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时,封嬷嬷从碧纱窗里出来,瞥了叶胜男一眼,见她不慌不乱,样子沉稳,举止得体,还算让人能放心的,这才对众人道:“太妃起身了。”
听罢,善色领着因缘等四个二等丫头,端着这日太妃要穿的衣物进去了。
待善色出来,因缘等人整理太妃床铺盖褥时,慈心这才领着人进去伺候太妃洗漱。
太妃洗漱罢再用过蜜水,在镜台前坐下,封嬷嬷则过去接过梳子给太妃通起头来。
叶胜男瞧得仔细,封嬷嬷可不只是简单地给太妃疏通头发,还用梳子在太妃头上的几个穴位上按压,伺候得很精细。
大概梳了一盏茶的功夫,封嬷嬷这才为太妃抹上头油,绾成发髻,回身拿过了堪递来的编金丝的鬏髻,给太妃戴上,再用金玉观音的分心簪在鬏髻当中,左右配上嵌宝万寿和白玉佛字的金簪,髻顶则是落英缤纷金镶翡翠的挑心,最后是松鹤的掩鬓。
这一套头面与今日太妃所穿的赭石红祥云遥频耐ㄐ涔巯嗯洌窒嗟靡嬲谩?br />
梳妆罢,慈心和善色一道扶着太妃往正间堂屋去,再献上一道茶。
慈心过来对叶胜男嘱咐道:“今儿是初一,王爷、王妃和爷、奶奶们要来给太妃请安。你要仔细,千万不可冒失。”
叶胜男答言:“是。”
才说完,里屋的自鸣钟便敲了七下。
有丫头来回,“王爷、王妃、奶奶和姑娘们来请安了。”
慈心忙让叶胜男跟着因果等,她们八人出上房去迎。
叶胜男出了上房,就见一位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花青四团龙补的蟠龙袍服的男人领头而行。
看其袍服,再看其形容年纪,便可知这就是襄郡王了。
而跟在襄郡王身边迟了半步的,则是王妃。
接着是两位少妇,想来应该就是襄郡王的大儿媳杨氏和二儿媳苏氏了。
只是叶胜男并未见过这二人,一时也就闹不清楚到底谁是谁。
可在二位奶奶从叶胜男面前走过时,就听到那位穿缠枝牡丹妆花缎的少妇,低低哼了她一声。
叶胜男一怔,那位奶奶便又从她跟前过去了。
接着就是几位姑娘,花簇簇的也进了去。
而跟着众位主子来得奶娘、丫头、仆妇,除了各位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其余的一概乌泱泱地挤了一院子。
主子们都进去了,因缘等四个二等丫头也要进去伺候茶果的。
叶胜男才要跟着进去,却被妙境撞开挡了去路。
妙境不耐道:“真是个没眼力价的,不说你是个不入等的,就是慧琅她们几个三等,也不敢往里凑的。”
像妙境这样会叫的狗,叶胜男在宫里时没少,是故也没把她放心上。
只因这样的,都长不了,所以叶胜男也并未和妙境多费口舌。
慈心恰在此时从里头出来了,对叶胜男和妙境道:“你们还站外头做什么,还不快随我进来伺候。”
闻言,妙境脸上顿觉讪讪,道:“她就不好进去了吧。”
慈心道:“不相干,我也不让她在主子跟前伺候,只让她留心瞧规矩。”
叶胜男答了是,便自己掀帘栊进去往里头门口边上一站,给里头要出去的人打帘栊。
叙过请安问好的话,襄郡王领着众人依序归坐。
如今襄郡王虽不像老王爷那样掌宗人府,为宗人令,但差事也是在宗人府,今日休沐这才不用早朝。
只是不见孙子们,太妃便问道:“哥儿们可是都进宫去了?”
