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2 / 2)

正月里,一连十多天,天色晴朗,煦暖的阳光带来春天的气息。正月十五过后,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已经化为了春水,润入了松软的泥土。

商隐的身体慢慢康复起来,已能陪我在南园散步了。吃过午饭,我们常常相携着到屋外,享受温暖的阳光。或是打开窗户,焚一炉梅香,弹筝吹笛,自得其乐。

“老婆,唱支歌如何?”商隐着一身白衣,外罩银貂青锻大氅,手持碧玉笛,浅笑如春,玉树临风。

那日我一时兴起,叫他“老公”,他听了有趣,直追问如何叫我,我遂告诉他要叫“老婆”,商隐直乐,笑说:“老公老婆,真好,有种白头偕老的韵味。”自此,没人时他就总是叫我老婆,前世夫妻平常的称呼,在他却成了亲密的呢称。

“老公,伴奏!”我笑道。人说幸福时,不论是文采还是智慧,都会下降,看最近我傻笑的时候越来越多,就知道此言不虚。这时要唱歌,脑中却想不起什么歌适情适景,突然那首最平淡的《浪漫的事》闪过脑海,遂朝商隐一笑,唱道: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最浪漫的事赵咏华)”

我唱了一遍,本以为商隐会跟着吹笛伴奏,谁知半天笛声也没响起。我疑惑地望去,只见他痴痴地凝视着我,眼中光华流转,浓情蜜意竟似要滴出来。

我收了声,含笑回望着他。他靠近我,低头注视我的眼睛,“你说的,要和我一起慢慢变老,不许反悔。”

“是,不反悔。”

他发出一声似欢愉似满足的低叹,轻轻将我拥入怀中。

翌日,韩瞻带着六儿从安定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义父的一封亲笔信。信写得简短,只命商隐参加完二月吏部的释褐试后,就抽空带我回安定完婚。对于我的不辞而别,却一字没提。

倒是六儿拉着我,嗔怪地瞪了我半天,直到我打躬作揖逗她,方忍不住“扑哧”一笑,“偏是你作怪!”

六儿告诉我,我走后,娘非常难过,又担心我路上受苦,本想着人追赶,可巧商隐就来了。爹娘把满心怨恼都发作在他身上。商隐一听说我只身回长安了,急得当即就想掉转马头回来。当时天色太晚,大家好不容易把他留了一晚,义父与他深谈到半夜,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出发了。

想起商隐受的苦,我心疼得朝他看去。他正与韩瞻在一边说着什么,感觉到我的视线,马上转过头来,给我一抹浅笑。

“七妹,你们也快来坐吧。你不过来,义山弟老是心不在焉。”韩瞻打趣道。

我低头笑,与六儿一起过去围坐在桌边。

韩瞻正与商隐说起朝中大事,“义山弟听说了吗?正月初五,宰相李石上朝途中遇刺。他骑马行至半路时,刺客突然杀出,射伤了李石。幸亏他骑的马有灵性,回头往李府发足狂奔。李石受伤,只能伏在马上。到坊门时,再次遭刺客袭击。刺客用刀去砍李石,不料马快,只砍断了马尾,李相才幸免于难。”

商隐闻言一叹,“听说李相为人忠正,经常当面指责仇士良,想必仇士良怀恨在心吧。”

“正是。如今宦官专权,朝臣们敢怒不敢言。李相经此事件,迫不得已上书称病辞官,皇上明知他是畏惧宦官,也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他辞去相位,改任荆南节度使。李相遇刺后,第二天常参官上朝的只有九人。唉,皇上的处境艰难啊。”韩瞻低声叹道。

商隐看了我一眼,眼中一丝悲悯与同情一闪而过。他站起来,踱了几步,缓缓吟咏:“望断平时翠辇过,空闻子夜鬼悲歌。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殿犹分下苑波,死忆华亭闻唳鹤,老忧王室泣铜驼。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

他的声音轻缓清淡,却犹如最锋利的宝剑,轻轻划过我的心口,措不及防就划出了细细的伤痕,浸出鲜红的血丝,然后痛楚才漫布全身。

“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连他也以为,皇上心如死灰是因为我的缘故么?我抬手紧捂住纠结的胸口,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商隐一步抢过来,握住我冰冷的手,将我拥入怀中,急切地说:“七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摇了摇头。

他仔细看了我的脸色,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见韩瞻奇怪地看着我们,商隐淡淡说:“有人说皇上性格软弱,以至身遭软囚,其实我看,皇上实乃天下第一至情至性之人,可惜身边却无一人能与他分忧。”

韩瞻哈哈一笑,道:“义山弟见识不凡,栋梁之才,此番应吏部释褐试定能高中,到时就可为国家效力,为皇上分忧了。”

商隐苍白一笑,摇头不语。

我知道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执照规定,科举考试及第者,只是取得出仕资格,如欲出仕,还须经过吏部的释褐试,方能授官。而此时流俗,不但应进士试需要到主考官那里干谒温卷,就连释褐试都少不了托人情走后门。商隐中第,八郎出了不少力。但此次应试,却无人为他谋划了。

韩瞻见商隐不抱希望的样子,笑道:“义山弟别担心,岳丈老大

人早就为你安排好了。我来之前,已经到将两封他老人家的亲笔信送到了周墀和李回两位学士手中。他二人与岳丈是旧友,此次主持释褐试,义山弟肯定会被选中的。”

商隐听了此话,对韩瞻笑了笑,剑眉却微微地皱了起来。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愿欠王茂元人情,不想与他牵扯太深,但他又不想我担心,遂将这种情绪深深地压下了。

命运总是喜欢给人当头一棒。当初我之所以宁可被王家当成忘恩负义,也要离开安定,就是不想让商隐因为我左右为难。可谁想到头来,仍是将他深深地牵扯进来。

也许我们所有的努力,在命运这只翻云覆雨手中,只不过是可笑的挣扎罢了。

意识到不知何时,一向乐观积极的我,变得如此悲观抑郁,心里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与商隐交换了一个彼此了解的眼神,我对韩瞻和六儿说:“义父那里,商隐和我会去当面致谢的。这里先谢过六姐和六姐夫。”

如此一说,六儿和韩瞻因商隐不说话而显出的疑惑和尴尬方才化了去。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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