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途中,见路边胡人酒肆一家连着一家,不得不对大唐的兼容并蓄心生感佩。长安城中其实经常能看到外国人,来自西域、北陲、东瀛、南海的各国人士已经融入到长安的生活之中,与你擦身而过的可能是来自新罗的留学生,来自日本的遣唐使,或是来自天竺的僧人,也可能是从大秦而来的景教教徒。李商隐说城中还专门有波斯商人聚居和经商的地方,各国的奇珍异宝在长安东西两市也都能买到。
路过一家胡人酒肆,妖冶娇美的侍者胡姬站在门口招徕客人,与李商隐下马入内,喝了从波斯传来的葡萄美酒,吃了美味的胡饼,还请胡姬跳了一段胡旋舞。我吃得高兴,看得高兴,拍手大笑,眉飞色舞。李商隐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兴致上来,就要提笔给人家题诗,被我死活拉了出来。
“以后不准随便给人家题诗。”我严肃地警告他。
“为什么?”他很不解。
“那叫到处留情知道不?”我酸溜溜地说。
“呵呵,我只是见你开心,才想要题诗的,只为了纪念一下让瑟儿如此高兴的小酒肆而已。”
“那就直接说给我听得了。”我开始蛮不讲理。
“好。”李商隐还将我抱到马上,自己跃上来,搂住我的腰,贴近我耳边吟道:“石城夸窈窕,花县更风流。簟冰将飘枕,帘烘不隐钩。玉童收夜钥,金狄守更筹。共笑鸳鸯绮,鸳鸯两白头。”他每念一句,就在我耳垂上轻啄一下,八句念完,我的脸早就像刚喝下去的葡萄酒全反上来,热辣辣的烫人。幸亏这里还未进城,路上没什么行人,不然岂不羞死人?
偏这小子还不甘心,故意贴着我问:“好么?”
“好你个大头鬼!快开车!”某人终于恼羞成怒,发飙啦。
他一愣,接着暴笑出声。我以手掩面,埋入他怀里,没法见人啦。
“小姐坐稳了,小生开车喽。”他戏谑。一夹马腹,马儿载着朗朗大笑的李商隐和作驼鸟状的某人,一路飞奔回华阳观。
回到华阳观时,午时刚过。玉筝迎出门来,告知公主被道友留饭,一会儿才能回来。
“只是——”玉筝看了看把我抱下马的李商隐,有点儿犹豫。
“只是什么?”我搓搓脸颊,不知神色恢复了没有。
“令狐公子等你多时了。”
“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疑惑地看看李商隐。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
此时,令狐绪也走了出来,见我和李商隐一起回来,愣了一下,眼光在我和李商隐身上溜了一圈,很快恢复温雅的神色。
“今日无事,本来想请锦瑟和玉筝出去吃顿饭的,不过,看来你们已经吃过了。”
“令狐大哥,请人吃饭怎么不提前通知声,我好留着肚子大吃一顿。”我歪着头开玩笑道。
“呵呵,原来是我的不是。那好,小生明日在聚仙楼宴请姑娘,不知姑娘可会赏光?”令狐绪作势一揖。
“赏光赏光,我们全都赏光。”我不客气地挥挥手说。
“哈哈”,一时间大家全都被我的小样逗笑了。笑声中,我发现李商隐和令狐绪对视了一眼,又各自转开了目光。
令狐绪因等我而延误了饭时,我心生愧疚,主动提出亲自下厨给他做几样小菜。令狐绪含笑答应,玉筝忙说她为了陪令狐公子也没吃饭,于是也算上她一份。李商隐见状,嚷着刚才他吃不惯胡饼,所以根本没吃饱,也要算一份。我气极,这下可好,要做多少才够他们吃啊?不知我那点可怜的厨艺够不够使?
华阳观的小厨房里,各种食材倒是很齐全,公主修道虽不太吃荤腥,倒也不全是吃素。我翻了翻材料,心里盘算一下,应该可能应付。
那三人都来了兴致,要进来帮忙。我连忙把他们推出去,我这人做菜有个毛病,只能自己慢慢地一样一样来,要有外人反倒会弄得手忙脚乱。
让一个小道童帮我烧火,鼓捣了半天,做了一盘火腿烧冬笋,一盘素炒三丝,一盘贵妃鸡翅,还有一小盆珍珠豆腐羹,把灶上还剩下的米饭做了个扬州炒饭。做完之后才发现,好像太过简单,这些人山珍海味都吃惯的,不知会不会嫌简陋?
