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2 / 2)

这廖廖几个字却尤如空中滚过的阵阵惊雷,顿时让薛琅琊呆在了当地。

帝王家(5)

“答应朕!”薛千峦艰难地从榻上勾下身体,尤如枯骨的指掌,紧紧钳住他的肩膀,“不论你会成长得多么强大,这一生,永不称帝!”

他看见眼前的男子,有一张酷似乌黛云的俊美脸庞,连神色间的阴郁冷淡,也是那样相似,渐渐的,极度惊诧从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庞上慢慢褪去。

薛琅琊盯着那双仍余存有帝王龙威的深眸,带着淡笑俯过身:“父皇,如果我答应您,您是不是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薛千峦双眉紧绞,喘息更剧,在话出口之前,他已设想过无数可能,就算这个儿子桀骜难驯,最多也就是断然拒绝,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的薛琅琊,居然也学会了要胁与交换。

强捺下心头的怒意,薛千峦沉声道:“你要朕答应什么?”

“儿臣想要父皇下旨赐婚!”

这个消息对薛千峦的冲击,丝毫不亚于“永不称帝”四个字对薛琅琊的震动,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双目圆睁,哑声道:“什么?”

“儿臣想要父皇,将文太史之女苏浅,赐给我作正妃!”

“文太史之女……姓苏?”薛千峦从来都不是笨人,他满面的惊疑,渐渐转为【炫】恍【书】然【网】,声音越来越沉,“四年前,她应该死在苏氏茶寮的火里才对!”

薛琅琊笑意更浓:“父皇要庆幸她没有死,否则,如今就没有东西可以跟儿臣交换了!”

薛千峦怒极,颤声道:“这件事,从前、现在、以后,都永远不可能!你真得以为永不称帝,需要你来应承?谁能做东宫太子,谁能做未来的南楚皇帝,只有朕能决定!”

看着父亲油尽灯枯、却冷硬如铁的双眸,薛琅琊终于明白过来,这件事似乎已成了他与父亲之间的意气之争,元帝介意的,不是什么身份悬殊,也不是什么地位差距,就像一场单纯的角力,只是在较量,谁更强大,谁更坚韧!

返手拂下肩上枯瘦的指掌,薛琅琊带着冷笑,自地上昂然立起。

薛千峦又惊又怒,勾下身体剧烈咳嗽,一股股的鲜血,喷溅在明黄色绣满云龙纹的锦被上,薛琅琊俯身,状极体贴地为他轻抚背心。

帝王家(6)

曾经,父亲的肩背宽阔得足以担当天下,可是不知何时,已变得瘦骨嶙峋,隔着寝衣亵袍,透过松弛的骨与肉,掌心似乎可以感觉内腑在剧咳中震颤、撕裂。

连自己也分辩不出,心里的感觉是憎恨还是怨怼,薛琅琊凝声道:“父皇总是不肯给我最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堂堂正正与母亲一起站在您身边的机会,还是一个重要过任何人事的女人,不过没关系……你不给,我自己会拿!”

薛千峦缓缓抬头,鲜血沿口唇滴滴溅下,眼圈已变成青紫色,神容惨淡,语气却森寒如冰:“这就是你要的?一个站在朕影子里的机会?一个市井间的平贱女人?朕曾经十几年未立储君,等你强大,等你成长,可是你如今对朕说……你想要的,就是这些?”

“自古贤主明君心怀邦国,岂能被儿女私情束住手脚?为了那个姓苏的女人,你可以不做太子,你可以与朕反目成仇,就算有雄才大略又有何用?你又何尝配得上南楚薛姓了?”薛千峦摇着头,迟钝地低语,“真叫朕失望……早知道你骨子里就软弱至此、不堪大用,我当初何必、何必赐黛云鸩酒?”

薛琅琊俊美的脸庞瞬间褪尽血色,烛光下淡若金纸:“什么?”他素纱冠两侧的青络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声音又低又轻,“你说什么?”

