去见潇潇。”苏晗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扯他,“不问明白,我今夜是睡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