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不能告诉他,她穿越了百来年,来自一个新的时代,不能告诉她,自己从小到大的历史教科书上写的,都是这样一个不堪的结局。载淳六岁登基,不是自己的谋划,不是自己的希望,但是作为咸丰唯一的儿子,这是他的人生路。可是有朝一日他真正君临天下之时,无论 是于载淳自己而言,还是于兰芷而言,都不是好事!
她顿了顿,才启唇道:“王爷,你若是信我,我便坦言。”
奕欣颔首,神色坚定。
兰芷敛了思想,缓缓道:“载淳会是日后的大清皇帝,而他,将是年少登基。到时候大清才更加危险。朝堂内权利斗争剧烈,朝堂外内外皆患,也许到时候我们母子唯一能够信任和依靠的,只有你。”
奕欣不明所以,而此刻兰芷言之凿凿,倒让自己有些恍然,自己本是来劝兰芷少涉前朝之事,如今却。。。 不知如何言说。
兰芷当然知道奕欣在想什么,她知道自己没头没脑的话,让他无所适从,也只得淡淡一笑,只道:“王爷,这些年你的照顾,兰儿感激于心,但是我们之间,早已经不该有任何交集了。今日的提点,兰儿必然放在心上,若真的。。。若日后真的如兰儿所言,还请王爷能助兰儿一臂之力。
兰芷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身世,自己并不是什么叶赫那拉的大小姐,不过是一个苦逼重生的女娃,从林苏到邱芸,再到兰芷,从一介贫女,再到府中侍婢,再到贵族小姐,一路走来,自己竟然也有些恍惚。她来自一个全新的纪元,斡旋在历史的波澜中。
可是她不能说,就算说了,会有人信吗?
人生转折129小筑圆明
奕欣当然相信兰芷并不如外界传言那样,她这样说来,定然有自己的苦衷与想法。他望着她,重重颔首,只道:“无论你有什么需要,奕欣一定万死不辞。”
他的话简单而诚恳,兰芷听了更是动容,她顿了顿,才言:“若是能集你我之力,或许还能挽救大清。王爷,兰儿身处后,宫之中,又碍于身份,并不能有何作为,但是王爷身在朝堂,与洋人交好,还请王爷无比能够审时度势,大清的生死存亡,皆在此了。”
奕欣感受到兰芷的浓重的家国思想,应道:“奕欣定当鞠躬尽瘁。”
佛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又重重关上,兰芷独自一人缓缓步出,手中还握着那串散发着佛光的珠子,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大清的命运与自己将更加休憩相关。无论多少人暗中看着,明中阻着,她也只能选择义无返顾。
由着替奕宁代理朝政,兰芷对载淳的顾及已经很少了,更多的时候只是听温言来报告载淳近日的境况。成韵倒是对载淳颇为上心,阿哥所的事情事无巨细,都一一亲自过问,只为了这一点,兰芷对成韵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哪怕她对自己有再多的不满,对载淳、对奕宁,成韵也是真真用心的。
有了兰芷这个左膀右臂,奕宁摄理朝政之事也越来越少了,终日不思进取,留恋声色。望着日渐破碎的江河,与日渐繁重的政务,奕宁开始逃避政事,沉湎酒色。朝政大事被耽误,但他却不信任权臣,只愿意给兰芷去看。
兰芷心怀丘壑,虽然深居后。宫,但不少建议都能够切正时弊,获得奕宁认同,甚至精确分析,正确对策,有时候让奕宁也感觉自愧不如,更加放心于她。
兰芷亦怕自己过分的干涉会让奕宁不满,而今朝臣对其已经是颇多怨言,她不能让奕宁也以为她居心叵测,所以奕宁若不要求。她绝不建一言,不多一事。兰芷的存在,与奕宁而言。乃是如虎添翼。以至于其更加放任自流。
咸丰六年,初夏。
这些日子尤为闷热,兰芷方才从南书房回来,却听子豫禀告,道是成韵派人宣了她去坤宁宫。讨论今夏避暑事情。兰芷身为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责,因助奕宁政事而无暇分身,六宫之事还是全权交由成韵管辖。兰芷虽有些烦闷,却还是应了下来,不敢拖延。忙收拾一番后前往。
