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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气急之下,吼出来的心里话。
如今,成为现实。
分不清悲伤多一点,还是解脱重一分,向枫远远看着,竟忘了迈开脚步。
直至一把雨伞撑在头顶,替他挡住风雨,这才逐渐回过神。
“哥……”
“嗯。”
“他……死了。”
男人的眼,比海深,如枯井,薄唇抿作一个坚硬的弧度,全身被撕拉着,紧绷。
半晌,只听他开口,声音却沉缓无波。
“走吧,送他最后一程。”
“向总。”
“卓Sir。”
取出警员证,“抱歉,我们例行公事。”
向枫一怒,“这个时候,你还……”
“住口!”冷声一斥。
“哥!”
向既冷冷一瞥,向枫骤然失语。
卓航面无表情地开始询问。
“死者跟你是什么关系?”
“父子。”
“那个女人呢?”
“情妇。”
……
一番盘问,看得向枫火冒三丈,向既却冷静如初。
“遗体可以带走了吗?”
“经过现场勘查,初步确定是交通意外。请便。”
向既朝身后一名西装小弟点了点头,两具遗体被抬上车。
“向总,轻稍等。”
脚步一滞,“卓警司有何贵干?”
“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女死者已经怀有五个月身孕。”
拳头不经意收紧,又缓缓松开。
“多谢告知。”
“另外,你父亲的另一名情妇,凌如云,涉嫌非法藏毒,已经提请公诉,三天之后高等法院开庭。”
“卓Sir还有事吗?”
请的姿势,“慢走。”
向枫狠狠剜了他一眼,尾随向既上车,离开。
两天后,三合会前任坐馆,向璘,向老爷子的追悼会在隆耀殡仪馆举行。
向家人全部出席。
作为直系血亲,向既、向枫两兄弟送灵。
和胜和、14K皆派人到场。
于森和谢志华亲自前来,表示哀悼,七十二只花圈,堆满灵堂。
丧礼结束前,两人离开。
按照香港本地习俗,当夜,向家两兄弟守灵。
“哥,他死了。”
好像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那场车祸……真的是意外?”
向既跪在蒲团上,脊背挺直,像宁折不弯的绿竹。
“警方已经给出调查结果。”
嗤笑出声,“你信?”
“为什么不信?”凌厉抬眼,“不信,也必须信!”
兄长眼里陡然爆发的煞气,让人一惊。
“凭什么?!是夜社对不对?!一切都是公子夜策划的……”
“住口!”
“你怕什么?!三合会的当家人,香港黑道的第一把交椅,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向枫突然站起来,跪得太久,一时不适,险些踉跄栽倒,他扶着灵案才得以稳住身形。
向既伸到半空的手,又缩回去,安稳地搁置在膝头。
“你倒是说话啊?!被人踩在头上拉屎,你能忍?!”
“说什么?”冷冷抬眼,“他死了不是很好吗?我为什么要追究?”
向枫面上闪过瞬间阴鸷,面孔扭曲。
“既然你也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不能就此揭过?”
“可他毕竟是老豆……”想起那晚自己的混账话,向枫心里发虚。
“老豆?你忘了当初妈是怎么死的?”向既目露森然。
撞入那样一双被煞气填满的眸中,向枫牙关打颤。
“可三合会的颜面……”
“警方都说,是交通意外,既然是普通车祸,对帮会的面前能有什么影响?”
“但是……”
向既目光一凛,“你想报仇?”
“是。”向枫目露决绝。
“为谁?”
“哥,你……”
“不为帮会的颜面,也不是所谓的父子情深,你是为了那个情妇,或者说,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那个贱人……她怀着我的孩子,居然还和向璘纠缠不清……”
“贱人?”向既目露嘲讽,“她为你不惜潜伏到一个老头子身边,还想替你生孩子,最后一尸两命,只换来你一句‘贱人’,真是可悲……”
向枫面色剧变。
眉眼霎时冷沉,一股戾气从他温润的眉宇间流泻,逐渐氤氲至整张面孔。
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此刻的他如同地狱炼化的鬼魅。
“你都知道?”
“一清二楚。”
向枫突然笑起来,眼角上勾,有种迷魅的风情。
“意外吗?”
向既摇头,“收手吧,你不会成功。”
“没试过怎么知道?”
“你想拿到老头子手上那百分之十的向氏股份,然后呢?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双眼一眯,向枫扯掉头上不伦不类的白纱,揉成一团,投掷在地。
“哥,你还是不够狠!嘴里说着恨他,却还是为他披麻戴孝;明明承诺过要让三合会复兴,如今却甘愿与和胜和、14K平起平坐。”
向既目光一紧,“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干掉和胜和,吞并14K,统一香港黑道,只要根基渐稳,甚至可以灭了南方夜社,与北方安家分庭抗礼!”
“疯子!你做什么白日梦?!”
“你怕了对不对?”向枫目露失望,“当初,坐馆的位置就不该交给你,否则,如今的三合会就不是现在这副窝囊样!”
“阿枫,你清醒点!和胜和、14K屹立多年不倒,不会没有理由,这两家势力远比你想象中强大!贸然动手,只会把三合会推上绝路!”
“我不听!你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一定失败?”
向枫双眼猩红,“因为你懦弱,你根本没有魄力领导一个帮会!”
“你拿向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做什么?”
向枫眼前一亮,“哥,我需要本钱,需要军火,你帮我吧?好不好?我们两兄弟一起打天下。”
“东西交出来?”起身,逼近。
向枫后退一步,“哥,你不能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三合会再也不能错过了……”
“拿来。”
“你别逼我……”
“拿来!”
“啊——”
砰砰砰——
三声枪响,来不及闪避,向既右边肩胛中弹,向枫见状,疯狂摇头,眼泪混合着鼻涕往下淌——
“哥,我不是故意的……”
向既捂住流血的肩胛,咬牙,“东、西、给、我。”
“不!我不会再让向家憋屈下去——”
收回枪,转身逃出灵堂。
混乱自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