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问话似乎提醒了圆圆。经过刚才的折腾她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她看看表已经是快十点了,就皱着眉头问:“那你现在能做什么呀妈?”
“你想吃什么,妈就能给你做什么。”
“不会吧妈?我想吃什么你就能做什么?就现在?”
“对呀?我还能骗你?”
“真的?那我可真说了?”
“说吧,大小姐。”
“你现在真给我做?可快十点了呀妈。”
“咳,傻姑娘。你爱吃的鱼香肉丝、麻婆豆腐,妈早就准备好了。管它几点呢,走,上厨房,看妈给你露一小手儿。”
“妈你真伟大,太伟大了。”
…
秀珍和圆圆躺在吧台里的小床上就要睡下了。可圆圆兴奋得瞪着眼睛说起没完没了,秀珍就陪着女儿唠着闲碎的磕。
秀珍说:“晚上五点多钟我接了一个电话。你猜是谁?是日报社的记者。”
圆圆一骨碌爬起来:“记者?姓啥?他怎么知道咱家餐厅的电话?”
秀珍飞快地眨着眼说;“我也纳闷儿。是个女的。她说她姓秦。说是要了解下岗女工创业的事儿。”
“你说了?”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
“说了,我全说了。”秀珍略停一会儿又接着说,“一点没隐瞒。”
“你不认识人家,你就敢啥都说呀?”
“那怕啥?她是记者,她问啥我就说啥。”秀珍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明显的有些不满。
“妈,要不这样。”圆圆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地看了一圈说,“咱们先开业,后办手续。现在好多人都这么做。”
“我倒是这么想过,就怕人家不让。”
“你怕啥嘛。”圆圆不高兴。“别人能干咱怎么着!妈你就开业,咱不欠税还不行啊?手续慢慢办呗。”
“那样能行啊?”
“保证行,妈。你就准备开业吧。我爸活着的时候不是说先试营业吗?咱就试营业!”
“我在好好想想。睡吧,妈也困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想,急死人了。”说完,圆圆生气的扭身钻进被窝,把优美的脊背给了秀珍。
秀珍呵呵的笑了。这使得圆圆更加生气,她用力扭了几下肩膀,猛的转过身大声嘟囔:“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笑啊妈,咱啥都准备好了还不开业,这不浪费钱嘛。”
秀珍用力扳住女儿肩膀不让她动弹,然后又在圆圆的鼻子上轻轻的假装使劲儿的拧了一下说:“妈已经准备好了,傻姑娘!”
“我才不信呢。”
“不信你自己看哪。”秀珍起身在吧台的柜子里拿出皮包,打开拉链取出一个本子递给圆圆,“你看看吧。这是妈下午和小四川他们商量好的明天要买的东西。今天下午服务员已经开始训练了。手续,社区的刘主任帮忙办。”
“你中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啥都办不了,这怎么又行了妈?”圆圆问。
“社区刘主任他们帮忙啊。下午我心里正烦着呢,刘主任他们来了。我就说了咱们餐厅的事儿,刘主任说‘你就大胆的开业,手续我们出面办,别的你就不用管了,有事就找我们。’我这才敢张罗。”
圆圆兴奋的说:“我发现咱家一遇到困难就有人帮忙,真是幸运哪!”
秀珍说:“帮忙是相互的。你不帮别人别人也不会帮你。但帮了别人不图回报才是上等人品。你爸就是这样的人。妈是跟你爸学的,你呀,要跟我们学。知道吗傻姑娘?”