由着兰芷这些时日受尽奕宁宠爱信任,早有传言纷纷,叶赫那拉氏恃宠而骄。不放皇后在眼里。越是这样的谣言穿的起劲,兰芷越是不敢有了半分的懈怠之意,对成韵更加宫恭敬有礼。
鸾轿落在了坤宁宫前,兰芷下了轿子,由宫人扶着。稳稳踏着花底盆儿入内。成韵早得了下面人的通知,由内室走出。
兰芷恭敬行了一礼。缓缓福身,道了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成韵上前虚扶了兰芷一把,笑道:“免了,兰儿,今日我找你是来商榷圆明园避暑一事的,今年夏天天气尤为热,这才初夏,便已经是这样的感觉了,内务府前些日子上报说准备的冰块儿不够多,皇上身子也不大好,也嘱咐了本宫早日安排避暑事宜,便找了你来商量商量。”
大清皇室素来有前往圆明园避暑的习惯。圆明园乃皇家行宫,是除了承德避暑山庄以外的避暑胜地。始建于康熙四十六年,其由圆明园、长春园、绮春园三园组成,为西洋兼中式皇家风格园林,是大清朝三代帝王创建的一座大型皇家宫苑,有“万园之园”之称。
兰芷颔首应了,只道:“皇后娘娘是如何打算的?”
成韵顿了顿,才道:“皇上的意思是,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入园后也可以好好休养生息,便多唤了一些人一同入住,至于朝堂政事,也一并交了去那里处理。本宫如今为难的便是要确定入园名单,不知兰儿有什么意见?”
兰芷略微思付,只道:“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自是要跟随的。丽嫔与荣安公主,臣妾与载淳,都必要入园,大人倒是没事儿,小孩子却不能受热。那其他的。。。云嫔自然也要去,否则定会不依不饶,皇上最近个儿宠爱的,也要一并入了园子,好照顾皇上起居。”
成韵颔首,也有此意,只道:“是啊,玫常在佟佳氏如今最得皇上喜欢,前几日还和本宫提起,要晋了位份的,自是不能落下,蕊贵人是旧酒装新瓶,皇上也眷顾着,淳嫔是翊坤宫主位,算是宫里资历最老的老人,自然有其一席之地,至于其他的,本宫拟了吉贵炫、祺贵炫、玉常在、媛答应四人,你看如何?”
兰芷叹气,这人儿实在是够多了,但是名单上每一人儿却都缺不得。只得点头:“皇后娘娘思虑周全,想来皇上也会满意的。”
成韵顿了顿,似有话儿要说,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去,只是道:“只怕人儿去的太多了些,素来不会去那么多人的。”
言下之意,兰芷岂会不知,但是却也不能说什么,直到告辞了成韵,这才回了长春宫休息去了。
兰芷身边带的人不多,不过是子豫南枝和温言贴身伺候,跑腿的还有李玉。徐清也未带,只让他留在长春宫看着。被选中去圆明园伴架的妃嫔无不兴奋异常,而兰芷心里却尤为沉重。
在北京的西郊,有连绵不断的西山秀峰,自流泉遍地皆是,在低洼处汇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沼,是极为天然的景区,圆明园便选址于此。前两年兰芷也曾因为避暑与奕宁一同入住过,当时不过两三月便回紫禁城了,兰芷第一次踏入的时候,只觉得无比富丽堂皇,与教科书所描绘无异,只叹没有相机将这座中西合璧的园林身影永留。
这一次心情沉重,乃是因为她知道,这是大清皇族最后一次入园,这所伟大的皇家园林,即将化为英法联军铁蹄下的灰烬。兰芷念及此处,心痛不已,希望能够在最后的时候保住这最后的希望。
她住的院子,乃在圆明园居右,离奕宁的寝宫最近,名为“东音苑”,由着奕宁时常传召兰芷,成韵故有所安排。反而是成韵,住的倒是偏远了一些。
兰芷入住时候,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这院子虽然不比长春宫那样大,却也是气派。兰芷哪里会不知道成韵的用意,明着是向着她,可是暗地里却会惹了不少争议。
自己住的位置好,又大又气派,而皇后所居之处,反而不如自己,自是有闲言闲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