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娘愣了一下,笑着说:“王妃,你或许可以这样理解,一个曾令两个那样美丽女子心生迷恋男人,一般女人是没法抵挡得了他诱惑。”她挑衅地扬了扬眉:“当然,你如果非要理解成我是为了给娘娘报仇,那我也没什么可说。”
“我一点儿也没这样理解,我只是替你感到惋惜,”画眉怜悯地看着陈青娘:“爱上那样一个连一点暧昧也不肯给男子,会有多痛苦。”
陈青娘勃然变色:“你说什么?”
画眉拨开陈青娘,缓步走到李妃墓前,复又跪下:“母妃,为情而殇,我为您难过。”她纤长食指一点点抚过“李笑颜”三字:“可您既然要赌,却又为何不肯……愿赌服输。”
陈青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山上只余冷厉秋风,将绿叶早已落尽光秃树木吹得哧啦作响。
画眉终于耐不住寒意,以绢帕捂唇,深垂着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她抬指拨开额侧乱发瞬间,愈发猛烈山风将她手中握着绢帕急卷至半空,一抹猩红猝绽在洁白皎纱间,是那样艳丽,那样刺目。
天地茫茫
初云慢慢站起身来:“什么意思,陈青?”他声音与表情都平静得没半分波澜,然而并排跪在地上陈墨和陈青却都知道,他们王爷已经怒到极致了。
陈青低着头复述了一遍昨日在姐姐那里见到画眉以及之后种种情形,咬着牙说:“虽然王妃昨日什么都没说,但是王爷,依属下推测,王妃今日失踪或许与此有关--”他禀报以一声闷哼收尾。
“陈青!”陈墨大惊失色,几乎是跳起身来,将被初云当胸一脚踹翻陈青接进怀里。在陈墨印象中,初云在处理突发状况时一向冷静又克制,像眼下这种不听从任何解释、甚至不问青红皂白就迁怒于人情况几乎从未发生过。他慌乱又无措,只能恳求地看着初云:“请王爷息怒,先找回王妃要紧--王爷,王爷!”
陈墨眼睁睁地着初云脸色铁青地大步出门离开,一时左右为难,不知道眼下该先顾着哪头。还是陈青先反应过来,他挣扎着站起身,拭了下唇角血迹:“陈墨,你别管我,快去追王爷。”
陈墨往门外看了一眼,唇角露出一个苦笑:“追不上了。陈青,我先替你处理伤口。”
陈青却是脸色一变,语无伦次地说:“我姐姐……王爷……我姐姐怎么办?”
陈墨立即反应过来陈青指什么,能给他却也只有干巴巴安慰:“你别担心,青姐自小便在王爷身边侍侯,再有什么事情,王爷也断不会拿她怎样。”
正在洒扫庭院陈青娘听见院门“咣当”响动,紧接着是一串急促脚步声。她抬袖拭了拭额角细汗,微蹙着眉转过身来:“青源--”看清来人后,她一下子愣住了:“王爷--”
初云在陈青娘身前站定,没半句寒喧地直奔主题:“你同眉眉说什么了?”
陈青娘闻言一怔。她当然听得出初云平静语调下隐含怒意,脸上那一点意外惊喜和期待神色慢慢消失下去:“王爷,时隔近三年你第一次来这儿,就是来兴师问罪吗?”
初云面无表情:“我问你,你同眉眉说什么了?”
“果然是。”陈青娘微笑起来:“你这样问我并不公平,王爷。我不过是今日在娘娘墓前碰见了王妃,并且当着娘娘面,照实地回答了她一些提问而已。王爷,你王妃很聪明,她看起来猜到了不少事情,向我提那些问题,应该都只是为了求证一番罢了。”
初云偏转了头,紧抿着唇一阵沉默,再度开口时,他声音变得干涩沙哑:“她今日去我母妃那里了?”
