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2 / 2)

其实,不去想太多的话,生活真的很美好呢。

开成四年二月,六姐夫从长安捎信来,让商隐速回京城,参加今年吏部的释褐试。义父也有心让他出仕,遂多次催他动身。反倒是商隐自己有些犹豫,看他的样子,竟像是想放弃这次机会。

“老公,龙终究不能困于浅滩,安定也不是久居之地,你应该回长安试试。”一次缠绵过后,我窝在他怀里说道。

商隐没作声,良久,我都迷迷糊糊要睡着了,方听到他低声问:“老婆,这一年来,你开心么?”

我点点头,“开心。”

“我也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很满足,不想再去改变什么。”

我无声的微笑。确实,这一年来,我们过得非常幸福,彼此拥有,日夜相对,生命不再是不完满的残缺。

可是,我也知道,偶尔他独坐书房时,微敛的眉间泄露的信息,他终究是一个心怀家国天下的人,不可能永远蛰居于远离尘世的西北小城,这里不是可以施展他才华的地方。

“老公,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安定也好,长安也罢,或是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都可以变成相守的家园。这个家园是建筑在心里面的,谁都不能把它夺去。”

我说话的时候,商隐静静地听着,手臂渐渐收紧,直至将我紧紧嵌入怀中。

我听着他略显凌乱的呼吸,沉入了梦乡。意识消失前,听到他喃喃低语:“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商隐终于决定回长安参加释褐试。因为时间太紧,商隐要骑马日夜赶路,怕我跟着太辛苦,遂说服我在安定等他的消息,如果被取中,他就回来接我,如果不中,我也省掉了长途跋涉的艰辛。

我本发过誓,从此再不跟他分离。可是如若我一意孤行,势必成为他的包袱,也许会带累他耽误行程。思量再三,只得同意留下。可是心中到底不甘。分别前一夜,刻意发泄,直缠着他不放。商隐也是害怕离别之人,抱着我一次次需索,仿佛借躯体的亲密纠缠,来驱散他心头笼罩的凄婉离情。

一夜纵情,到天明送他出安定时,两人都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看着他骑马在官道上渐行渐远的孤独身影,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三月初,商隐从长安捎回信来,告知已通过释褐试,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

商隐本说安排好后,就回来接我。可我等不及,央求义父派人送我去长安。义父和娘都笑着摇头,说道“女大不中留”,不过倒是立即帮我打点好行装,派了几名侍卫送我和陪嫁丫头小玉去往长安。

暮色四合时,一行人终于回到长安南园。我犹如乳燕归巢一样,飞奔进家门,想给商隐一个惊喜,哪知他却不在家。

直到我沐浴完毕,和小玉一起做好了一桌商隐爱吃的饭菜,他才姗姗迟归。

商隐见到我,喜不自禁,也不顾别人在场,拉着我左看右看,又埋怨我不听话,不等他去接自己就跑来。

“下次再不听话,小心老公打屁股。”他贴在我耳边低语,手指在宽大衣袖的掩护下,轻轻捏了我的后腰一下。

我吃吃笑起来。小玉见状,朝戚叔戚婶使个眼色,三人悄悄退下。我与商隐边吃边私语,细叙别后种种。人说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不假,商隐的饭后运动激烈而长久,好容易放开我,我已经浑身瘫软,沉沉欲睡了。

迷糊了一觉醒来,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发现商隐仍睁着眼呆望帐顶,他有心事,一回来我就感觉到了。

我展臂抱住他,“老公,怎么了?”

