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行衣和知秋对视一眼。
“我记得宁觉很是擅长阵法,我们在外头接济逃难妖兽和凡人的时候,他正在醉林里研究阵法。”知秋道。
言下之意就是:连通上古山河与天庭阵法这件事,能交给宁觉去办。
“伯父你道行高深,对紫苏上神一事也是清楚,想必也是知道取出那一魂一魄的方法。”陆行衣道。
言下之意就是:将紫苏那一魂一魄放回原处并消除魔障的活儿,就交给您老去办。
“至于毕儿……”
“和风林……”
两个男子各自挽起袖子,脸色微沉,慢慢地将手臂没入到巨型蔓藤中。
青绿色的蔓藤一阵颤抖,内部忽地生出成千上万的细小藤条,倏忽钻进了他们的手臂。筋脉被硬生生破开的痛觉可以堪比钻心,愣是让身经百战的陆行衣和性情冷淡的知秋都白了脸。
毕方她爹微微一愣,笑了。
带着赞许的目光看了看他们,随手摸出一个乾坤袋:“被当做补品吸也不是简单的事,要是觉得受不了了,就吞几颗仙丹吧。”
陆行衣接过袋子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有点发僵:“……怎么,这么多?”这数目,全部倒出来能把他们埋了吧?
毕方她爹抬脚往绕泉乡入口走去,闻声回头随口道:“不多了,那些只是毕方她娘饭后的零嘴。”
陆行衣和知秋:“……”
回忆里的日子漫长得无始无终。
尽管时间总是流逝得异常飞快。
毕方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了,连带着看到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也许这么看着看着就会睡着。然后闭上眼睛再也醒不来。
但很奇 怪{炫;书;网}的,再虚弱的时候她都经历过了,却始终还是没睡着,像是有谁在背后为她鼓劲。
小孩离开天庭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上次去的是蓬莱岛,上上次找的是三冥海,上上上次访的是酒花崖……
每次回来小孩都会提着给紫苏挑选的礼物,然后拍着桌子痛斥杜一生有多该死多没心没肺。
但紫苏每次都只是沉默,看着她脸上手上出现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呼吸急促,拳头一次次地捏紧。
紫苏暗地里找上了杜一生。
“你若是对她无意,就该坦言直说,不要让她平白追着你那么多年,却什么也得不到。”紫苏道。
杜一生却只是轻佻地扬起桃花眉,笑得桀骜不驯:“小紫苏啊小紫苏,我知道你心疼你的好友。唉,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但你要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啧啧,你不懂。”
……不懂个屁!
紫苏心底暗骂,只觉自己对牛弹琴,根本无法和杜一生沟通。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赶在断网前一秒想要更新……结果每次都更新不了= =
放不下(下)
也不是没有试着劝说过小孩。
“天下男子何其多,英俊潇洒的有之、风流倜傥的有之、气宇轩昂的有之、相貌平平的有之,要是口味重一点,猥琐恶心丑陋不堪的也有之。你何必一心守着那杜一生。”紫苏曾对小孩这样说。
可小孩不愧是被杜一生耳濡目染了多年,闻言只是笑笑,回了一句:“紫苏,你不懂。”
……
看着紫苏一下憋屈得涨红了的脸,毕方就忍不住想摇头。
其实紫苏懂的。这一点,身为旁观者的毕方可以断言。
只是,她虽然看懂了,却什么都不说。日子日复一日,紫苏默默地看着杜一生在三界中惹下无数桃花债,看着小孩从一开始的嬉笑怒骂到后来的日益疲惫,看着天庭众神对其再三劝说。
有时候看得心慌了,紫苏便会无声地转头,调整一下急促的呼吸,像是在替小孩苦忍着什么。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毕方她娘从人间溜回来,顺带捎上一个鬼相公。
天庭为其召开了盛大的婚宴,元始天尊咬着手帕坐在坐席上默默内牛,一边瞪着死鱼眼表心酸,一边用眼刀将那横空出世夺走小妹的妹夫千刀万剐。玉帝太白茶仙等上神在边上笑得合不拢嘴,和乐融融。
小孩喝了很多酒。
茶仙酿制的酒酿虽然清淡,但喝多了还是会醉的。
所以小孩毫无疑问地醉倒,并且很没有酒品地发起了酒疯,就差没敲锣打鼓吆喝着闯进洞房了。
紫苏哭笑不得地将她送回仙府,一路上动作轻柔地搂着她,时而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眼中尽是宠溺。
行至半路,小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低声道:“紫苏,今日的婚宴真盛大。”
“他们笑起来可真幸福。”
“紫苏,你说,我能不能也等到那一天呢?”
“当然。”紫苏看着小孩清明却染上红色的眼睛,抿抿嘴,“你会有一场更大的婚宴。你会穿上七仙女用九霄云霞编制而成的嫁衣,会戴上由云石和凤凰晶雕琢而成的凤冠。新郎会驾着十二匹天马赶的车从天而降,在三界生灵的面前牵你的手,许你终生。”
小孩失笑:“你就知道哄我开心。”
紫苏很认真:“我说的是真的。”
“那娶我的人呢?”小孩抬眼看向紫苏,眼底尽是期盼,“会是一生吗?”
紫苏一愣,慌张地别过视线。
“其实我知道,断不可能是他的。”小孩苦笑,“他从未许我终生,宁愿私自下凡调戏凡间女子,也不肯在天庭拉一拉我的手。他最常说的话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为什么要这样呢?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吗?”
紫苏呼吸微滞,说不出话来。
“天庭的人都说巴蛇无情,也在暗地里说我傻,说我一直追着他跑,在三界中来回反复,却连一个承诺也得不到。”小孩原地坐下,苦笑一声,倚在紫苏身上,“其实我也累啊……追了那么多年,他从来就不肯回头看我一眼。我让他别去那种地方,他只是笑,没过两天又跑出天庭。我看得住他一时,难道看得住他一世吗?”
小孩的声音有点哽咽,浑身都在发抖。紫苏迟疑着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像在哄一个真正的小孩般柔声道:“别胡说。你最棒了,如你一般的女子,他杜一生怎么会不爱?”
隔着林立的仙阁楼宇,是一场热闹的婚宴。
坐在地上相拥的紫苏和小孩,却像被整个世界隔绝一般。
小孩泣不成声地说着她的心痛,哭着滑倒在紫苏的怀里。
却不知道一直抱着她沉默的紫苏也痛。
痛得心都要死了……
毕方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只有看着紫苏不住安慰小孩,看着紫苏在小孩视线无法顾及的地方按住心脏,看着紫苏眼底的绝望一点点积累,沉沉的,是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悲哀。
突然地就很想看到陆行衣,想躲到他身后,挡住面前让人心疼的场景。
小孩追着杜一生跑的日子还在继续。
紫苏也暗地里跟在他们身后,随着小孩打探消息、询问位置、追逐、奔跑,无休无止。
暗地里为她解决埋伏的妖魔鬼怪,暗地里为她查探杜一生的行踪,暗地里堵截想要逃跑的杜一生……
无数个夜晚,毕方看见小孩坐在树梢上看天,神似小鬼的容颜写满了疲惫。
一直躲在暗处的紫苏表情藏在了阴影下,依稀看不真切。
有一天,小孩跑到了紫苏的仙府,拉着她下凡一起参加人间的庙会。
毕方看着她们买花灯,尝果糖,拿着铜板扔到水中的石龟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