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没病我自己知道。你还知道啊?”
“我不是一般的知道,你知道不?”
“你知道啥?说吧。”
“你有严重的传染性肝炎你知道不?有这种病的人不能开饭店,你知道不?”
“什么?你说我有肝炎?你怎么知道?”
“有群众举报,你知道不?”
“啥?群众举报?那那 那胡说八道你们也信?”
“胡说八道?你家掌柜的死于肝病,对不?”
“”
“所以,你能不传染上?举报是有根据的,知道不?”
“我家他是肝病不假,但那是癌症,是不传染的。这你们应该懂吧?”
“你不要为自己找借口,知道不?”
“我有医院病例可以证明。”
“你拿出来!”
秀珍转身跑进餐厅,不一会儿的功夫拿来一迭马利明的病例交给对方。三男一女四个脑袋挤在一起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马利明的病例,又互相挤眉弄眼的对视一番,那眼神儿分明是说他真的是死于肝癌。头头儿模样的男人对此还是不放心,好像查不出秀珍患有严重的传染性肝炎就不甘心、这儿趟就白来了似的。他对秀珍说:“这份病例只能说明病人本人的情况,你不行。你得等到我们弄清全部情况以后再说。没有我们的话,你不准开业。你知道不?”
本来欢欢喜喜的事儿竟被搅得一塌糊涂。
秀珍什么话也没有说。她的杏眼瞪了又瞪,嘴唇一个劲儿地抖着,好像一只快速扇着翅膀的没有落稳的蝴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慰自己,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嘱咐自己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能让大伙尤其是餐厅的厨师、服务员觉得自己扛不了事儿,沉不住气,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很有钢儿,也有能力有办法解决突如其来的大事儿小事儿。她转回身没事儿似的冲大伙说:
“各位师傅继续啊。咱们干咱们的,甭在乎别的。中午我多敬你们几杯酒。”
师傅们轰的动起来。
这个说:“嫂子敬酒不行,要陪着喝。”
秀珍拉着长音说;“行——”
那个说:“最好是嫂子亲自掌勺,炒几个菜才有味。”
秀珍拉着长音说:“行——”
又一个说:“嫂子有肝炎,传染哪。”
秀珍一下子变了脸。
正为秀珍的沉着应对而高兴得李泠忽听有人这么说话就急了眼。他蹦高的骂:
“谁再提这茬儿,我他妈就用钳子拧烂他的嘴。妈的。”
亮亮堂堂的牌匾已经用红绸子遮掩好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现在就可以作为试营业来经营,待餐厅磨合顺畅走上正规就正式开业。这也是马利明早期设计的一个重要环节。秀珍心里有数。她今天中午的请大家吃饭除了是真的要感谢李泠和他的工人外,是要做试营业前的准备的。秀珍是按计划一步步试探着往前走的。看着被红绸子遮着那块巨大的牌匾,想着餐厅即将营业,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油然升起。她朝思暮想期盼已久的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已经快要缩短到零。而这个时候往往也是各种矛盾集中出现异常棘手的时候。
肝炎病的事儿刚刚算是平息,城管大队的车又停在川味馆的门前。这些穿着浅咖啡色制服戴着大盖帽的人下了车直奔牌匾,嚷着非要把匾摘下来不可。李泠赶紧跑上前去伸开双臂笑呵呵地轻轻拦着他们。城管人员并不理睬李泠,绕开他继续向梯子上爬。
“李总别拦着他们,让他们上。上到顶了咱就把梯子放到,摔死他们。”
“对,让他们上!他们上去了咱们就放梯子,让他们断胳臂断腿。”
工人的不三不四的骂李泠听着心里也挺舒服的。这个城市的城管人员自我养成的目无一切的职业习惯他也不满意。他的广告公司的员工经常向他汇报发生在给客户安装牌匾过程中的城管人员的种种做派。今天他终于亲眼目睹了,而且这样的事儿居然发生在他的好朋友这里,李泠心里很恼火,但又不能发火,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况且无论怎么讲对方毕竟是执法者,最后裁定权是掌握在人家手里的,秀珍只是被动执行罢了。与其闹掰了今后处处被动还不如现在委屈求权闹个皆大欢喜。于是李泠假装向工人发火,训斥他们没有礼貌胡说八道,又向城管人员递烟递水说尽一切好听的话。其中一位冷眼瞅了李泠一眼问:“你的店?”
秀珍刚要上前说话,李泠一把拦住她,冲着那人笑着说:“店是我的。几位有何吩咐请直说,请直说。”
“你挂牌匾和我们打招呼了吗?”
李泠假装恍然大悟。他一拍脑袋马上堆出一脸的笑:“哎呀呀,你看看,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各位告诉我,我咋办?”
“明天,你上我们大队交钱办手续。明天不去办,后天我们还来。到时候别说我们真不客气。”
说完,一群人上了车。可是那车不知为什么“突突突突突突”地像毛驴打着响鼻似的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司机无奈的冲大伙吆喝道:“哥们,都来帮忙推一下。”李泠赶紧示意着正兴灾乐祸地看着热闹的工人们上前推车。大家一二三地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地慢慢的推。车终于轰的一声开远了,后面留下一股刺鼻的蓝色的青烟,慢慢的久久不肯散去。
秀珍抱怨说:“现在干点事儿怎么这么麻烦。”
李泠安慰她:“不用怕,都说万事开头难。等一切正常了以后就不会麻烦了。我当初也是这样。”他看秀珍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油然产生出一阵阵的同情,左手情不自禁的举到秀珍的头顶要捋她被微风吹乱了的秀发。秀珍下意思的一躲,使得李泠忽然觉出自己的失态,慌忙把手势在空中转换为指挥员工干活,嘴里不自然地说着些画蛇添足的与工人们手里的活儿不着边的话。他自以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