“就算赐死了黛云,令你的身世再难落人口实,又有什么用?竖子难成大器,可是朕……居然为了你、为了你……”薛千峦双目神采涣散,虚弱地声声低咳,握紧拳一下一下敲在胸口,落势绵软无力,“朕现在真难过……真难过……”

薛琅琊怔怔地望着他,耳中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嗡嗡作响、鼓铙长鸣,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雪亮与血红,光影飞旋,给了自己生命的父亲,却亲手赐死了母亲,这就是天命所系的九五至尊?母亲一生最爱与最恨的人?

意识回复的下一刻,他看见自己正在用尽全力,将锦被死死捂在元帝的面颊上,明黄色的丝缎滑爽灼热,像在指间熊熊燃烧的河流。

帝王家(7)

天子的龙颜也不过一掌可握,与千千万万的贱民没什么不同,冷冰冰地想,看着身下的男人,像头部被钉在砧板上的蛇,在锦被下翻滚扭动,苦苦挣扎。

“父皇教训得是,琅琊惭愧无地……”他略略提高声音,说给外殿的侍从护卫听,语调中毫无异样,满是身为不肖子的羞惭之意。

明黄锦被与元帝身上的杏色寝袍纠结成一团,那抵死挣扎越来越微弱,成了有节奏的颤抖。

“琅琊定不再辜负父皇的心意,尽心竭力,辅佐大哥成为平定四方、统御六极的一代明君!”死死咬紧牙关,控制着心与身的颤栗,声调平缓、毫无异状。

被下的躯体已经彻底松弛,薛琅琊缓缓拉低锦被,露出那张苍老枯缟的脸庞,伸出手掌合上元帝微微睁开、已没有生命痕迹的眼睛,神情木然地退了半步,声音却惊骇莫名:“父皇……”

猛然转身冲出锦帘,向外殿高呼:“来人!元帝吐血了,速请太医……”

外殿顿时乱成一团,内侍们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在阶下榻前跪了一片,啜泣着呼唤天子,

薛琅琊立在一侧,手扶着莲础朱漆柱,似乎已经站不稳脚步,脸色雪白却是指挥若定:“传令黄门郎,秘报陛下危急,请各宫主子们过来,着薛甲带人禁闭内城紫微宫,消息不要给穆统领知道,以免传出外城!”

太子薛琅玑衣冠不整地赶到丹宸殿时,只看见外殿跪满内侍,寝间数十名太医在阶前跪成一片,藻井下回荡着勉力压抑的呜咽与抽泣,不几时后妃也已赶到,丹宸殿内,哀声欲绝。

靖清二十三年春,南楚元帝晏驾殡天,国丧三十六日内,禁婚娶、鼓乐、歌舞、彩戏,三月十二日,千秋殿两相五卿、肱股重臣云集,请出元帝遗诏,四月初六日南楚文帝薛琅玑奉诏即位,祭祖告天。

河山改代,万象更新,这个时刻又有谁会在乎?有一对情人,终于还是错过了花朝节的同心之约!

帝王家(8)

青阙城的夏日来得那样快,背倚罗浮山、下临秋澄湖的临风茶楼,已换上了“载酒林亭消永昼,青山红树好安身”的夏联。

青石街缓行来三人,看见临风茶楼高挑出客满的朱旗,不禁面现愕然,再行了几步,只见秋澄湖岸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简直是盛况空前。

“这位小哥,今天临风茶楼是怎么了?”个头稍矮,容貌清秀的青衣男子随手拉住一个急匆匆奔来的少年,声音脆若黄莺出谷。

少年急着赶去湖边占据高地,带着几分不耐烦:“你们是不是青阙人?这样的风雅盛事都不知道?今日歌隐秋谈和舞隐小满姬,要在太一观和临风茶楼隔湖斗艺,太一观清净之地,禁止闲人出入,可不就只有挤到临风茶楼这边来看热闹了?”

犹豫着转头看了看身边着月白长衫的人,虽然着男装,但是秀眉杏目,容貌之美难以描画,青衫人还未开口,另一个着红衫的俊秀青年已压低声道:“苏……公子,咱们也去看看?”

身穿月白长衫被称为“苏公子”的人,正是男装的苏浅,国丧后文浚源对于他们的婚事绝口不提,每当她想谈起,也总会顾左右而言他,有时候她不免想到,那日在山窗院门前与长庚王一场纠缠,说不定已落在浚源哥哥眼里,对于长庚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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