不过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端出去。谁承想那三人连呼好吃,竟然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锦瑟,这些年我竟不知你厨艺还这么好,将来谁能娶了你,那可真是有福气了。”玉筝笑着打趣我。
“那是,像我这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新好女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几个哦。”我得意洋洋地回她。
“呵呵,那不知什么样的郎君能入我们锦瑟眼中呢?”令狐绪也微笑着凑趣。
“这个嘛,我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哦。”我这个现代人可不会像她们古代女人被这个问题羞倒,说什么“全凭父母”做主的鬼话。“只要那人能遵守‘三从四德’就行了。”
“咳咳”,令狐绪正在喝茶,闻听此话,憋不住一口茶全喷到旁边李商隐身上。李商隐也顾不上擦,只惊异地瞪着我。
“可是,‘三从四德’不是我们女人要遵守的吗?”玉筝顾不上拾她掉到桌下的筷子,好奇地问。
“非也。此‘三从四德’非彼‘三从四德’。我说的‘三从’是指:娘子出门要跟从,娘子命令要服从,娘子说错要盲从。‘四德’则是娘子化妆要等得,娘子生日要记得,娘子打骂要忍得,娘子花钱要舍得。此所谓新好男人之‘三从四德’也。”
说实话,唐朝因为出了个女皇帝,女权主义其实蛮发达的,但还远没达到这种公然出口的程度。一时间,那三人全都愣愣地瞪着我,好一会儿才爆发出大笑声。
我讪笑着等他们笑够自动停下,谁知他们看着我只是笑不停。连温文尔雅的令狐绪都笑到擦眼泪,玉筝更是干脆笑趴在桌上,李商隐还好些,拼命忍着,只是一边咳嗽一边瞧我。这帮人,真是,这样就笑趴了?那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笑声渐歇,公主她们又回来了,问起在笑什么,玉筝忙添油加醋地又讲了一遍,结果连公主都差点笑到岔气,连连喊人给她揉肚子,更别说那一屋子偷听的女冠道童之类的。结果一下午,就在她们不时的追问“锦瑟,何时找到你那‘三从四德’的好夫君”中被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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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欢宴
令狐绪说的在聚仙楼宴请我和玉筝的小聚,到最后变成了公主、令狐绹、李商隐也参加的众人行。不过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也很开心。饭后,众人余兴未尽,又移师华阳观继续饭后节目。公主弹琴,令狐绪吹箫,李商隐执笛,令狐绹击鼓,玉筝翩翩起舞,演了一遍《霓裳羽衣曲》。如此高规格的表演,观众如果不算躲在帘外偷听偷看的女冠道童,就只有我一人。
只因我从未听过这个据说是唐玄宗亲自谱写的名曲,便十分不客气地充当了观众的角色。一曲演完,拼命地鼓掌呐喊,就差没吹口哨了。
几人见我卖力叫好,纷纷玩笑要我打赏,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不知在哪看到过的传说:当日唐玄宗写成《紫云回》和《凌波曲》时,在清元小殿试演,宁王吹玉笛,杨贵妃弹琵琶,玄宗击羯鼓,李龟年箴角篥,从早晨到中午,欢洽非常。当时只有贵妃的姐姐秦国夫人一人当听众。曲罢,玄宗戏说:“阿瞒乐部,今日幸得供养夫人,请一缠头。”秦国夫人答说:“岂有大唐天子阿姨,无钱用耶?”于是玉手一挥,三百万钱买一曲。
看当时觞筹纵横、君臣同乐的欢乐场面,哪里能想到不久即生兵变,玄宗仓皇出逃,贵妃命丧马嵬坡的凄惨结局啊。一想到这里,再看眼前这几个风华正茂、风流俊赏的才子佳人,不知他们他日又将面对什么样的人生结局,于是非常不合时宜的在这场歌舞升平中,感到了一丝丝的悲凉。
众人见我发愣,以为我被讨赏难住了,令狐绪轻笑着说:“放心,大家不会抢你的东西,要不你给我们唱支曲吧,也算两全了,如何?”
公主他们纷纷附议。我心中暗定,何必杞人忧天?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吧。也许把一切看淡反而能活得潇洒。于是一笑而起,对诸人团团一揖,朗声说:“锦瑟原本就没什么稀罕物给大家,还是唱曲最好。今日我们把酒当歌,人生几何,就唱一曲《笑红尘》可好?”
众人纷纷答好,我于是唱起: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逍遥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笑红尘陈淑桦)
这首歌其实如能边弹吉它边唱,味道最好,只是可惜这里没有吉它。不过一遍唱完,公主突然抚琴相和,随后箫笛也加入进来,效果竟然出奇的好,看来我只不过占了晚生一千多年的光,要真正论起才艺来,比这些古人要差太多啊。
《笑红尘》一下子就获得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