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心里不禁感叹:唉,从来权力的斗争,都脱不了阴谋诡计和血雨腥风啊。这阴谋诡计正在进行,那血雨腥风呢?是否也相离不远?想到这儿,不禁机伶伶打个冷战。
经过一连串的动作,李德裕、李宗闵等公卿老臣都先后失败,朝廷中再也没有与李训相抗衡的力量,王У壤铣家卜追紫蚱渫犊俊;噬险嬲巧先︶鄯迳ㄇ辶说缆贰?br />
大和九年九月,李训、舒元舆同时正式拜相执政,位极人臣。
一日,李训为皇上讲罢《周易》,皇上忽然低叹:“是时候了。”
李训点点头,道:“皇上,臣日夜盼着这一日。臣为了能成皇上之事,不得已讨好宦竖,心中实积愤如云,除皇上外,朝堂诸人并不知臣之‘外佞内反’,以为臣不过宦竖辈之走狗,颇是瞧不起臣。如今臣倒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忠于皇上之人!”李训说到最后,颇有些激愤。
皇上安抚道:“爱卿受委屈了。朕自知你忠心,至于别人,且让他们误会一时也无妨,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时爱卿不仅是我大唐的功臣,更是救民于水火的能臣,谁人敢不宾服?”
李训跪拜道:“臣谢皇上信任。”
于是两人商定,继续采取这种“外佞内反”的策略,用迂回曲折的办法,逐步蚕食和各个消灭宦官势力。
李训建议首先拿大宦官于弘志开刀。此人是元和末年弑杀宪宗的元凶。此事人所共知,朝野共愤。拿他开刀,既可赢得朝廷上下的舆论同情,又可以封住其他宦官的嘴,使他们无法反对。于是,李训奏请皇上把在襄阳担任监军的陈弘志召还,使他失去地方的凭借,接着派人在路上把他杖杀了。接着,李训又利用宦官内部的矛盾,把和王守澄争权的左神策军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等人处死。
王守澄眼看大批宦官被逐被杀,心中暗自高兴,以为从此在宦官中在没有人敢出来与他对抗了。殊不知他已上了李训郑注的大当。王守澄固然在宦官中少了许多争权对手,但宦官势力也在总体上大大削弱,李郑可以回过头来集中收拾他了。
这时,另一派宦官势力以仇士良为首,过去也有拥立皇上之功,却遭到了王守澄的嫉恨,一直受到压制。在逐杀韦元素时,李训有意奏请皇上,由仇士良来代替韦元素,出任左神策军中尉,用来牵制王守澄的兵权。
这一切做完后,李训在仇士良的默许下,奏请皇上任命王守澄为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免去他右神策军中尉的职务。王守澄的这个新职,表面上看来是荣升,实际上徒有虚名,失去了对禁军的直接控制。
到现在王守澄老狐狸恐怕方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大意失身了。
第六十五章 腥风(下)
大和九年十一月十九日,天阴沉沉的,北风呜咽,一阵紧似一阵,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恻。
我站在紫宸殿东偏殿的轩窗前,怔怔看着风云变幻的天空,心头莫名的沉重。
“嘟嘟嘟”,一阵敲窗声传来,我收回目光一看,一身明紫官服的李训笑盈盈站在窗外。
我无声地挑了挑眉,懒得理他。他缓缓裂嘴一笑,不慌不忙地踱步进来,走到我身边,盯着我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低声说:“真是怪了,你越是对我爱搭不理的,我心里越是喜欢。”
这话分明是调戏。我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宰相大人说笑了。”
他“哧哧”低笑,道:“恐怕我这个宰相还入不了你的眼。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认定我只是个擅耍手段的小人,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看看,我李训也是有经国治世的才能的。”
“是么?拭目以待。”我漫不经心地回他。
他脸色阴沉地盯了我一会儿,“今夜锦司记不去看你义父么?再晚怕是没机会了。”他留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这一天,终是来了么?事到临前,我竟有些犹豫,不知以何种心态去见这个我名义上的义父。
在屋里转了半天,见天色早已过戌时,再不去真的可能没机会了。我忙披上厚披风,匆匆出了北宫门。王守澄除去右神策军中尉一职后,即搬离了禁军北衙,回到他在城北的一处私宅。
我到时,门外正停着李训的那乘青色大轿,一双白皙的手掀开轿帘,李训探出头来,朝我点点头,道:“进去吧,时辰不多了。”
我快步进去,院内空无一人。宽敞的前厅灯火通明,厅外左右站着不少大内侍卫,见了我纷纷点头行礼。我推开紧闭的房门,屋内只一内侍垂手而立,王守澄坐在雕花圆桌边,盯着桌上的一杯酒发愣。
见我进来,他缓缓转头看了看我,道:“好,锦儿,你还能来送义父一程,义父也没白收你这个女儿。”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苍老疲惫。我无语,默默行了个礼。
“义父此生也不亏了,荣华富贵也享了,权势名利也得了,在这深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大半辈子,本就没打算得什么善终。皇上如今这样对我,我也认了。”
他伸出微颤的双手,轻轻拉住我的手,哑声说:“义父唯一觉得亏欠的,只有锦儿你了。当初义父逼你去接近江王,本是留了一条后路,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爱上他。那样对义父来说太危险了。可巧玉筝那小妮子,竟然也会爱上江王,为了他不惜听从刘克明的支使,一杯毒酒毒害了敬宗。不错,义父全都知道,应该说一切都掌握在义父手中,江王如愿登基,你却为了救玉筝,不得不离开皇宫,离开皇上。如果当初不是义父设下圈套,你也不会离开,也许你和皇上会是幸福的一对,他也不会对义父这般恨之入骨。唉——”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仍旧无言。这些人毕生都在为权力争斗,牺牲的又何止锦瑟一人?当初觉得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东西,到最后回首时,却会不会后悔呢?会不会觉得不值得呢?