“哦”
秀珍拍拍女儿打了一个哈欠,说:“睡吧姑娘,妈这回可是真的困了。”
说完,就熄了灯。
娘俩相互搂着脖子带着疲惫的睡意进入梦乡。
9
窄窄的细长的床上本来仅可以睡一个人的。和女儿挤在一起的秀珍尽量给圆圆让出大一点的地方以便让女儿睡一个好觉儿,她自己则伸直了身子侧身躺在床的边上,这样即可以不挤着女儿又可以端详着女儿慢慢的睡去。顷刻之间,秀珍觉得这个世界上惟有女儿是她唯一的真爱,是激活她精神细胞的原始动力,是她生命的全部。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有圆圆这么一个亲生骨肉的话,秀珍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延续到今天的。在她看来,她的生命已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给了丈夫马利明,另一部分给了女儿圆圆。用秀珍常用的一句玩笑话说,自己好像生来就是为他们爷俩受罪的。这无偿的心甘情愿的而且是乐此不疲的受罪形式秀珍一直保持到今日。尽管马利明三年前就已不在,但是按照马利明生前意愿设计装潢餐厅的这段日子里,秀珍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马利明的影子就在自己的身前身后转悠着。她时常的以为马利明并没有死,他的灵魂依旧在旺盛的活动,好像有第三双眼睛随时注视着她们娘俩的一举一动。有的时候秀珍也害怕遇到这样的事情,在似乎觉得马利明还在保佑着她们娘俩的同时,又担心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马利明的魂勾了去,因为有人告诉她,说活着的人是不可以总惦记死去的人的,而且还列举了某某人家的例子。于是,秀珍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马利明,可又怎么也挥之不去对他的思念,她对自己的做法表现出极度的无可奈何。她常常的用顺其自然的话来安慰解脱自己。事实上,直到至今,秀珍在心里仍旧一如既往的深爱着马利明。
每当看到圆圆熟睡的模样秀珍就想起了马利明睡觉的样子,甚至在平时秀珍也十分注意观察圆圆身上体现出的马利明的一些习惯动作,举手投足间寻找着丈夫的影子。人们常说,女儿像爸爸。圆圆长得确像马利明,而且圆圆与马利明之间的父女关系特别的好, 所以马利明不在了之后的秀珍就更加疼爱圆圆了。现在圆圆已经睡着了。女儿睡觉的模样秀珍也打心眼儿里喜欢。像布娃娃似的弯弯翘起的睫毛遮蔽着双眼,一对杏仁般的鼻孔随着起伏的呼吸均匀地颤动,嘴角微微的向上拉起,使得两片粉红的嘴唇流露着一丝的笑意,圆滑的下巴衬托了长方脸的曲线,天真安逸透着娃娃气的脸让秀珍忍不住想好好的亲上一口。夜色下,依稀的可以看得见女儿圆润的脸上
绒绒的汗毛,强烈的发自心底的母爱冲动使秀珍情不自禁的伸开胳臂轻轻的将女儿搂在怀里,额头贴着额头,鼻子触着鼻子,深情的体会着母爱的滋味。
马利明是一位长方脸的北方汉子。三年前,在他刚满四十岁的时候因患晚期肝癌过早地迈入另一个世界的门槛。这个世界往往与人们开着各种调皮的玩笑。越是一心描绘着幸福生活的人越是等不到那个幸福的日子。这个一米七五的浓眉大眼鼻圆嘴阔的梳着三七分的头型、有着一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的宽厚的肩膀、干净利索白净斯文的男人就没有等到这一天。作为水泥构件厂的材料员的马利明,在大老黄担任厂长之初就明显的发现厂子不走正道了。这绝不是因为大老黄没经验不懂管理,而是他聪明得把厂子真的当作他自己家的了。他从一个锅炉工凭着五万块钱敲门砖打开了区经贸委主任的家门,使他轻易的承包了水泥构件厂。从此,水泥构件厂的厄运便随之到来。大老黄一年就从厂里捞回几个五万块钱,本来好端端的一个集体企业的厂子就此倒闭了。所以马利明早有预感。从大老黄接任开始他就觉出气味不对,他就开始为自己也为全家寻找退路了。
秀珍原来是厂里的会计。大老黄来了之后他的老婆当了会计,秀珍就去厂工会做女工委员。对于大老黄的用心马利明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于是夫妻俩回家后便商量着今后的打算。
“咱们要快一点从厂里退出来,自己干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