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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坐在我的房里,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谁也没说话。我看着这三个人,想到随后就会到来的分别,还是有些怅惘。
还未说话,睡在小床上的小人儿忽然毫无预兆的“哇哇”大哭起来,三个人挤着往床边去,笨拙的想去哄她。
我让玉碟把孩子抱出去,心想这么小的孩子难道还会心灵感性?
感觉着每一个人心里的不平静,我开了口。
“生了一个女儿,馆主说长的象我。我给她起了名字叫琴尤,以后你们都管她叫小尤吧。”
“你们一定都奇怪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出众的能力和思想,甚至超出你们。我今天就坦白告诉你们,其实,我不是属于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于千年之后的文明世界,也就是说其实我是未来的人,只因为一场意外才来到了这里,我不知道我在这里能呆多久,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我很高兴在这个世界认识了你们,你们都是我爱的人。我希望你们都把小尤当成自己的孩子,我或许不能陪伴她长大,你们帮我抚养她替我爱她。我不可能属于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也请你们把我当成生命中的过客,一个重要的过客。小尤满月后,我就会离开潼安,我曾经有一个愿望,就是一个人去流浪,我希望在这里能实现这个愿望。”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一时半会谁也不能消化我所说的这些,因为它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我刚才说的这些,你们明白吗?”
久久的沉默后,白羽突然开口道:“小尤应该是一位公主。”
说完这句话,米粒和庄生同时看着他。
他说的是一个敏感的问题,他想把小尤放在宫里,做大卫的公主。可是,我不能提前为孩子设定什么未来,因为谁也不知道她以后更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白羽,或许你不久后就成为大卫朝的皇帝了,但是我不能确定小尤是不是一位公主。她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不管她是不是一位公主,我都不希望你们的爱伤害她,不要让她感受到争夺和残酷,如果是那样,我宁愿把她送给普通的人家,做一个普通的人。”我用尽量的温和语气对白羽说。
“好!你放心吧,小尤只能得到更多的爱,她会快乐的长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米粒知道,我做出一个决定的斩钉截铁,他随即痛快的答道。
自始至终,庄生都没有说一句话,我想他应该是最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白羽可能去逃避可能在繁杂的国事里逐渐忘却,米粒是最理性的,当他知道一件事情的不可挽回便不会再做无谓的争取。
当他们三个离开之后,我为我的残忍和冷酷自责着,可是这是我唯一的选择。我来到这个世界,连自己都不能把握不能准确的看到未来的自己,又如何会应给别人一个未来。也许哪天,我突然就凭空消失掉了,两个世界是两样人生。
我在这里的人生,尽管我不知道长短,但它也才刚刚开始。
玉碟知道了这些情况,她更是不可置信,但是看我一脸认真的样子又不得不信,“琴儿妹妹,别的我也不说了,可是你把人家庄生怎么办啊?”
“你来我们卫朝可能真是上天派来的,既然你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就做了庄主夫人有何不可?”
“姐姐,如果那样的话,白羽这个皇帝是不会甘心的,你别忘了,他是皇帝,他怎么甘心输给别人。我了解他,他虽性格不暴躁,但是凡是自己认准的,便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还有一点,如果仅仅是现在这个年龄,我当然希望和庄生一起,但是想到以后的几十年我实在也没有信心,年轻时的感觉是靠不住的,所以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我这样说,已经是很温柔的说法,要是再直白一点的话,我就该跟雨蝶姐姐说,天下的男人没一个靠的住的——是啊,要是他们靠的住,我还能来到这里吗?
