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煊冷笑,随手捡起宫女捧来的干净软巾,摔在了圣零鹭泽的脸上,“自己擦。”
圣零鹭泽嘴角抽搐。
“鸿煊,别忘了,你刚刚已经放弃了你自由的机会。”圣零鹭泽强使自己保持镇静,尽管他很想就这样硬生生地扑上去来一场饿狼捕食,但是在捕食前进行一场追逐,品尝起来会格外美味。
鸿煊回头看向圣零鹭泽,一脸愠怒,“是的,谢谢你的提醒。现在你可以走了。”
“鸿煊,你忘记了尊卑。”
“你将我软禁于养心殿,我快要成为了你的禁脔!我早已舍弃了我的自尊与骄傲,为何还要处处替你考虑,为你着想!”鸿煊嗔骂。“我只求你不要恨我,有想让我死的意志……否则哪天我的胸膛上长出星星,会成为众矢之的。有多少人想来取我性命,以博君一乐?”
圣零鹭泽眉头一横,“你知道什么叫禁脔?”不由得抬高了嗓音,鸿煊的话语有时候真的很让人难堪。
鸿煊嗤笑,“难道我不是你的禁脔?”
“呵。”圣零鹭泽额头青筋如蚯蚓般凸显,昭示着男人有多么愤怒。
是啊,圣零鹭泽若在无动于衷,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个聋子。或者他跟鸿煊一样单纯,认为禁脔就像鸿煊一样,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等君宠幸隆恩。
圣零鹭泽拉起鸿煊的手臂,将他拖出了养心殿的门外。
“你干什么?”鸿煊惊呼。
夜色已经很深,天上的八颗星辰油亮闪烁。圣零鹭泽一言不发,拉着鸿煊,沿着宫中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周围的路灯昏黄,连紫色的鸢尾兰也低垂着头,似在酣睡。
远远看去,黑色的夜幕中,只能看到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往前跑,亲密无间。身后几米开外,跟着一群辛苦地追得苦不堪言的仆人。
“鹭泽。”鸿煊小跑着跟上了圣零鹭泽的脚步,低声提醒道,“你想干嘛?”
圣零鹭泽这才转头俯视鸿煊,“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禁脔吗?朕带你去看什么是禁脔。”夜风中的圣零鹭泽,让鸿煊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鸿煊错愕。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自己刚刚的确说错了话。
因为控制不住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了让圣零鹭泽忍无可忍的言辞……
鸿煊低着头,一边小跑地跟着圣零鹭泽的脚步,一边回忆着到底什么样的才算禁脔。焱昭在贝弗利偷偷养的那个小男孩,叫禁脔么?不,禁脔应该有肉体接触,而焱昭根本就没有碰过那个小男孩的身体……
鸿煊真的不清楚什么叫做禁脔。
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只当鹭泽限制了他的自由,委屈万分。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的人,直接无视了圣零鹭泽对他的宠爱。只把圣零鹭泽对他的宠爱,当成理所当然。
再加上圣零鹭泽习惯性地在他面前卖弄权威与上位者的权势,让鸿煊感到非常非常不舒服,才出言不逊。
目的地到了。
是一间别致的宫殿。
鸿煊环视了周围,只觉得格外幽静偏僻。
这是哪里?
阔别十年的皇宫,还没来得及游历一遍,便被圣零鹭泽软禁在了养心殿。抬头是养心殿的天,低头时养心殿的地。
鸿煊悄悄咽了口唾沫,“这里,有人住么?”
