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利润薄啊,分量大,价格便宜,他们其实?很少的,”我说,“可是没有那个证,人家也很卫生的。不像有些高档餐厅,厨房根本没办法看。所以说,卫生不卫生,不是看那个证,是看真实情况。只要有钱,都可以办到那个证的。”
他瞪我一眼,又继续埋头大口地吃着。
“这里的房租又很贵,水电气哪样不要钱啊,连白菜最近都涨价了,”我继续说,“所以说外地人在这里生活打拼真的很不容易。我是感同身受的。”
“你是这里居委会的吧?”他瞟我一眼,“话怎么那么多啊,好像就没你不知道的情况和内幕。你不做八卦记者很可惜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因为我经常来吃啊,跟老板聊天,聊着聊着就知道这么多了啊。”
“你还适合做卧底,”他总结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失业,发展方向还是蛮多的。”
我轻轻笑了笑:“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
他似乎不想我打扰他吃饭,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对了,”我想起一个问题,“你最近好像很无聊啊,你女朋友呢?”
他愣了一下:“干吗?”
“不干吗,就是问问,她好像好久没来我们公司了。”我说。
许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不要把我当成这里的老板,聊着聊着就知道很多情况了。”
我瘪瘪嘴:“谁稀罕知道啊。”
“那样最好。”他点点头。
“江湖菜。”许乔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点着头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了吧?”我得意地看着他。
他好笑地嗯了一声:“对你来说,最爱性价比高的东西吧?”
“当然了,谁不爱啊,”我也笑笑,“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好的,还是要实在,就像江湖菜的三大特征。”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自己,想到我一直执著坚持的感情,那不就是华而不实的吗?为什么我自己也这么矛盾呢?
许乔似乎看出了我的走神,他含笑看我一眼:“你现在没事了吧?”
“嗯?”我回过神来看着他。
“能吃下饭了,应该没事了吧?”他笑笑,“脑子每天还那么忙,一会观察坐车的人,一会打听餐馆老板的家事。周若禾,你真的不会无聊。”
“要不然怎么办?”我收起笑,有些认真地说道,“因为还活着,还要继续活着,就该对日常的生活有所反应啊。即使觉得烦琐,即使提不起兴趣,即使努力也笑不出来,还是不能抗拒每天涌进脑里的信息,还是要尽可能轻松地想想它们,了解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
“周若禾,”许乔突然认真地看着我。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动动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眨眨眼睛继续看着他。
“我,”他迟疑地看着我,“我,”
“怎么?”我问。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正当我更疑惑的时候,他又突然转开了视线:“没什么,我说,我要去你那看看!”
“今天?”
“嗯,”他点点头,“反正没什么事。”
“可是我有事,”我想到孔旭,不由叹了一口气,“家里有事。”
“又是什么借口吧?”他斜眼看着我。
“不是,真的有事,下次请你来吧。”我认真地说道。
许乔正要回答,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看了看,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
我正要询问他,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那就下次吧,走吧。”
走出餐馆门口,我挥手跟他告别。他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怎么?”我看着他。
他面露不悦地看我一眼,伸出右手:“给我钱。”
“什么?”我紧张地抓紧我的包。
“我怎么回去啊!走回去吗!”他瞪着我,“给我钱。”
“哦,”我这才反应过来,低头在包里翻找着零钱,“幸好还没到收车时间。”
“什么?你让我坐公交车回去?”他瞪着我递给他的一块钱硬币。
“当然了,难道还想打车吗?”我不满地看着这个养尊处优的家伙,“一分钱都没有的人,还打什么车。”
“给三十块。”他边说边过来拉我的包。
“不行!你干吗啊!”我用力护住自己包,“我要叫了啊!”
“当我借的,行不行!”他不耐烦地看着我,“快,给我钱。”
“不行!不借,坐公车怎么了!”我斜眼看着他,“最讨厌动辄打车的人了,即使有钱又怎样。”
他愣了一下,先是不满地瞪着我,见我没有松手的意思,便郁闷地挠挠头:“行了行了,坐公车!再给一块!”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空调车是两块的!”他朝我吼道。
“哦,”我想想也是,马上又摸了一块给他。
“再给一块。”他说,并不看我。
“没有三块的车吧?”我说。
“万一中途出什么问题了,要有打电话的钱啊!”他又大声地说道,“真是的,算我失策,我失策!”
“不是有手机吗?”我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万一手机刚好没话费了呢!”他坚持着伸出的手。
受不了这个没钱就紧张的家伙,我只好忍住笑再给了他一块钱。
“我走了。”他接过钱,郁闷地跟我挥挥手,“拜拜。”
“嗯,路上注意安全。”我说。
“是别人注意安全,”他骂骂咧咧地说道,“MD;真想抢人了!”
走到门口时,我小心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想了想,我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是暴风骤雨后的狼藉与安静。
孔旭的父母跟我们所有同龄人的父母一样,有渐渐斑白的头发,有逐渐爬上皱纹的脸庞,有疲惫凝重的眼神,有恪守传统的坚持。
孔妈妈的眼睛又红又肿,坐在沙发上无声地流着眼泪。孔爸爸低头抽着烟,脚下的烟头散落了一地。
我小心地叫了他们,然后从洗手间里将准备好的热毛巾拿出来递给孔妈妈:“阿姨,先擦擦脸吧。”
“是,若,若禾吧?”孔妈妈的眼泪又掉下来,“别人的孩子都这么乖巧,偏偏我的孔旭,让我怎么办才好啊!”
“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孔爸爸喝斥道,“去看看他东西收拾完没有!今天就赶回去!”
“你让孩子缓一下劲吧,刚才差点把他打死了,”孔妈妈哽咽道,“这么大的孩子了,你真把他往死里打啊!”
“不给他掰正过来,就得往死里打!”孔爸爸狠狠摁灭了烟头。
我心里一惊,他们现在就要把孔旭带走吗?
“叔叔,阿姨,”我看着他们,“你们要把孔旭带走吗?”
“不然怎么办啊,”孔妈妈擦擦眼角,“我是好话歹话都说完了,这孩子也不停。他爸爸又打又骂的,他吭都不吭一声。既不喊疼,也不承认错误。让我们拿他怎么办啊!”
我看着孔旭伤心欲绝的父母,缓缓在他妈妈身边坐下:“阿姨,这不是错误,真的不是错误。这是孔旭自己也没有办法的事,他也很不好受的。”
“什么!”孔爸爸瞪着我,“什么叫没办法的事!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说话怎么都不懂脑子啊!就是因为你们太放任自己了,这社会才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怪事!才会有他这样的怪物!”
“孔旭不是怪物!”我不由有些急了,“他是您的儿子,您不该这样否定他,不该这样说他。”
“不是怪物是什么!”孔爸爸急红了眼,“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还要什么脸面,他还要什么脸面!就是祖宗的脸也被他丢光了!打他我都嫌脏了手!”
我一想到孔旭低着头,不吭一声地承受这样的责难就难受。他那样敏感纤细的人,怎么经得起这样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