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鸿煊的心里也怕得要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焱昭的影卫身手了得,鸿煊深知自己根本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但是当轻轻瞥向靖显望时,靖显望传来的信息竟然是让鸿煊继续虚张声势下去。鸿煊越发忐忑不安,表面上却面无表情,一副大义凛然,极有底气的模样。
不知不觉中,鸿煊只感到手心里一把冷汗。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道,“二爷,你为什么要杀堡主?难道堡主待你不好吗?”
“我是太子,不再是你们的二爷。”鸿煊的心一沉,脸色黯淡。
“原来你是奸细?”另一个黑衣人戏虐地问道。
鸿煊面无表情。
第三个黑衣人冷笑,“早就看你不爽,若不是堡主有意保你,爱你,护你,你以为你能这么风光?”
鸿煊的心开始绞痛。
“堡主从小跟你一同长大,皇上冷落你十年,若不是有堡主,你以为你能在后宫里支撑多久?见过忘恩负义的,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歹毒的。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狼心狗肺。”……“如今你还想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人?这么天真!”……“你杀的是威切尔帝国未来的帝王,你知不知道?!”
鸿煊耳畔传来嗡嗡的扰攘责骂声。
的确,自己是叛徒。
但是,也轮不到他们来指责。
自己的确对不起焱昭,但是焱昭弑君在先,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鸿煊面无表情地‘啪’地一声将桌子上的酒坛摔在地上,又一脚踢翻了身边的酒桌。花瓶酒瓶一概倒在地上,摔成了满地的晶莹碎片。巨大的声音过后,周围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鸿煊低头,用手缓缓地揉了揉太阳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没有人能看到他此时此刻的神情。看上去很慵懒的神情,让人感到了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啪嗒’‘啪嗒’‘啪嗒’——亭内寂静得只能听见碎裂的酒坛中清酒在一滴一滴地流淌坠落。
宛若时间的滴漏,一滴一滴地预兆着时间的流逝。
鸿煊默默地伫立在众人包围的中心,借着周围湖面上传来的清冷的雾气,安抚内心无法压抑的焦虑与不安。情绪宛若一江奔腾的洪水,深夜中平静温柔的湖面丝毫无法抹平他受到的强烈的撞击。
“你们……吵够了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鸿煊才淡淡地开口,嗓音里不乏冷静与傲气。
也许,刚刚靖显望的话语,并不是在警告他们,而是在提醒自己。他鸿煊才是太子,威切尔的太子,要拿出太子的底气与架势,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严!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王法?”
鸿煊抬起眼睛,将视线分别落在一个又一个黑衣男人身上,唇角牵过一抹笑意,“你们……这是要造反?”
三个问题,将亭子里的温度降至到零度以下!
“皇上没有驾崩,一切都是一场戏。希望入戏的,只有焱昭一人。”鸿煊轻轻的说,“你们该何去何从,我不会强加干涉。不过,如果要干涉威切尔帝国的内政,先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
一个又瘦又高的黑衣人起声道,“但是堡主毕竟金尊之躯,体内流淌着七杀之神的血脉。太子殿下这么做,真是太过狠毒。堡主一向待太子殿下不薄,处处尊重,言听计从。”气势上明显比刚刚要弱了很多。鸿煊的三句质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鸿煊唇角逸出一丝无情的冷笑,“我早就说过我并不善良。”只是你们一厢情愿而已。
“的确,今日刚刚领会到了二爷的本事。”黑衣人话语虽然恭谨,但是鸿煊还是能听出他满腹的恼怒。
鸿煊缓缓走到窗前,看着遥远而漆黑的夜空。夜空下地湖面,平静如常,根本没有因为一个帝王之星的陨落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焱昭,死得如此安逸,如此平静……鸿煊想起了,单反有人离世,老天爷都会下雨。可以此时此刻的夜空,却格外清朗。
真是讽刺。
焱昭奋斗了一生,连老天爷的同情也没有得到。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鸿煊现在都觉得格外踏实——与其做一个众人称赞的圣人,不如做一个随心所欲的自己。就像焱昭那样。不要瞻前顾后,万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不问值不值,但问该不该。
“通向高高在上的王位之路,都是由尸骨堆积砌成。”鸿煊面无表情地说。“没有父子兄弟儿女情。”
靖显望走到鸿煊身边,拍了拍鸿煊的肩膀,“太子殿下不必太过伤心。”
鸿煊低着头,脸上无声无息地流下来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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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出现了光点。光点逐渐向酒亭靠近,鸿煊看到了船队向这个方向驶来,定睛一看,为首的竟然是千夜希。
“他怎么会来?”鸿煊心里纳闷,不顾身边围满了黑衣人,大步走出酒亭,站在走廊上,向千夜希率领的船队挥了挥手。
很快,对面就传来了千夜希明亮的声音,“太子殿下!”