况且,在我的潜意识里,不希望任何一个男人用爱禁锢我。也许我是太贪心了,既想要爱又不想失去自由。
爱情和自由,永远是一对现实的矛盾,对于女人,这个矛盾是致命的。
此后一段日子,庄生和米粒来玉颜馆的次数就更多了。有时坐一会,喝杯茶,有时逗弄逗弄小尤,也有时什么也不干,默默的坐一会就走了。
白羽从皇宫请了位奶娘,米粒下令玉颜馆要改变经营方向,不再是风月场所,所有的姑娘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意留下的从良。
庄生为小尤定制了一把小巧的金锁,上面有一个狂草的“琴”字,他说可以辟邪。
我相信,琴尤在这三个男人的呵护下会健康成长。
第二十四章 重游故地
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现在我就决定把这个小情人留给他们,而我继续一个人上路。选择一个人上路是一件孤独的事情,能够享受孤独,忍耐寂寞,一个人在路上就能找到心灵的归宿,不为任何事情所累。我作这样的选择甚至根本未经过什么思考,只是听从了某一个召唤,那召唤似乎来自遥远的天际,似乎穿透了数千年的时空,是特地留给我的。
大梁被米粒宣进宫,后来我知道米粒要他跟随着我,一路保护我的安全。
但,我其实没有目的地。
出发的那天早上,朝霞漫天,几只飞鸟高高的在云层上空盘旋着,隔着清透的空气,传来远处“吱吱——”的鸽哨声,那声音划破碧透如洗的天,在薄薄的耳膜内荡漾着,犹如吹响的号角嘶鸣。
当大梁问我去什么地方时,我突然间想起了济源寺。
“离潼安城百里,有座济源寺,那是我来的地方。”我说。
走出皇宫,也没有意想中的兴奋和激动,反而凭空就增添了些许的沉重和沧桑。在这个时空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完成了这个身体从女孩到女人再到母亲的角色转变,而在我的时代这个角色的转变需要十年。
我对自己这具身体毫无所知,我丝毫没为她的任何东西着落住,甚至连名字也是我自己的——此刻想来,我这么草率的态度,竟是有些对不住她。只是不知道她是何家的女儿?父母亲友是否健在?女儿死了,亲人是否还在想念她?
我思考着这些,一路不语。
大梁也不多话,他是个杀手,杀手是没有多言多语的。
这不是我所想象的快乐的旅程。
“大梁,你的生活快乐吗?”
“不快乐,但是也不痛苦。”
“你现在还在想曾经喜欢的那个女人吗?你还愧疚吗?”
“不想了,因为她从来也不是我的,从未属于过我。愧疚有时还会有,但是我不能因为年轻时偶然犯下的错误惩罚自己一辈子。”
“那你为什么不再娶妻纳妾?”
“我这样的人不容易对人和事动心,觉得这样活着很好。琴国师和我不同,不要以我为例。”他以为我这样的突然出走是有些原因的,话里话外皆带有劝解的意思。
其实,我看的出来,大梁是一个感情很深沉的人,凡是不轻易动情的人一旦动了情便是一辈子的伤痕。
伊连河,河水深处竹蒿不见底,而浅处则裸露着大大小小的圆圆的鹅卵石。清澈的溪流从卵石的缝隙里潺潺流过。阳光散在水里,斑驳的石头花纹被阳光温暖着,粼粼泻泻的光点耀的人眼花。
我弯下腰,找落脚的位置蹲下身子,然后掬起一捧清亮透彻的水抹在脸上,水里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鬓角的发梢被浸湿了两绺,有一绺贴在了嘴角旁边。
我回头,看大梁站在我身后,很出神的看着我。忽然对上我的视线,他显示出一丝慌乱。我笑了,第一次看大梁这个样子,在玉颜馆久了,大梁对姑娘的啼笑撒娇都毫无表情,让我以为他是铁板一块。
“你这个样子,才是比较正常的男人呢。”在河边收拾好自己,我跟大梁聊天,实在是闷的无聊了,也想顺便给大梁开窍。
即便在现代世界,男子见到女子的娇羞小女儿状的样子,也是该出现一些表情的,尤其是单独相处的时候。大梁之前那副样子,大约真的这辈子也别想再得到任何女人青睐了。
无论我说什么,大梁都一语不发了。我自觉无趣,也就不再拿他当话题。
和大梁顺着河边溜达,就又看见了那个凉亭。
亭子里坐着一个和尚,还是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