“是,说不定现在还在那儿呢。我走时唤了她两声,她全没一点反应,只是呆呆地跪在娘娘墓前。”
初云点点头,转身便走。
陈青娘不能相信地看着那个她服侍了十几年男子背影:“王爷,在你心中,她当真如此重要么?娘娘是怎样死,你全忘了吗?”
初云身形顿住,缓缓转身:“陈青娘。”
初云从未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过陈青娘。幼时他唤她“青姐姐”,长大后他不再需要唤她,因为她只消他一个眼神、一个示意,就知道应该递给他一杯热茶,还是为他磨一砚新墨。
这个陌生称呼令陈青娘瞬间呆住。
“你最好祈祷眉眉无事,否则--”初云眼神冰冷:“这天下没人保得住你。”他再不看她如死灰般脸,转身大步出门,策马直奔皇陵。
但他并没有在李妃墓前找到画眉。
初云靠立在汉白玉墓碑上,轻轻喘息着平复自己因一路疾行而略显不稳呼吸。一阵骤然卷起冷风唤醒了他渐而涣散神智,他抬起头,看见天空有大片大片乌云急厉聚拢,令原本明亮天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初云抬手覆上心口,蹙紧了眉,此生第二次感觉自己没法呼吸。
第一次出现这种呼吸困难情形,是在李妃离世那晚。
初云暗自运气调整呼吸,整个人总算放松下来。他苦笑一声,强迫自己站直,沿着下山小径往下走。四、五步后他顿步回身,抬头看向路边一棵树木,脚尖随意挑起一颗石子,在石子弹跳而起瞬间,右手屈指弹出,一声轻微“噗”声之后,挂在树梢上那块洁白绢帕飘然落下,他伸手接住。
初云认出这是画眉惯用皎纱帕。他展开绢帕,帕间那抹腥红令他瞳孔骤然紧缩。初云再不迟疑,提了全部内力疾掠下山,翻身上马,向着画府方向疾驰而去。
画府此时已经乱作了一团,张管家召集了全府下人,一脸恼怒地训着话:“你们是说王妃方才回了府,现在却找不着人了?”
一名小丫环战战兢兢地回答:“是,王妃方才确实回来了,但一转眼我们就找不到她了,可门卫们又都说再没见王妃出去。”
“你们意思是王妃在这府里凭空消失了吗?”一个隐含怒意低沉男声在门边响起。
众人反头一看,门口站着竟是初云,他脸色冷得吓人,把满屋人惊得齐唰唰跪下。张管家也慌忙上前跪下:“回王爷,是……是这样,我们方才翻遍了全府,也没能找到王妃。”张管家担忧又惶恐,然而意料中责问却久久没有到来,等他反应过来抬头时,视野之内早没了初云踪影。
片刻后,门卫过来禀报,说初云已经策马离开了。年迈张管家有些费劲地站起身来,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他擦了把额上冷汗,挪动着僵硬步子往外走。才刚一出厅门,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加快了脚步向着花园方向赶去。
张管家在花园一角假山外停住脚步,试探地低唤:“王妃,你在那里吗?”
虽不曾听到回答,张管家却并不放弃,放轻了脚步绕到假山里侧。在看到蜷缩着坐在山石下那个单薄身影时,即便是早有思想准备,他还是不免吃了一惊:“王妃,地上凉得很,您怎能坐在这里?”
画眉抬起头,往常清亮大眼中此刻满是迷茫与无助:“张爷爷--”
张管家在画府做了几十年总管,自然知道这处是画眉自小受了委屈时最爱躲藏地方,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眼前景象令他没法不心酸:“王妃,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好吗?”
画眉摇摇头:“我就想在这儿坐一会儿。”
张管家心疼地看着她:“王妃,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王爷方才过来了,听说你不在府中,又急匆匆地走了,看起来非常着急样子。”他愕然止话:“王妃,你怎么了?”
画眉两手拽得死紧,低下头不说话。
张管家急了:“王妃,你到底怎么了?”
画眉抬起头来:“张爷爷,从我爹娘还在彬州起,你就是我家人了,对吗?”
“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