黑暗的连一丝光都看不见……
夜风呜呜地吹着。
圣零鹭泽冷笑,“你不是想见禁脔?你去看看什么叫做禁脔,你在跟你自己的情况比一比,禁脔与掌上明珠的区别。”
鸿煊推开了门。
门的把手已经堆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偶尔迎面迎上了一盏灯,在圣零鹭泽的操纵下,微微燃起。灯火零星,只能照亮它周围很小很小的一片空间。
荒凉寂寞。
鸿煊困惑,看着圣零鹭泽,“这里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圣零鹭泽沉默不语,拉着鸿煊的手,沿着小路穿过花园,走进了屋内。
也许,屋里住着一个很孤苦很可怜的小孩?鸿煊猜测,否则圣零鹭泽带自己来,还能让他看什么呢?
这里这么荒凉,小孩一定过得会非常非常辛苦。
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
要不要让自己从养心殿里安排一个丫鬟送来?至少也要把整个院落打扫一番……这里,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鸿煊,你进来。”圣零鹭泽身后为鸿煊撩开了帘帐,唤道。
鸿煊回过神来,忙小跑跟上了圣零鹭泽的脚步,将嗓音压得很低很低,“也许他睡着了?”
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呢?会成为圣零鹭泽的禁脔,一定会非常非常美丽吧……一定也会非常非常温顺……这个天下,圣零鹭泽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圣零鹭泽说起过?
每往前走一步,鸿煊的心思都在诡异地变化着……
从好奇变到了嫉妒。
心神不宁地紧了紧喉咙。
他一定有双泪眼,有一个纤瘦的身材,有一个让任何男人看了都会为之动情的脸蛋。
“鸿煊,你过来比一比,禁脔和掌上明珠的区别。”圣零鹭泽的声音又在不远处响起,不知不觉中,鸿煊的脚步开始变得迟钝。
走进了更深处的屋内。
屋内燃着一根小小细细的蜡烛。
连火光都非常微弱。
鸿煊蹙眉,他没有见到除了圣零鹭泽,任何陌生的身影。
“他在哪?”鸿煊下意识地问道。
圣零鹭泽指了指他旁边一张宽阔无比的镜子,“这里。”
鸿煊走到镜子面前。
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身影。
高挑却单薄的身体,一如既往冷冰冰懒洋洋的神情。眼睛却是格外的漂亮,啧啧,的确如圣零鹭泽所说,勾魂摄魄,黑暗中发出幽幽冥冥的光芒。
鸿煊突然笑了起来。
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起来。
勾起薄薄的唇角,带着一丝轻蔑。
黑暗中的鸿煊,看不到他白皙的皮肤,就连笑容也带着三分灰色。
鸿煊阖上眼睛,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圣零鹭泽意思。
禁脔与掌上明珠的区别。
在这里的自己,是禁脔。
在养心殿里被众人百般服侍的自己,是掌上明珠。
一切都因环境而改变。
圣零鹭泽可以让自己呆在天堂,也可以让自己呆在地狱。而自己,一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身体是他的,灵魂是他的。
不可以挣扎,更不可能抗拒。不要把他的宽容,当作对自己的爱情。
他是皇上,而自己,是个被天下人不屑的太子。
“我是否,刚刚从天堂坠落,来到地狱?”鸿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圣零鹭泽。
圣零鹭泽觉得鸿煊的比喻非常新鲜,“也许是,鸿煊。”
“你是否打算将我留在这地狱?”鸿煊最关心这个问题。
“也许会,鸿煊。”
“那样的话,我会饿死,也说不定会冻死。”
“不,你不会,鸿煊。”圣零鹭泽微笑,“冷落你十年,你的生命力依旧蓬勃茁壮。”
鸿煊不再说话。
他知道圣零鹭泽在等他为刚刚的话语道歉。
可是鸿煊还不想道歉。
嘴硬如他。骄傲如他。
“将你留在这里,也许你会明白禁脔与掌上明珠的区别。”圣零鹭泽见鸿煊迟迟不开口,便笑着扬声道。
鸿煊摇头,“不,我不想明白。一点儿也不想。”
地上说不定会钻出一条恶心的毒虫子,半夜爬到床上咬自己一口。或者看书的时候,弱不禁风的蜡烛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