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耀醉倒在了温琼的怀里,在醉意下从怒不可遏的控诉到泣不成声的委屈,他把憋在心里十几年的压抑一泄而出。 温琼从路耀杂乱无章的言语中,大致明白了对方的过往伤痛。 他内心升起一种异样的刺痛,不忍心将醉醺醺的他丢在酒吧内。 温琼追问了大半天路耀的住址,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对方待会自己狭小而破旧的旅店房间。 只有一张床。 两人不可避免地睡在一起。 硬床板硌得慌,又没有办法翻身,但就在这种情况下,路耀竟然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定。 兴许是醉意下的情愫作祟,路耀朝着身侧的那一抹温暖,就这么吻了上去。 这场被编剧写得很暧昧,也很温柔。 路耀看似是主动方,实际上是他在索求温琼的暖意。 没有所谓的接吻技巧,纯粹是两颗心不由自主地靠近。 有点诱,又有点纯。 …… 演员在读剧本的时候,向来是很有画面代入感的。 特别是今晚拍摄完成后,纪厘就自动将温琼带入了秦栎的那张脸。 他的目光落在这幕戏上,心尖不自觉地钻上一抹灼热。 纪厘不自觉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回过神时才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居然想着秦栎的那张脸,想到口干舌燥? 纪厘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发呛,连忙给自己灌了两口温水试图恢复冷静。可下一秒,手机微信就传了进来。 ——睡了吗? 是秦栎发来的。 纪厘正有些犹豫,结果就看见对方又发来了一长条。 ——不困的话,要不要对个剧本?路耀醉酒后的控诉是角色一个情感爆发点,明天要拍,我帮你把控把控? 理由正当得不像话。 要是这会儿不答应,反倒像是自己‘做贼心虚’? 纪厘刚发出一个‘好’字,门铃声就响了起来,速度快得仿佛是早早就等候在了房间门口。 “……” 纪厘又将剩余的温水灌入口中,这才快步走去开门。 至于郁赋雅离开前的嘱咐,早就在他的胡思乱想下抛之脑后。 房门打开。 秦栎换下了原本的行头,纯黑色的丝绒睡袍让他浑身的禁欲感又重了两分。 纪厘差点一个没绷住,他转身避开和秦栎的眼神交流,“栎哥,我正看剧本呢。” 秦栎进入,将门带上。 啪嗒一声。 挂在房门上的防盗链条跟着关门的力度晃动了两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纪厘步伐一顿,脑中又不受控制地钻上了些许奇异的画面。 秦栎看出他腾红的耳颈,微微勾唇,“耳朵和脖子怎么那么红?” “刚洗了澡,正准备看剧本。”纪厘自我合理化地补充,“热的。” 说完,他就率先落在了房间的沙发上。 秦栎环视一圈,慢条斯理地跟坐在了他的身侧。 沙发不算狭窄,两人间甚至还隔着一点距离,可纪厘莫名觉得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灼热的,让人想要靠近。 秦栎将随手带来的通告翻开,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晚好像有场吻戏,还是你吻我。” 说到这话的时候,他眼里绽开一丝笑意。 “……” 纪厘这下子是真的绷不住了,脸色蹭地一下就烫了起来。 怎么回事? 吻戏这种事情,他以往也不是没见识过,初看剧本时也不觉得有什么。 怎么改到要和秦栎拍之后,他的心绪起伏大成这个样子? 纪厘答非所问,“栎哥,不是说对明天的戏吗?” “我现在和你讨论的就是剧本和通告上的内容,”秦栎不依不饶,还凑近了一些,“你们上影视训练课的时候,教过吻戏吗?” 纪厘对上他笑意分明的脸,顿时明白了对方是成心调侃他。 “秦栎!” “嗯,我听着。” 纪厘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栎,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瞥见了对方薄淡的唇。 好像,是挺适合接吻的。 纪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下,连忙拿起剧本翻了翻页面,“我们认真点对戏。” 秦栎低笑,又挪过来了一些。 他将纪厘乱翻的剧本摆正,点了点正确的页数,“认真点,这呢。” “……” 纪厘语塞,只好又睨了他一眼。 眼色清清亮亮的,似乎还透着一丝亲昵的埋怨。 秦栎笑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摆出一份正经姿态,“好了,不逗你了,开始吧。” 他的视线错过剧本盯着对方看,嘴角的笑意从始至终就没放下来过。 纪厘很快就调整完情绪,进入人物状态。 秦栎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玩笑,也端起认真的神色开始配合。 …… 第二天晚上,剧组准时开拍。 这一回,拍摄场景从酒吧内,移到了酒吧外的街上。 纪厘和秦栎都还是昨天的那套装束,唯一不同的是,前者的脸上被打散了一层绯色的腮红,模仿醉酒时的状态。 现场很快就调整好了一切,卡梅隆一声令下,拍摄正式开始。 酒吧的喧闹声还在继续。 大门被推开,纪厘饰演的路耀从里面冲了出来,醉意令他恍恍惚惚的,一下子磕绊在了街上。 紧随其后到秦栎看到这一幕,眉心不自觉地一拧,连忙走近将他拉扯起来。 纪厘看着蹭破渗血的手背,无所谓地甩了甩,仿佛完全不将这种伤痛放在心上。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纪厘听见这声询问,眼色突然凝固。他恶狠狠地看向身侧的男人,冷笑,“家?我没有家。” 他的母亲早死了,他的父亲……他只顾着他的情妇和他的两个女儿?哪里顾得上我? 纪厘说着,冷笑渐渐消失,积压在心里的恨意攀了上来,借着酒意肆意宣泄。 “他们都是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他们该死!” 他扬起紧绷的下颚,直视着眼前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仇恨的血丝几乎要将他的眼眶瞳色占据。 “我八岁那年,我母亲哄着我睡下,然后在隔壁卧室了结余生。” “结果她死后不到一周,那个人渣就急不可耐地将我丢到了寄宿学校。” 大麻烦自己没了,他顺势要丢掉小麻烦,完全是个黑心肝的。 “学校里的外国孩子都比我高比我壮,天天像戳着我的脑袋……” 纪厘撇了撇嘴,学着记忆中那些坏孩子,指着温琼,不过力度很轻柔。 “就像现在这样。” ——看看他这个孤儿! ——就应该被关进福利院,当成商品给那些有钱人挑选。 ——还可以被卖进某些场所,当成玩乐的货色。 “我熬了十年,他才愿意把我接回家。” 纪厘的步伐有些晃悠,他不小心撞进了秦栎的怀中,又醉醺醺地退了出来。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自嘲笑了笑,“我居然天真地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想要接我回去。” “结果,他不过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儿子!” 什么宝贝儿子,他不过是对方在人前卖弄的一个工具人! 纪厘提高音量,语气里有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摄像师扛着拍摄设备,一直跟随在两人的身侧。他按照之前试戏时的安排,这个关键节点把镜头对准了纪厘。 下一秒,积蓄已久的眼泪就从纪厘的眼眶中掉了出来。 在镜头的特写下,放大了路耀这抹无声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