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啊!过几日我得包个戏园子下来,给他唱三天三夜的川剧!”白某人的神色,带着无限的感恩,亦带着好儿子一般的孝顺。
苏三双臂拢着小腿,脑袋侧在膝盖上,偏头望着他笑。
尚在感慨中的男人,发完意气风发的言论,忽然顿了顿,迸出了新的疑问:“你怎么知道童泊龄是老江湖了?你懂得什么是‘合字号’?”
“‘合字号’里藏着什么意思啊?”好奇心是一种无所不在的害虫,很容易让一个聪明的女人,看起来蠢蠢的。
“我在问你话!”白九棠掷出一问,却得来一句反问,立即沉下了脸来。
苏三看了他两眼,悻悻然的说道:“他是个老邦瓜了,当然是‘老’江湖!”
对这个瞎搅合的回答甚为不满,白九棠瞪了瞪眼:“撒?”
遭到视线鞭笞的小女人,左躲右躲也避不开,临了只得低语道:“是青云师兄告诉我的!”
“放屁!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事!”白九棠步步紧逼,目光犀利。以他对师兄的了解,是不会跟一个女人罗嗦太多的。
沉默的抵抗,在高强度的逼视下,显得甚为无力。片刻之后,苏三便举了白旗。
“我们下车之后,他见我望着钱庄的门头发愣,便开口说‘江湖上只此一家,错不了’,寻常店铺哪有归类到江湖里的。应该称作‘市面上’吧?”
想当初,她正是带着这种框定好了的概念,去质疑店主的身份的。然而青云师兄最终以一纸便条,暴涨印象分,不但使她原谅了他的低EQ,还有心包庇他的低IQ。只可惜白九棠揪住不放,根本没有保留的余地。
那位刨根究底的“白师弟”听闻此言,当下瘫痪了。想到师兄的情义无价,一切都包含了吧。慢慢消化!努力消化!淡定!再淡定!
“九棠,你还要问我什么吗?要不要先去洗澡?”墙上的西洋挂钟,嗒嗒嗒跑了一小格,苏三忍不住推了推那垂头丧气的男人。
“等等。。。。。。。”男人乏力的应了一句,继续沉浸在无力感中。
分针又跳了一格,静谧空间无限延伸,苏三送出了一句无关江湖的询问:“我们。。。。。是不是真的要买宅子了?或者,只是你随口说说而已?”
白九棠滑过眼珠瞅了她一眼,好歹是从师兄带来的崩溃感中挣脱了出来。咧嘴笑道:“当然是真的!我明日就让人到霞飞路去帮我找几处好宅子!临了带你去定夺!”
宅邸里面住着“女朋友”似乎不太妥当,苏三浮着雀跃的笑意,踌躇了一时,还是厚起脸皮悄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对此从来抱着热衷态度的男人,竟然僵了笑容,半饷之后才吞吐道:“这一周如果顺利,我们下周就可以结婚!”
“那要是不顺利呢??”苏三心下一沉,定定的望着他出神。
那边厢眼帘低垂,山峦一般毫无动静。
女人的目光幽幽,凄凉凉的带着不解和伤心,终是迫得他掠起了眼梢,怔怔道:“倘若不顺利,我只有离开上海,在外面过几年,否则守着一潭死水,很难再翻身!到时候你便在新宅子里,快快乐乐生活吧。不用等我,归途无期!”
番外 『第82话』 '蜕变之'—'求证'
『第82话』 '蜕变之'—'求证'
一夜辗转、一夜难眠。那低迷的嗓音,刺耳的言语,在苏三的脑际翻腾。
“如果顺利,我们下周就结婚。”
“如果不顺利,不用等我,归途无期。。。。。。”
她遇到了一个超脱的、潇洒的,相当混蛋的男人。
他以为自己用的是上帝视角,值得膜拜;他以为自己无私而伟大,值得讴歌;他自诩为善人,欲将女人“放生”,可是女人既非一只鳖,更非一条鱼!“放过”的背后隐含的意思,便是遗弃。
如果爱情能进退自如,那算什么爱情。如果大难临头皆各自分飞,那婉转成双的啼歌从何而来?
上海滩的成年礼到底要历经多少次“一夜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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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恶补了一个好觉的男人,在一阵叩门声中,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来。
叩门声响得有礼有节,叩三声,停三秒,缓而有力。几秒之后。门外响起了一腔恭敬的声音:“九爷,我们超爷请您下楼吃饭!”
裹着毯子的女人微微蹙起眉头,满嘴呓语的翻了个身。
身边的动静令白九棠乍然清醒,突地弹身下床,赤脚奔向了房门,携着一股火气,猛然拉开门来,低斥道:“吵什么!!告诉你们爷,先吃着,别等了!”
叩门之人正是那看家的小袍哥,但见门缝中露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庞,不禁退了一步,颔首道:“是!我让厨房给爷留菜吧!”说罢再退了一步,窥视一眼,转身跑了。
穿着花布平角裤的光头,轻声骂咧着转回身来,不经意的抬目间,便看到了一张翘高的脸庞。
苏三看似才被吵醒,惺忪的却是表情,而非眼睛:“是不是来叫我们下楼吃饭的?”娇媚的眼眸,在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下,眯成了两道月牙。
“还是把你吵醒了?”白九棠摸了一把脑袋,大步而来,床沿一沉,坐下了身。她爱演绎是因为有这个天分,他若有幸看一辈子便是福分。
小女人伸了个懒腰,撑起身子慵懒的笑。继而两臂交缠,圈紧了他的腰,似乎一觉醒来,已把凌晨那些不开心的话题,都忘记了。
“我想跟你说个事。”纯净的眼神中,连一丝杂质都没有,唇边的微笑,触手可及。
白九棠扫低眼帘一瞬不眨的审视着她,展开臂膀拢了拢那故意在撒娇的身子,挑起眉梢,抬了抬下巴:“说。”
“你今后留一个兄弟在我身边好不好?”睫毛下垂躲避着他的视线,苏三将耳朵紧贴在那胸膛上数心跳。
心脏的搏动很平缓,然而他却默不作声了,既不应承,也不反对,似乎在深思、在考虑,在深挖着她的意图。
良久之后,苏三忐忑起来,悄悄抬高眼梢窥视,岂料立即被逮了个正着,那边厢竟未曾移开过目光。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好!你想要谁?”
意外于他答应了下来,且答应得如此干脆,苏三从那怀抱中坐直了身:“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白九棠避而不答,摆正了身躯,面无表情的扶腿端坐。稍事之后低语道:“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有什么好问的!”说罢,抬手搓了搓脸,闷在掌心里念想了一番,扭头凝视着她:“但我得把丑化说在前头!”
“嗯!你说!”苏三睁大了眼睛,细白的手指缠上了他的胳膊。
“绝不许涉及危险的事!!”白九棠那冷酷的嘴唇吐出了毫无感情色彩的警告:“一旦你做了有勇无谋的草率决定,不管有没有造成后果,我都会推翻今日这番决定,甚而会惩罚你!”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十秒、二十秒、三十秒,男人忽然开口道:“办得到吗?”受其威慑的女人,呆呆的点头:“办得到!”
下午两点,老何与永仁准时来到闸北的小楼,把白大当家的接走了。两点半,宁祥从火车站被召了回来。
苏三在偏厅凌威正坐,迎来了“小叔”之后,开口说了两句话,直接将他拿下了。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人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