然而即便是后悔,即便是不值得,如若再来一回,他们还是会如当初一样的选择,不为别的,只为权力已经是渗入他们骨血中的毒,他们根本无心也无力去摆脱。
“锦儿,义父一死百了,这一世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了。最后只送你一句话,快快离开皇宫,这里是一个疯魔之地,没有你要的幸福。”他看了垂首而立的内侍一眼,悄悄从袖底递过来一样东西,附在我耳边说:“拿着这个金牌,从北门出宫,没有人会为难你,速速离去。”
说完,不再看我,端起酒杯,一仰而尽,未几即双目圆瞪,扼喉而亡。
望着他青白的面孔,口鼻中流出的污血,我禁不住簌簌而抖,半天才找来一床锦被盖在他身上,对面无表情的内侍说:“烦劳禀报皇上,神策观军容使王守澄夜里突然发病离世。”
“是。”他躬身应了一声。
我即转身往外走,越走越快,像似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连候在门口的李训叫我都不理,发足奔去,却漫无目的,只一味狂奔。谁知没跑多久,腿一软,摔倒在地。
身侧传来一声低叹,李训伸手扶起我,将我抱进他的轿中。我离他远远地坐着,浑身冰冷。
他看了我一会儿,复又叹一声,道:“锦儿,第一次见到死人么?”也不待我回答,又接道:“知道么?你并不适合待在这皇宫。非不能也,乃不愿也。你心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似乎相信众生平等,不愿为了任何目的,凌驾于别人之上。这样怎么能在你死我活的宫廷中生存下去呢?你能安然活到现在,不能不佩服你的运气,或者说不能不佩服皇上对你的爱护。”
我知道自己不适合皇宫,总是对它充满抵触。这几年来,一直禀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尽量少与人接触,以为这样总可以安全度日,却原来所凭借的不过是皇上的宠爱罢了。如若失了他的庇护,我不是变成如别人一样的尔虞我诈之人,就是被他们活活撕裂,连死都不会有一丝痕迹。
心里突然就彻骨的寒冷,我抱紧双臂,暗下决心,一定要出去!
第二日,皇上下旨,称王守澄突然发病死去,赠封他为扬州大都督。王守澄是拥立皇上的老宦,由于是秘密鸩杀,对外并没有宣布他的罪状。同时,为了安抚其他宦官,皇上下诏命定于十一月二十六日把他安葬在京东浐水上的白鹿原,着令仇士良率手下大小宦官头目前往浐水为王守澄送葬。
这只不过是皇上与李训郑注等人设的一个圈套。王守澄死后,势力较大的宦官只剩仇士良一人,他们于是决定向他开刀,将一干大小宦官一网打尽。
这之前,郑注已被派出任凤翔节度使,在当地精选壮士充任亲兵,作为株杀宦官的外应力量。待安葬王守澄时,由郑注以保卫参加葬仪人员安全为名,带领亲兵到葬地,乘机把宦官一网打尽,全部杀死。
看来,这是一个十分可靠的计谋,只要仇士良等人离开自己的巢穴,前往浐水,自然就成为瓮中之鳖了。
想到终于可以一举铲除作威作福了百多年的宦官势力,皇上心里很是兴奋。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私下里却难掩踌躇满志,漆黑的凤目偶尔精芒一闪,即是凌人的霸气,帝王霸气。
他终究是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皇帝。这一次他誓在必得!
第六十六章 幸福的标准
十一月二十日,李训照例来给皇上讲解《周易》。他有些心不在焉,讲了没一会儿就停下,忽然跪倒叩头,对皇上说:“皇上,臣心里有些不踏实。王守澄被诛之事虽说进行得极为严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臣担心如果仇士良得知真相,会心生警惕,恐怕不会轻易上当。到白鹿原安葬还有六日,臣恐其暗中布置,别忘了他手中掌握神策军军权,到时郑注大人措不及防,恐误皇上大事。”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凤目紧盯着李训说:“那依爱卿之言,该当如何?”
“皇上,先下手为强!不如明日就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李训阴沉沉的声音让人无端打个冷战。
皇上不语,看了我一眼。我躬身退下,留他们两个密谋,顺便给他们把一下门。
良久,李训才退出来。见我站在廊下,遂踱步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低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