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仔细地考虑我们之间的故事,那一切都是关于爱的。不管你懂不懂这个字的真正内涵,你都一样会饱尝其中的滋味,一直到你曾经迷茫的心在突然间惊醒,爱早已经把你的内心占领了好多年。你已经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不知不觉已经羸弱得不堪一击。你害怕回忆,却又陷入回忆里面——从相遇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了无所归依地就那样结束了。我不知道这个“结束”用的是不是恰当,就像大学里一个女孩子对我说的那句话: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失去你……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大家只是玩玩,不用认真。
我也玩过,轻松自在,分手就分手了。可是为什么事情过去很久心里才会感到难受?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然而关于小荻的一切并没有“结束”,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从一开始就打算失去的并没有失去,然而从一开始就以为不会失去的,其实并没有得到过!也许这才是生活,永远都只是个过程,不知道到哪里才会是个结局,永远……
要说这个无始无终的故事,那要从一个梦开始——
在一个花朵的边沿,阳光是金色的,把花朵照得像一个明媚而精致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女孩,另一个理所当然是一个男孩子。
女孩子很美丽,长发飘飘,眉远如黛,眼深似水;而那男孩在她的眼神里却有些模糊,只看得清脸很白,苍白,而他的嘴唇却很红。
女孩子说:在你的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长翼……
男孩子说:我自己也没有看见过我背上的这对翅膀,但是我知道它长得越来越大了……
男孩子的声音很低,那声音让人想起一朵静静燃烧的蓝火焰。
女孩说:既然你长了翅膀,还来这里做什么?看得见的翅膀是用来完整自己的,是用来飞回窝巢的。而你的翅膀却透明,那注定的却是飞离……
男孩子:是的,我就要离开……
说完男孩子就飞走了,在转身的一瞬间,男孩子泪落如雨:为什么来?为什么去?
男孩子说:如果你不知道,我就永远没办法回来。
我离开了北京,离开了夕城,开始了我为期三年的漫长漂泊。没有目的,没有过往,只是跟随着风,随遇而安。时间恍惚,仿佛已经是许多年以后,浸入记忆的风和黄昏里。我依然害怕一个人面对天空,依然害怕一个人远望长路,依然害怕一个人深入旷野,害怕一个人穿过无人的小巷……
我始终无法忘记她离开时,留在我脑中的最后的一幕,在我的眼前,抓着我的手,叫我的名字:阳。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她流着泪水:我走了还会回来的,你好好学习,好好的吧!
嗯!我点着头,泪流满面。
现在想起来,她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而且知道不回来了!
开始,我不停地做同一个梦,梦见我一个人坐在那个小巷的尽头,掩面哭泣,声音压抑,我无法痛快地哭出来,然后猝然醒来……随着无限陌生的漂泊,我渐渐习惯了疲倦,习惯了孤独,那个梦也几乎忘了,布满风尘。两年后我已经忘记了疼痛,我想我可能已经痊愈了,在记忆中不留痕迹的,就是遗忘了吧?有时候我想,那些再也记不起来的事,都和我没关系了。感谢遗忘,感谢那无始无终的过往……
三年来我第一次和家人联系,妈妈对着电话哭泣,说想我,让我回家。我答应妈妈会马上回去,我已经不再难过了,我已经把所有的悲哀全忘了。我说:妈妈,我都不会哭了,我已经想开了。妈妈终于止住了哭泣,然后就快乐了很多,说她等我回家。我说:现在我还不能回去,我想找小荻。
妈妈又哭了起来,问我知道小荻的地址吗?她在国外,人生地不熟,怎么找?
我说:妈妈不要哭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去看看。
妈妈,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去找她!
爸爸接过电话:那你去吧。你首先去哪里?
我说:不知道。随便吧,我去哥本哈根。
爸爸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那么小心翼翼地嘱咐一句:不要让我们担心!