他没应声,只是将我搂紧,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过我的脊背。

“有什么事你可别瞒我,夫妻不就是应该坦诚相对,同舟共济的么?”我有些着急,就怕他有什么事都扛在自己肩上,也不愿让我知道了担忧。

商隐轻轻叹了口气,抚着我说:“我不是要瞒你,只是事关重大,弄不好会惹来杀身大祸,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老公,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只能依靠你的保护生存的花儿么?不是的,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做一棵与你肩并肩抵抗风雪的大树。”我坚定地说。

商隐的身子微微一震,赤裸的胳膊紧紧搂住我。“我知道。老婆,你总是能让我感到骄傲又心疼。”

商隐终于拗不过我,告诉了我事情的始末。原来,他虽然只有二十八岁,却已是名满天下的诗人,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后,皇上因此经常召他谈诗论词,命他应制赋诗。仇士良派到皇上身边监视他的人,见皇上只是沉缅于风花雪月,并不关心朝中之事,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对皇上的控制也有所放松。

前不久,生性耿直忠贞的四朝老臣裴度病重,皇上体恤,下旨将他召回长安,其实是想利用他的威望,重定铲除宦竖的大计。哪知裴老丞相原本老病衰弱,加上长途跋涉,回长安后病势越发加重,竟不能进宫面圣。

今日皇上单独召商隐联诗,隐约透露了想让裴度出山主持朝中大局的想法。商隐何等精明,知道皇上是想让他代为传信,于是挥笔写了一首诗:“注想待元老,识君恨不早。我家柱石衰,忧来学丘祷。”

皇上看了后,微微点头。

说起来这个裴度,也是个传奇人物。他一生三次入相,却有五次被排挤出朝廷。然而他的威望德业,一直为世人所重,时人论将相,皆“推度为首”。就连西北各小国,见了朝廷派去的使者,都会询问一下裴老丞相的状况,由此可见他威镇四海。更难能可贵的是,裴度为人刚正,在朋党比奸的朝堂,从不拉帮结派,坚持唯才是荐,举荐过李德裕、李宗闵这两个牛李两党的代表人物,但从不荐引无才的亲人为官。这样一个正直的人,却屡屡被贬出朝廷,所以商隐写了“注想待元老,识君恨不早”,皇上深以为然,命他将此诗送与裴度。

“皇上能想出重新起用裴老丞相,不可谓不深谋远虑。只是,恐怕为时已晚。今日我去裴府,将那首诗以皇上的名义送与裴老丞相时,他因病势沉重,都不能起身接旨了。唉——”商隐言中有深深的担忧。

我心中亦是酸涩。皇上虽然答应我一定会重新振作,但说来容易做来难。他如今自身都不得自由,身边之人无不是监视他一举一动的内臣,外臣即使想为皇上分忧,也是苦于近不了身。就算他有什么良谋,也无人帮他去完成。皇上将如此重大之事托付于商隐,定是相信他的为人和品性,然而一旦事败,仇士良之流一定不会饶过商隐,而皇上根本无法出面保护他。商隐也知道事关重大,弄不好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但却无法拒绝。他本来就心怀“安危需共主君忧”之念,如此临危受命,定然不会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

“老婆,此时是非常时期,明日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过了一会儿,商隐轻轻说道。

“我明白。你自己要小心。”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底有隐隐不好的预感,却无法说出任何劝阻的话。商隐心中,自有他不得不去背负的责任吧。

第二日醒来后,商隐早已不在房中。小玉进来帮我梳洗好,换了家常的一件葱绿春衫。吃过早饭后,和小玉、戚叔戚婶一起,将义父和娘送给我们的诸多物什,一一收拾好,又将家中重新布置一番,直至渐渐显出平常居家的温暖的人气,方才满意。

傍晚,我正在后院水缸中种睡莲,戚婶匆匆跑来,告知商隐正在找我。话未说完,就见一身官服的他踉跄而来,走到月形拱门边,却又停了脚,只怔怔地盯着我。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一双星目犹如白纱遮掩下的黑玉,茫茫然地透着酸楚。

我心一震,忙快步跑向他,“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将我搂入怀中,冰凉的脸颊紧贴上我的脖颈。我默默地抱着他,等待他心情平复。

“裴老丞相过世了。”良久,他才说出这一句。

原来,今日皇上亲笔写下一封书信,“千百胸怀,不具一二,药物说须,无惮奏请之繁。”以恳切的语气,请裴度出山。信仍由商隐送与裴度,可是他刚到府宅门前时,已经听到裴府中传出的惊天动地的恸哭。

裴度去世,皇上又一番挣扎落空。商隐因全程参与其中,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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