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他听元始天尊说“行衣和毕儿感情发展甚快”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找下月老给自己卜卜卦。在茶仙馆里借茶消愁的时候他一直在心底默念着不想毕方不想毕方,可一闭上眼睛,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毕方狡黠的表情——当下萦绕在心窝那股郁闷与压抑,愣是让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莲池看到昙莲开花时的场景。
当时昙莲盛开,淡蓝色的光晕笼罩其上。毕方的身影突兀就出现在了面前,还是那样笑着叫着,嘴里一声声念到:“宁觉宁觉,宁觉宁觉……”
他身为天庭实力彪悍性情冷淡的天神,本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迷惑。
可就在他看到影像的一瞬间,脑中闪过了之前毕方被他推入莲池的样子。微微震惊,微微诧异,甚至能从那一向笑着的眼睛里看见一闪而过的伤痛。
……
当时毕方是背对他的。
毕方的表情神色他本看不到。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事后偷偷溜到天池旁开了时镜,一次次回看当初的场景。然后深深凝视着毕方脸上闪得飞快的悲伤,心底一阵阵空落落的难受。
有句话说,自作孽,不可活。
从他察觉自己心情有那么一点点改变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栽了。
其实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 欢'炫。书。网'毕方。他的红线,上千年毕方火烧月老庙的时候,很不幸地也放在了阵亡名单上。所以他的问题月老回答不了,他自己也回答不了。是与不是,在他这么一个情爱上的雏儿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所以追了下来,带着些许期待,还有更多的是被陆一生颓靡一世的经历的震慑、被不明女子扔出上古山河的不甘、甚至还夹杂着对手是陆行衣的不屑……
种种感情缠绕纠结,在见到毕方的那一刻,他懵了。
陆行衣和毕方之间明显有了不同。肉眼虽然看不出来,但他有感觉,而他的感觉一向灵验。
心底很不舒服,像是一样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抢走似的。
宁觉咬牙,切齿,暗地里将拳头握得很紧。两人对峙的时候,他指间夹着的长针每一根都是朝着陆行衣的死地瞄准的,连他自己也解释不了那诡异的怒气从何而来。
只是,在毕方跌倒,他和陆行衣同时伸手意图扶她起来之后,宁觉突然冷静了。
若是以往的毕方,定然会笑得一脸猥琐地拍上他的手,然后顺势粘到他身上诉说两个时辰未见的哀肠。
然后现在……毕方自己爬了起来。
若不是对陆行衣上了心,若不是害怕陆行衣会受伤,向来没心没肺的毕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
宁觉嘴唇抿着,脸色绷得更紧了。
陆行衣上位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快,没猜错的话,定是谋划已久。
他还不清楚自己对毕方的想法,所以暂且不能轻举妄动。
敌进我进,敌退我退;静观其变,不动声色!
宁觉下定了主意。
三人成喵(下)
就在陆行衣和宁觉心怀鬼胎地各自思考着作战策略的时候,毕方也没有闲着。
她正在努力地眼观鼻子、鼻观嘴巴,默默心算着宁觉为爱追下天庭寻找自己的概率。
……计算未遂。
怎么想毕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从出现在他们身边那一天开始,宁觉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似近非近,似远非远,似乎是在隔着合适距离审时度势。尽管从以前开始宁觉便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靠得很近也给人一种被隔阂开的感觉,但毕方总觉得现在的宁觉和过去有点不同。
虽然,她也说不出那所谓的不同是不同在哪里。
一众人保持着匀速向前移动,因为月迦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妖兽,行走的旅途平淡了许多。
陆行衣和宁觉自从之前一次对峙后,莫名地两个人都沉寂了下来。只是,陆行衣对毕方更好了几分,平日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宁觉也跟着对毕方温和了起来,没有再明显地和陆行衣对着干,可是有时毕方和陆行衣说着笑着,不经意间抬头,会看见定定凝视着自己的宁觉。那眼神沉静如冰,深邃得恍惚间让人有点慌张。