我说放心。第二天就上路了,其实除了哥本哈根,我哪里都没去。我并没有多余的钱四处流浪,也没心情去看山水。一个人在哥本哈根怀着一个荒唐可笑的希望盲目地转悠。
冬天,雾刚刚散去,哥本哈根那个冰蓝的拂晓。海滨公园里还只有远近几个着风衣礼帽的寥落的身影,被回忆腐蚀得有些寂寞的远,亮着的老式路灯……我宁愿那是错觉,被诗化的异乡,没有一丝风尘。黎明的时刻,黑夜所有的颜色都可以被沉淀成那一个眼神,我知道这也许真是一个错觉,明亮如水的眸子里,落满灰色的鸽子。
我裹紧风衣,还是觉得冷,呼出的热气已在胡楂上结成了霜,我想如果此时有熟悉的人看见我,一定会被我的样子吓一跳,疲惫的脸上写满异国他乡的陌生和迷惘。
我不想说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那个美丽忧伤的人鱼姑娘,被铸成铜像,凝望着大海。她无法离开,无法说话,无法跳舞,无法苍老。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年,一百年或者更久。
我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难道渴望会在这里碰到小荻?难道生活会是戏剧,十尺之内,悲喜交集?
但我知道,小荻肯定来过这里,而且有一天还会来这里,那一天一定是人最少的时候。她回来看小人鱼,和它说话,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刻。
等待,为她写诗,做所有无用的事情。
1我想你什么都不愿做,呆呆地坐着时间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皮肤上,深可见骨2痛如古陶思如古陶念如古陶我坐在古陶的裂痕的岁月里时光碎裂,时光疼痛,时光流逝如水3水我相信你古老鱼群过后,痕迹刻在古陶的皮肤上,血液在身体内一片寂静只有一尾名叫伊人的鱼化身为人站在彼岸4再一次断裂你是一片疼痛的象形文字刻在五千年前的古陶上没有谁读懂你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傻,这不是等,也不是找,这什么都不是,只是不死心。瓶子里那一枝花的花期已经到头了。
我习惯每天这个时候起床,然后一个人来到广场上,喝过Bygones咖啡馆的第一杯热咖啡,然后等待日出,看哥本哈根的第一缕阳光。
这个习惯我维持一个月了。一个月空白的时光过去,唯一的痕迹是脸上的胡子一天一天长长。
推开Bygones咖啡馆的门,胖胖的老板托尼习惯地对我点头微笑,问我早安,用英语问我:先生,一杯咖啡吗?
一杯咖啡,我回答。这时咖啡店里会照常响起音乐,爵士乐,我建议他们放Tom Waits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开始习惯这个老黑人的声音了。
咖啡送来了。
先生,我可以坐这里吗?放下咖啡,托尼似乎想聊天,我环顾店内,音乐低缓地从灯光中散出来,除了我并没有其他的人。
时间还早,先生,您总是我的第一个顾客,噢,来自东方的朋友,我没有打扰你吧?
哦,不,请坐。我报以微笑。
托尼坐下来:您在等一个人吗?
我看了一眼托尼,然后望着窗外:等人!也许吧,不过我更愿意说我在等日出,哥本哈根的第一缕阳光,那一刻,哥本哈根真美!
……
来客人了,托尼微笑着离去招呼客人,玻璃窗外的街上越来越多的行人,来来往往,温暖濡湿的咖啡香味渐渐弥漫渗透进了Tom的歌声里。
手机突然响了,我有些诧异地掏出手机,皱起了眉头,一个绝对陌生的号码,香港打来的。
接通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哎呀,我说白阳,找你可真难啊,你说你这人,好好的干吗不用手机了?怎么样了,找到她了吗?”
哦……我一时无话可说,想起来了,是我大学朋友的声音。他们好像还在关心我。这个世界充满了阳光。我想,我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我问她:“我这号码?”
“怎么样,我厉害吧?哈哈,我从你妈那儿骗来的。你家老太太可真够深沉的,我说了半天,她老人家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