这事儿叶胜男也是知道的。
今上子嗣单薄,到如今也不过三位公主,一位皇子,所以常宣宗亲子侄进宫去说话。
只听襄郡王果然回道:“正是。前番番邦进贡来一匹野性难驯的马王。皇上说了,谁能将其驯服,就赏谁。”
太妃听了点点头。
几个姑娘和太妃逗了一会子趣,太妃便说她今日吃斋,不能留他们用饭了,少时就让襄郡王他们都散了,不必立规矩。
太妃用完早饭,是要到小佛堂诵经的。
太妃喜打篆焚香礼佛,所以每每都要煅香灰。
就是将香炉内的香灰煅烧一遍,以便将先前残留在香灰中的香气逼出,还能将香灰再煅制一新,进而清净。
用这样的香灰,方是对佛祖的敬意。
其实煅香灰也不难,只要小心将烧得通红的炭火埋到香灰里,待炭火烧烤完全成灰,便成了。
这事儿历来是妙境做的,今儿因慈心有心要让叶胜男知道太妃身边所有的事物,便让叶胜男也跟着妙境学煅香灰。
煅香灰虽不十分讲究一定要用什么炭,但大抵还是该用无烟无味的炭为上,银霜炭便成。
桐油炭却不能了,那样煅出的香灰会有一股子油烟味儿,那样一来好好的一炉香灰便完了,再使不得。
这些要紧的,妙境却故意都不说,只道,“只管埋炭烧烤就便成。”
叶胜男面上也不露。
太妃用罢斋饭,又用了一盏普洱后,便到小佛堂去,亲手打篆供上一炉檀香在佛前,这才开始念诵经文。
到了第二日,还是昨日的章程。
妙境却有心要算计叶胜男,道:“煅香灰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当初我瞧过一遍便知道了。家里的炭没了,我还要打发人前头要去。不如今儿就你来煅一回试试吧。”说着,妙境便走了。
早在看到妙境端来一小匣子桐油炭,叶胜男便知她要不安好心了。
太妃最是虔诚,礼佛一事容不得有半分马虎,焚香敬佛又是极要紧的一节,所以绝不能出差子。
看看手里的桐油炭,这是万万不能用的了。
妙境敢拿出桐油炭,定然知道家里存的银霜炭是没了,所以这会子再忙忙到前头去领银霜炭来,必是来不及了。
叶胜男再看这茶水房里,除了两个红泥风炉,两个大铜水壶,和一个爖火烧水的小丫头,就再没别的了。?
☆、第 8 章
? 叶胜男只得对小丫头道:“可能空个水壶出来我使?”
小丫头指着靠里边的那个,道:“姐姐用这个吧。”
叶胜男把铜壶里的水倒干净,又将小匣子里的桐油炭全数倒进风炉里,火爖得旺旺的,再将空铜壶就这么架在火上干烧。
“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小丫头不解地问道。
叶胜男一面扇着炉子,一面道:“煅香灰。”
“煅香灰?可往常,妙境姐姐不是这样的。”小丫头道。
叶胜男笑道:“常言,‘八仙过海,各有神通。’我的‘神通’虽与妙境姑娘的不同,但同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丫头还是不懂,只是见空铜壶被烧得滚烫后,叶胜男就将香炉中的香灰倒进去,盖上盖子,还烧,只是再续炭。
待炭火烧完,铜壶在那自个渐散去火热后,叶胜男这才小心将铜壶里的香灰盛出,装回香炉里。
其实煅香灰的上乘之法是用铜鼎盛香灰隔火煅烧,用此法煅的香灰不会掺杂炭灰,最是纯粹。
只是叶胜男手边并无铜鼎,只得那水壶替代,但其义也不远了。
妙境故意比往常迟了时候来取香灰,人还没到远远的就喊了,“依怙,香灰怎的还没得?太妃都去佛堂了。”
一时间,院里的人都知道,今日的香灰是叶胜男煅的。
妙境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罢了,妙境这才进了茶水房,先看了眼小匣子,见里头已空,可知桐油炭被用了,一时算计得逞的得意便上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