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如此文艺腔的台词感到可笑,褚惟勋坐上那座古学庸再也不曾靠近过的沙发。
他知道古学庸在那件事後就再也不曾坐上这组两人一起买的沙发,甚至连客厅都不再靠近。
那天发生过的事变成古学庸的疙瘩,鲠在心里,逐渐溃烂。
尽管他再三强调那不是背叛,自认有确实遵守两人的约定。
可惜对方不这麽想。
褚惟勋把前因後果想了一遍,拿起手机拨号。
来店答铃的迷幻旋律重复五次後,终於被接通。
「嗯……干嘛……?」
甜腻的鼻音,慵懒的反应。
「我有事问你,清醒点!」
「怎样啦……昨天被做到快中午,累死了……」
「你的毕制有没有抄袭古学庸?」
线路那头嘟嘟哝哝的撒娇声中断几秒,换了种语气。
「……干嘛这样问?」
「回答我。」
「拜托!我要抄也不会去抄学弟啊。」
「到底有没有?」
「试用一百字定义抄袭?」卓立树不正经地笑了,「看细节吗?那用到车线外露和不收边拷克的人都抄袭Sonia Rykiel?不能撞款式吗?那漏斗领除了Givenchy都不能用?穿法雷同就抄袭?所有内衣外穿的人都要向Chantal Thomass下跪罗? 」
卓立树的语速不快,是他一贯懒洋洋的调子。
正因如此,语气中的挑衅意味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不想上服装史!我只问你,有没有抄袭古学庸?」
「亲爱的,你说的服装史就是部不断抄袭的历史,只是抄得好不好看而已。对,我看过他的草稿,那又怎样?如果他的点子能变成我的风格,那就是我的东西。」
「……你们应该有抄袭检举制度吧?」
「当然有。」卓立树笑得很愉快,「但第一,是我先发表。第二,那根本是不同的东西。我不怕你去检举,如果你家古同学有那个心思和时间跟我耗。」
「身为创作者,这是尊严问题。卓立树,我以为你──」
「哈!尊严?能吃吗?当你缝珠珠、刺绣和羽毛缝到快瞎掉,却还差一套衣服完全没想法时,能赶出来最重要。再说,以後跨进业界,市场摆第一,谁管你他妈的创意还是尊严?」
懒得再浪费口水,褚惟勋直接挂掉电话。
这下可好,他为卓立树护航护到最後,那条船却沉了。船底还是卓立树亲手凿破的!
当初信誓旦旦说古学庸想太多只是错觉,现在发现相信卓立树人品的自己才是呼麻呼到昏头。
怎麽办?打电话求古学庸回来?但他如此决然把所有东西带走,不就是做好离开的打算吗?
三年多的感情,因为一次误会、一次争执,转身就走,把他一个人丢在满是回忆的住处?
说得倒好听,要让他冷静想清楚。
为什麽是他该冷静想清楚,不是古学庸要想清楚,别总是关在自己的象牙塔,不问世事?
他只是普通人,不会心电感应或通灵开天眼,成日面无表情百依百顺,谁知道古学庸到底想什麽?要什麽?
越想越生气的褚惟勋盯著阳台地上破碎的盆栽碎片,做出决定。
──要冷战是吧?好,本大爷奉陪,看谁先受不了!
那一夜,古学庸躺在陌生的二楼小房间里,辗转难眠。
没隔几分钟就爬起床确认手机、电子信箱和MSN,每一次点开页面都得胆颤心惊的深呼吸,却始终没有来自褚惟勋的只字片语。
以为他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质问、以为他会大吼大叫暴怒、以为他会歇斯底里伤心……但直到凌晨五点,窗外传来早晨鸟叫声,古学庸才发现所有以为都是他的自以为。
以为渐渐麻痹,不痛了。没想到还是如此在乎……
阖上笔电萤幕、关闭手机,古学庸躺回床上盖好棉被,对於再度发作的冷颤,只能咬牙忍耐。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他也忘了订下期限。
这场无尽的等待,是种不流血的凌迟。
古学庸失眠到第三天,才强迫自己别像个神经病有空就不断检查手机和电脑。
沉沉黑夜,安静许久的手机突然铃声大响。
古学庸从床上跳起来接电话,按下通话键才发现是宋天宁。
「喂?」
线路那头传来很清楚的叹息声,「你又失眠了?」
「……嗯。」
「晚上冷,穿件外套下楼,我在後门等你。」
「现在?」古学庸看向床头电子钟,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不然呢?快点,我还要回去剪片子。」
古学庸三步并两步跑下楼,一开後门就看到宋天宁叼菸站在路灯下,昏黄灯光拉出长长黑影,刚好指向自己的所在。
看到古学庸出现,他拧熄菸,递过一只保温瓶。「试试这个。」
「什麽?」
「白兰地奶茶。半糖、温的。知道你酒量差,喝点酒比较好睡。」
「……谢谢。」他接过保温瓶,突然觉得好沉重。
「有没有什麽要跟我说?」
古学庸想了想,摇头。
「那烂人还是没消息?」
点头。
「别傻等,三天让他想也够了。真等不及就主动联络,我陪你。」
「嗯,我知道。」
翻成白话就是:「我还想再等等」。
宋天宁忍不住翻白眼,懒得去计算自己到底想把古学庸拎起来装进雪克杯里疯狂雪克多少次,最後只能叹气。
「你啊……」
古学庸试图微笑,「别担心,我没事。快回去吧。」
「我最近比较忙,但有事一定要打给我,听到没?」
乖乖点头。
拍拍古学庸的头,忍不住把手停在左耳两颗水钻上摸了摸,宋天宁强迫自己放手。
「走啦!掰。」
「再见。」
这一回,是古学庸抱著保温瓶目送宋天宁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引擎声都远去。
☆、雏鸟情结 19(上)
那款宋天宁特制的安眠饮料陪古学庸度过剩下的期末考周,跨越漫长暑假,直到再开学。
升上大四,不必担心再碰到毕业的卓立树,但要面对四年来的成果验收:毕业制作。
同学们全心投入埋头苦干,专注得连讲八卦嚼舌根的时间都没有。
只有在咖啡店打工时,偶尔会听见褚惟勋又画出什麽画、拿到什麽奖……但那三个字入耳的瞬间,已经不会心头一抽,泛开淡淡甜味。
除此之外,褚惟勋音讯全无。他也渐渐习惯没有这个人的日子。
或许,真是缘份已尽。
心想再拖下去不是办法,他决定趁著刚开学比较閒,这两天就去找人把事情讲清楚、说明白。
打定主意的古学庸一转身,撞上端著保鲜盒要摆蛋糕的宋天宁。
「啊!」
「Fuck!」
上头装饰的巧克力叶片受到撞击,深深插进半球体的加拿大枫糖慕斯里。
瞪著那颗首当其冲惨遭横祸的慕斯,宋天宁电光石火间想到被插进长刀的夏日大西瓜。
幸好其他几个只是稍微歪斜,顶多偷偷卖给熟客。
宋天宁挑出那个被碰坏的慕斯,递到古学庸面前,「张嘴。」
古学庸依言张嘴,被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