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情绪一样,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凝滞了下来。
刚开始小鬼和小胖球还会嬉笑打闹一番,但随着宁觉的态度越来越冷,一众人也越来越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便会激起怒火滔天,虽然小鬼曾经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担心这么一个半途出现的妖兽,它们和宁觉根本就不熟。
毕方心底很慌。
诚然如小鬼所说,除了她和陆行衣,这里谁都对宁觉不熟悉。没有先前一起上路一起冒险的磨合,自然也不会有感情。别的不说,就是月迦,对陆行衣和宁觉的态度也有着明显的不同。
宁觉什么都没说,还是维持着淡漠的态度,像一盏陈年老灯,冷眼看着身边的景致。因为天性气场太强,再加上冷言寡语,无形中,似乎造成了一种他被孤立的感觉。
毕方看着眼里,急在心底。
于是不自觉地,毕方开始有事没事就和宁觉说两句话。宁觉态度冷然,但看见毕方凑过来,脸上总会浮现一抹淡淡的浅笑。这种温柔的态度是毕方追逐了他上千年,从来没有见过的。突兀地出现在面前,会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只是,忽略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喜悦还是会从心底不可避免地涌来。
毕方追着宁觉,实在太久了。久得在潜意识里,她被宁觉拒绝已经成为习惯。习惯成自然,忽如其来的温柔反倒让她不知所措,有种守得云开见日明的舒畅,还有一点点萦绕在心间不明不白的惆怅。
毕方开始对宁觉越来越好,开始像在天庭一样缠着他。陆行衣拳头握了又握,有意无意地在两人中间插一脚,脸上的笑容越发惨淡。
……
月迦和小胖球看得大摇其头,挡住咬着手指头大喊“我看不到了”的小鬼,暗地里替陆行衣着急。
紫苏看得眼睛都瞪了出来,几度打算冲到陆行衣面前给他狠狠敲一暴栗,被茶仙以“未免病情加重还是先在天庭里呆久一点”的理由,又按住了。
唯一觉得开心的,估计只有元始天尊和玉帝,他们似乎看到了押在宁觉身上的钱翻滚着向自己狂奔过来。元始天尊还特地跑到紫苏面前嚣张了一会儿,夸奖宁觉“欲进则退”的策略有才。紫苏险些没被他气得喷出一口血。
一路走着,气氛阴沉,众人无语。
毕方哼着小曲走得歪歪扭扭的,手里用两根藤草编着手环,做好以后,屁颠屁颠地跑到宁觉面前献宝。宁觉扬眉浅笑,伸手摸了摸毕方的脑袋。
陆行衣手一僵,一股杀气突兀腾起!
宁觉一挑眉,斜眼看他,两股浩然的气势互相碰撞,原本凝滞的气氛隐隐有了崩溃的倾向。
毕方有点不安地看向陆行衣,眼底带着点祈求,柔声叫道:“行衣……”
陆行衣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收回杀气,拳头紧握,脚步匆匆地从毕方身边跑过。脸上写满的挣扎与不甘,看得毕方心底蓦然一痛。
愣了半晌,毕方抬脚向陆行衣的方向追了过去。
宁觉抬眼望去,本想跟着过去看看。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动。
暗红色的天空仿佛就在头顶上空一般,给人以强大的压迫。云间隐隐闪着光,沉闷的雷鸣时而从暗红色的云海中传来,空气中有些什么开始酝酿着。
陆行衣一鼓作气跑了很远,才慢慢停下来,心底的抑郁狂暴少了几分。回过神来,脑子嗡嗡作响,整个身子像被抽取了主心骨一般,疲惫小山一样压过来,排山倒海。
叹了一口气,陆行衣脚步踉跄地移到了树下,靠在树根上喘气。
宁觉的出现,给毕方带来的冲击比他想象中还大。
能怪毕儿吗?
别说是毕儿,就是他陆行衣,对毕儿暗自爱慕多年。若是毕儿突然一改往日态度,对他柔情万分,就是他陆行衣也难免一头栽进去……
当初在赤襦水沟里,他会被赤襦的歌声迷惑就是证明。
所以不能怪她。
爱之愈深,愈容易被迷惑。
陆行衣突然觉得情况很糟糕。
毕儿被宁觉恶言拒绝上千年,对宁觉冷漠的态度已然成了习惯。宁觉突然态度转变,对被推却了多时的毕方而言,无疑是久旱逢甘霖。而他呢?对毕方的态度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般的好,如今告知了毕方真情实意,更是压力颇大。若是一不小心做错了事,指不定会被打上“以后我们还是当朋友吧”的标签……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恶人从善一事,天地动容;善人从恶一事,天诛地灭”吗?
长叹一口气,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