确定是千夜希的声音后,鸿煊慌忙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千万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流泪。靖显望站在鸿煊身后,递上来了一方手帕,微微弯了弯唇角,有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不要让他看到你的难过,他是皇上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皇上知道。你想让皇上知道你为焱昭的死而难过吗。”靖显望声音很低,只有鸿煊一人能听到。
鸿煊摇了摇头,“从明天起,再也没有优柔寡断的鸿煊。”
靖显望笑道,“为什么从明天起?那么,今晚呢?”
鸿煊转回头去,看着倒在地上安逸地阖着眼睛的焱昭,“今晚……我想独自一人呆在酒亭。大醉一场。”
“何必呢?让皇上担心?我估摸着千夜希来,就是皇上派来接你回去的。”靖显望说。
鸿煊没有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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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希带来的人很多各个身披甲胄,面色威严。鸿煊迎着光,半眯起眼睛,能让焱昭手下的影卫有所顾念也是好的。
船一靠岸,千夜希便扑在了鸿煊的身上。两人身材相当,鸿煊没想到千夜希竟然这么热情,差点没有招架住,幸好身后有靖显望护着,否则结果必然是两人同时栽倒在地。
千夜希在鸿煊身上仔仔细细地摸了几下,吁了口气,“幸好太子殿下你没事,否则我怎么向皇上交差。”
“我有事没事,关他什么事?”鸿煊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慌忙出言打住了千夜希的话语。
千夜希嘿嘿笑了声,眼睛一转,就看到了亭内倒在地上的焱昭的尸体——唇角溢着鲜血,神态安静祥和。
千夜希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不再言语,走到焱昭身边,把手探到了焱昭的鼻间。
“他已经死了。”鸿煊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是我杀的。”
“什么毒?”
千夜希跪在了焱昭的身边,连发问的嗓音都颤抖无比。想必这个消息对于千夜希来说也太过突然,虽然焱昭造反多年,但是毕竟贵为皇子,千夜希对焱昭也是有三分敬重。
鸿煊弯腰去扶千夜希起来。
千夜希狠狠一个哆嗦,躲过了鸿煊的手,与刚刚欢快清亮的嗓音截然不同。隐隐含着畏惧之意,“太子殿下,我、我自己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千夜希对鸿煊在态度上的转变。
从熟络降为生分。
“希少爷,我……”鸿煊蹙眉,他很想向千夜希解释,但是又该如何解释呢?
现在连惟一单纯的千夜希,也与自己拉开了距离。
“的确,你还是不要靠近我的好。”鸿煊惆怅地叹了口气。就这样一直保持令人嫉妒的天真纯洁好了。“一切按照靖显大人的安排去处理后事吧。本殿念在与焱昭是兄弟的情分上,给他留全尸,身系千斤巨石,沉于此湖。至于他的影卫……以下犯上,对本殿甚为不敬,既然他们这么忠于他们的主子,们陪葬于这湖中。去另一个世界……就让他精心保护伺候焱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